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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衡星君年纪极轻,上朝时日不久,当年夏王如日中天的时候他还在北海一座荒山中修行,等功德圆满飞升之后,天庭中已经对夏王讳莫如深,虽然如此他总是听说过夏王的名头,在纷纷的谣言中流传最广的是这个夏王极不成器,暴戾无道这才被天帝赶下人间去。所以当他看到很多德高望重的前辈,比如天枢、天璇两位星君为了夏王的归位都激动得不能自已的时候,心底浮起很多疑惑。素来谨慎不肯多言的他,如其他的朝臣一般低垂着头不敢四处张望,却侧起耳朵细细的去听大殿中的动静。
宝华殿中安静的怕人,看上去极为亲切和气的夏王恭敬说出来的话,不知怎么让他有点泠然的感觉,方才是天帝之子大婚,大家不分长幼尊卑自行站着,所以他虽然在朝中不大说得上话,却离大殿中央靠近的很,此刻忍不住眼风微微的瞟过去,看见美丽动人的青丘国主含笑与珞珈上神并肩站在一块。两人都是绝艳无双,青丘国主一看让人心醉神迷不可自拔,珞珈上神却如同冰山女神般让人觉得自己污垢不堪,两人皆淡淡含笑望着夏王,而夏王则笔直的站着迎面看向俯视他的天帝,两人容貌相似神情却大不同,天帝素来威严让人不敢直视的面庞上露出阴郁暴怒的样子,而夏王则淡然地看着他,眼底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讽。他心内暗惊,头不觉抬的高些。天帝似乎有所察觉面色乖张的偏过头了瞅了他一眼,他立刻低下了头,心头怦怦直跳,只觉得天帝方才那眼神似乎能活活吞了自己。太白金星有些结巴地说道:“陛下,今日夏王归来乃是阖家大喜之日,要不先让朝臣们回去,也好让陛下和殿下叙叙骨肉亲情。陛下以为呢?”:
大殿中有许多人暗暗舒了口气,微微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脚,天帝的声音片刻之后徐徐响起,听不出喜怒哀乐,却是让人心惊肉跳的平静:“既然如此不相干的就都散了,何必在这里碍眼。”半响,东海龙王出列告退,接着是西海龙王,再然后是天枢星君,殿中诸人依次引退,有些趁离场之际向大殿诸人投去极快的一瞥,又如同被火烧到一样闪开,最后引退的是眷眷不舍的广平王敖恪礼和面色复杂的光王钧篁,渐渐地殿中除了天帝一家五口,也只有珞珈上神和太白金星了。珞珈上神望了一眼清水殿的方向,慢吞吞地说道:“陛下要叙叙骨肉亲情,那么我也就退下了。”说着谁都不看就往殿外走去。太白金星一看也是忙不迭的往殿外退去,临行前还偷偷瞄了一眼天帝,脸上欲言又止。
珞珈上神方才一口一个微臣,所言所述却让天后这几千年的心血付诸流水,此刻见她却轻描淡写的要离开,忍不住说道:“清芬你站住!”太白金星一愣险些摔一跤,却更加慌张的往远处走去。珞珈上神回转过身似有些讶然。天后站起身似乎忍了又忍才说道:“你曾经答应我的事情是不是忘记了?!”
珞珈上神微微一笑眼中精光闪过:“我曾经答应过你什么?”
天后脸色涨得通红:“你说过两不相帮的,为何今天偏袒她?!”
珞珈上神慢悠悠的思索一会然后说道:“我答应的是,如果你不逼迫我和青离,我就顾及和你的姐妹情谊两不相帮。不过,现在你逼迫了青离,所以......”
天后失了风度急道:“我何曾逼迫青离,分明是你毁弃诺言!青离是心甘情愿的嫁给元曦的!”夏王幽深的眼眸中仿佛被刺痛般变得尖锐。
珞珈上神神情一冷:“心甘情愿?!元曦殿下年幼时候才需要养魂钟,如今哪里需要,居然用身体受损的借口来逼迫青离不得不嫁。哼,若是当真说出去元曦殿下离了养魂钟就怎样怎样,只怕再没有人会将他当作储君的可能人选吧。她个傻子以为修罗王宫中当真有金不换的解药,却不知道这是别人的一石二鸟之计,修罗王宫若是那么好进去,这么多年天庭怎么没有人能进去。这就是你说的心甘情愿?我说过,谁若是敢算计青离,我一定要他后悔万分!”
