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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意撕碎了长空!
墨宗能在洛城做到老二,自然有他的底蕴。风随星修行资质颇佳,纵使算不上道行深厚,可有墨宗法决的加持,可谓是威势不小,这一手腐式,顾名思义,即是墨有所触之物,顷刻便被腐蚀湮没。
活物,距离灰飞烟灭只需片刻之机。
好在傅芷先知先觉,手中一簇明晃晃的火焰划过,一张符咒先墨汁一步而出。
吴秋舫的这个小师妹本就性子爽朗,平日里常为师兄弟们鸣不平,她一手拉着吴秋舫跃上身侧摊位,躲开墨汁的侵蚀;一手甩出这道护命符,一层洁白光晕登时罩住算命先生父子二人,勉力护住他们周全。
秋舫见师妹出手,心中暗暗叫好。但也不免惭愧难当,若不是有傅芷在旁,就凭他那阵徘徊于出手好还是听命好之间的踌躇,估计此处已平添两条人命了,不由对傅芷的当机立断肃然起敬。
可傅芷毕竟入门日浅,对修道之人而言,区区五年光景,不过眨眼瞬间,只能算作三脚猫的功夫。纵然风随星、吴秋舫等人年纪与她相差无几,好歹打小便浸淫在各类法决之中,两相比较之下,傅芷的本事委实矮了一大截。
如此一来,那洁白无瑕的光晕支撑不足片刻,便有被墨汁吞没之势。
场中的白狮疯狂嘶吼着,器主有难,它心急如焚,想要赶紧上前搭救,可又被墨汁死死缠住,一时之间难以腾出手来,只能不住吼叫,把洛城的一角震得天响。
“我还没来找你们算账,你们倒赶着来送死。”见到傅芷出手,风随星暴怒一喝,左手一挥,一股墨泉向二人涌来,这一方集市,登时成了墨海。
“小师兄你快躲在我身后!”傅芷焦急地唤道,一来她知道自己的本事不如风随星,心中不敢轻敌,时刻注意周遭的一切;二来见秋舫迟迟没有出手,只道他的本领还不如自己,连忙祭出一道护命符。
这符箓不及点燃,墨汁已至面前,秋舫拉起傅芷纵身一跃,登上一侧屋顶,惊险躲过墨汁的侵蚀。
秋舫打小便会凭空驭符,身旁哪有带着黄纸符箓的习惯,这一时之间也不便出手相助。反倒是傅芷还算机灵,趁着墨汁尚未追来,赶紧再掏出一张护命符来。
好在墨汁的第二波攻势晚了片刻,吴秋舫二人面前升起一层温暖的辉光,将他们牢牢护住。只是同时支撑两道护命符,傅芷显得手忙脚乱。
“小师妹,我…”秋舫忍不住张嘴说道,他心中还在犹豫,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地站在一侧。
只是不待他说完,傅芷又着急跺脚道:“都闹出这么大动静了,师叔们怎么还不来瞅瞅。”说罢,她伸出双手靠在光幕上勉力支撑着,又微微侧过头来,朝着吴秋舫煞有其事地叮嘱道:“小师兄,你虽然打架不行,但逃跑总该没问题吧。一会我打开一个口子,你就跑出去,头也不回地跑,跑回去搬救兵,知道了吗?”
“也许我…”秋舫瞪大双眼,也跟着急道,但他的性子终究急不过傅芷,话还没说完,又让这小师妹把话头抢了过去。
“别担心我,虽然我打不过她,但一时半会她也杀不掉我。只不过…”傅芷像是想到了什么,话锋突地一转,“算了,不跟你废话,你快走,这疯妖女不知道一会又要干出什么事来。”
秋舫见傅芷此刻紧紧抿着嘴唇,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状态,却不忘用符咒护住其他人,心中升起一股暖意,打定主意,宁愿一起死在这里,也不愿当一个抛弃队友的恶人。
此刻墨汁在场中飞舞,原本热热闹闹的坊市早已一片狼藉。秋舫见傅芷紧紧抿起嘴唇,心中更加过意不去,动手与不动手的天秤已经向前者偏去。
“打一场再说!”周宗的声音在秋舫脑海中响起。
“若是小师妹命丧于此,别说周师叔,师父也不会饶我。”秋舫在心中默默念道,决意已定,他赓即双指一并,已有点点光亮在他指尖显现,箭已上弦!
“什么虾兵蟹将也敢拦我?”风随星看着吴秋舫二人在那窃窃私语,只道他俩还在闲聊,竟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胸腔里的狂怒仿佛快要炸裂,若说怒便能杀人,恐怕这洛城之中已无活物。
战场虽未见血,但已混乱不堪。墨意裹着怒,蚕食着每一块地砖和每一件货物,一切事物都随着墨海的蔓延被淹没在无尽的黑里,就像天狗食日,那黑,在白日里喧宾夺主。
又是一道黑光射来,重重地撞在傅芷苦苦支撑的光幕上,秋舫侧头一看,傅芷的脸色变得难看了几分,连忙思索当用什么符咒来救场。
而傅芷却娇怒地盯了少年一眼,又道:“你要是不走,就快发令符求救,师叔们看见必会赶来。”
“令符是何物?”秋舫不解,东极门的符咒他虽未能完全掌握,但也算都已知晓,可这令符,他却不知。
“就是,就是救命的东西。在我腰带里裹着,你快拿出来,烧了就成!”傅芷见秋舫这一问三不知的模样,已经懒得解释,可她双手勉强撑在光幕上,不敢挪开,只好叫秋舫自行去摸。
而这令符,不过是东极门特制的传令符箓,寻常弟子均不会凭空画符,因此同时驱使几张符咒的能力极其有限,此刻的傅芷完全分不开身来。
秋舫知道形势危急,也不敢顾男女授受不亲一事,双唇一抿,红着脸将手探在傅芷的细腰之上,在一沓符箓里寻找何为令符。他本就心乱如麻,千张符咒在他脑海里游弋,却不知哪个才是堪用之符。这会又摸上少女的纤纤细腰,心中的羞赧更是无穷尽。
黑光浓郁,光幕渐薄。
顷刻之间,屏障便破!
不等他拿出那道令符,屏障便碎裂开来,傅芷的脸瞬间失去血色,灵动的双眼只敢紧闭,不愿看自己会被墨汁如何淹没。
此刻,空中却有两道灵符飞射而出,蹿至空中又四散开去,各悬在东西两个方位。
灵符脚下的墨汁突然翻滚涌动,里面泛出数道青光,硬生生地撕裂墨海,汇成一个硕大的阴阳太极图来。
一时之间,所有的墨汁全都静止,像悬在溶洞里的钟乳石般,又像挂在屋檐下的冰锥。任由风随星如何驱使,那墨汁也再也不动了。
吴秋舫情急之下,再也顾不上隐藏自己的真本事。
傅芷见半晌没有动静,疑惑地睁开双眼,瞧着近在咫尺,却又不能欺身的墨汁,不可思议地看了看秋舫,一边摸了摸自己的脸确认没有受伤,一边疑惑地问道:“小师兄,这是?”
“阴阳止水符。”秋舫说罢,暗暗松了口气。在千钧一发之际,他不知怎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但双指却连画两张符咒,使出这一道阴阳和一道止水符来。
傅芷闻言,愣了片刻,这两道符她还闻所未闻。愣神之余,又连忙瞧了瞧天上,一黑一白的两道透明灵符站定了方位,成一阴一阳之势,互相对立,底下的阴阳太极图暗合它们方位,渗出青光定住眼前的一切墨汁。
少女心中最为不解的是,他们平常使出符咒时,都是燃烧黄纸,以灵力送出,一张符咒可持续的时间虽不是寥寥无几,但以他们这些小弟子的修为也撑不了多久。
可这两张灵符虽具其形,但一点也不像黄纸燃烧之后的模样,让道行不深的少女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更何况这符咒最为打破她认知之处在于,阴阳止水符听似一道符咒,却由两张灵符驱使,平常师兄师姐们使符,那都是一张一个,可未见过相互组合的招式,不免让她看着吴秋舫的眼神变得有些怪异。
秋舫不想明言自己的本事,只好岔开话题道:“小师妹,你且先去救下他们,这墨汁一时半会还动不了。”
纵然傅芷心中装着无数问题,却不敢怠慢,往前一跃,便是落到算命先生父子身边,关切地问道:“你们没有受伤吧?”