天帝眼角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眼神益发阴郁,元曦又惊又怒的看着珞珈上神张口就要说什么,却被天后一把拉住,紧紧地不肯放手。
天后虽然爱子心切拉住了元曦,自己却还是忍不住不甘的说道:“就算是这样,可是这不也是对她好么,你可别忘记了.....”
殿中陡然一寒,珞珈上神往殿中走回几步,眼神像冰天雪地里面的冰芒,冻住了天后将要说出口的话。天后重重吸了一口气,眼风掠过面露沉思的女娇和神色一动的夏王,咽下了胸口的那股气,颇有些悻悻然的说道:“无论是谁,能嫁给元曦总不是桩坏事情。”
珞珈上神盯了她片刻,长袖一挥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天后不知是放松还是紧张,看着她消失掉很久之后才失神的坐下来,神色复杂难言的看着眼前的女娇和夏王。夏王早已经扶着女娇在一旁的一张宽阔椅子上坐下,两人虽然都对着天帝和天后,却不时看看对方,女娇眼中流露出无限的欣慰,而夏王眼中则饱含着关切和安抚,虽然历经几千年的隔阂,母子之间却依然心意相通。天帝看着他们两人,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厌恶,然而重重的厌恶之后,仿佛又有什么呼之欲出,急切而炙烈。
天后颓然的看着唯一手足无措站着的元曦,半是怜爱半是伤心地对天帝说道:“元曦素来敦厚无知,不比夏王雄才大略,请陛下让他也回避吧。”
元曦皱起眉头唤了声母后,又眼巴巴的看向天帝,神情中仓惶而充满依赖。天帝看向他的眼神柔和许多,脸上也洋溢着父亲的慈爱和关怀,口中状若无意的说道:“朕就喜欢元曦的性子,聪明伶俐又敦厚孝顺,他现在也长大了,总是要历练一番的,就让他留下来好了。朕的儿子,未必个个都有反骨。”夏王神色不动,女娇扫过天帝脸上的皱纹,冷哼一声。
天后犹豫片刻一狠心将元曦揽到面前,婆娑着他的手:“也罢,总有一日你是要知道的,就留下来吧。”元曦松了口气,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前面的那个人。天后看着他毫无沧桑的面庞,再看着一边气质宛若山岳沉敛稳健的夏王,心中一叹,作为母亲谁不愿意有夏王这样才能出众的儿子,但是我的元曦绝不能重蹈他的自然能够覆辙,他只需要无忧无虑的在这宫廷里面承欢膝下,平平稳稳的坐上储君的宝座就好。
天帝看着漠然的夏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神情似癫似狂,高亢的声音震动得整个大殿都嗡嗡作响,久久才停歇下来,不过谁都知道绝不会有人听到宝华殿的只言片语。
“好,好,好!朕放了你一马,手下留情没有将你打得神形俱灭,想不到你还有本事卷土重来,真不愧是朕手把手教出来的大儿子!好本事!好手段!”天帝的话像冬天漏风的窗户中钻进来的寒意,带着肃杀的冷意。
夏王身上顿然散发出滔天逼人的气势:“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放过我的?!是逼迫你的亲生儿子承认子虚乌有的叛国通敌,并拿朝中重臣的性命来要挟自己的儿子?!是锁住无辜儿子的一身灵性,诈称要贬谪为人间奴仆,实则打往渺无人烟的深山大泽,决意让他自生自灭;再甚至在明知别人追杀自己儿子的时候,也毫不加阻拦,任由他们滥杀无辜?!不知道天下万民景仰的尊贵天帝,如何能这样狠心的对待自己的长子,这就是陛下的放过?!”他虽然端坐不动,脸上还是露出无穷的抑郁伤痛,仿佛体内有一个遍体鳞伤的小兽在咆哮。
天帝冷眉一抖猛的一拍桌子,一整块半人高的田黄玉化作粉末:“你这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朕养你教你爱护你,你是怎么对待朕的,你可还有半分人子之道!”
元曦从没见过这样的父皇,一时间竟然害怕得往后退缩,夏王轻蔑地笑了:“陛下,究竟臣怎么没有人子之道了?!是臣阻拦了陛下的南巡,还是劝阻陛下不要废弃母亲,是臣处理朝政不上心还是太上心,让陛下心中不悦,还是......”
“朕的儿子要守住朕的基业,而不是异想天开!他笨一点蠢一点都不要紧,但是他,不能逾越我定下的规矩!”
天帝仿佛也有些伤感,似乎这些话在他心底埋藏很久,遇到火种就熊熊燃起无边的怒火。“你太胆大妄为!一个臣子可以异想天开,储君却不可以!朕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你却敢去想敢去做,你简直狂妄之极!这天地交给你,必定会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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