“多谢姑娘相救,我们无妨。”青年将士抱拳施礼道,好在傅芷与吴秋舫先后出手及时,除了他先前挨了一脚重踢,倒是没有受到其他伤害。
“那你们快走吧,也不知道我师兄能撑多久。”傅芷担忧地看了看秋舫,又瞥了一眼同样大惑不解的风随星,朝着算命先生二人说道。
“爹,你先走。”青年将士用命令的口吻朝着算命先生说了一句,那先生似乎胆小如鼠,看了看风随星,又瞧瞧吴秋舫,点头道:“多加小心。”
说罢,竟是撒腿跑去。
“你不走么?”傅芷鄙夷地看了一眼算命先生,虽然心中嫌弃此人的懦弱无能,但嘴上还是忍住了一句骂,继续与青年将士说道。
“不走,你们为救我出手,你们不走我便不走。”青年将士笃定地说道,竟有几分视死如归的豪情。
“还是快走吧,我师兄自有脱身办法的。”
“不必,你们先走,我就算拼死阻拦,也不让那个妖女追上你们。”青年将士说罢,有些踉跄地朝坠落地上的匕首走去,主人此刻脱离危险,白狮自然也无影无踪。
傅芷摇着头叹气一声,见此人如此固执,也不知该如何劝导,跺了跺脚,努着嘴站在原地,焦虑地看着空中的僵持。
秋舫情急之下使出这招,却不知下一步应当如何,只好傻傻地站在原地,将难题递到了风随星那边。
这风随星平日里是嚣张跋扈,但凭借她的身份,城中倒也没几个人跟她硬碰硬,应变之术自然堪忧。加上今日突然钻出个毛头小道士,明明穿着像个要饭的,但却有本事让她的墨海动弹不得,一时间也不知道应当如何破局。
她看了看秋舫,嘴角向下撇得更深了,蛮横地叫道:“小道士,这里没你的事,赶紧滚。”
“你想伤我师妹,那就是与我有关。”秋舫也是不依不饶地回应道,虽然他性子柔软,不爱与人争执,但也不喜别人出言不逊。
“师妹?原来你也是东极门的人,再过片刻,我家墨使来了,你们全得死在这。”风随星恍然大悟,感情这小子也是东极门的人,语气里的不屑更甚。
秋舫闻言,也是老实巴交地答了一句:“那我等他们来便是了。”
吴秋舫这话是直来直去,并非嘲讽之意。
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进了风随星耳朵简直恶意满满,一时间她恨得牙关都要咬碎了。
不待风随星开口,傅芷又在一旁伶牙俐齿地接道:“哼,你家墨使来了,我家师叔还来了呢,你们也不过是多一个来送命的。”
“口出狂言!”风随星闻言又是一怒,连连招手,下意识地想要招呼墨汁去伤傅芷,不过在这阴阳止水符之下,一片墨海纹丝不动,一滴听使唤的都没有,场面颇为尴尬。
傅芷见状,不禁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末了,装出笑出眼泪的模样来,抹了抹眼角道:“怎么,你家这墨是结冰了吗?不如改为墨冰宗得了!”
“你!”风随星虽然跋扈,骂起人来气势汹汹,但平常无人顶撞她,跟人吵架的经验比起时常与兄长拌嘴的傅芷来说,可谓是天差地别,此刻被傅芷一激,也只得怒喝一声。
“我怎么了?看不惯,你就用你黑不溜秋的脏水来淹了我呗。”傅芷见秋舫的两道灵符在空中稳如泰山一般,心中更是大胆,继续扬着脸颊嘲笑道,竟连双手也插在腰上,丝毫不把悬停的墨汁当一回事。
可她话音刚落,那墨海竟是蓦然一动,像是死灰复燃了一般,一股墨泉高高卷起,直向傅芷奔来,惊得秋舫脸色大变。
“骨魔使!杀了她!”墨泉之后,竟是传来一句风随星歇斯底里的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