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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天雪地之中,程冕回想起了九年前,他十八岁生日那天。
盛夏七月,程冕在回到程家一个月之后,迎来了他的十八岁成人礼。
程冕对于即将到来的生日,心里没有任何的欣喜与激动,不过是和往常一样的平淡一天。
程峻觉得十八年来一直亏欠程冕太多,想给他办个风光又热闹的生日宴会,也想给程冕撑一下腰,不愿意让别人看轻了程冕。
然而程老爷子却不同意,他发自内心瞧不上程冕,觉得没必要大张旗鼓给程冕办生日宴会。
要不是程冕出了高考成绩,得了个市理科状元的名号,他都不会同意程冕回来程家。
程峻无奈之下,只能在酒店订了几桌宴席,邀请亲戚朋友来吃顿饭,权当是替程冕庆祝生日了。
程家和尹家有多年的生意往来,交情深厚,程峻也邀请了尹铭之一家三口过去吃饭。
尹薇跟着尹铭之和陈慧来到酒店,看到程冕,她大大方方地走过去,送上了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
尹薇看着眼前这个清冷又俊逸的少年,笑容清甜地开口道:“程冕,祝你生日快乐,自由且开心。”
程冕的视线落在她手上的蓝色礼盒,他伸出手接过,礼貌地回了句“谢谢”。
在他回到程家的这一个月里,尹薇来过程家好几次,但她每次都是来找程翊的,程冕从未和她说过话,只是旁观着她和程翊的一切。
直到此刻,这才算是他和尹薇的第一次对话。
程冕抬起眼眸,看向尹薇,她穿着一袭水红色长裙,很鲜艳又娇俏的颜色,适合她这样活泼灵动的少女,淡淡的妆容衬得她五官更加精致生动,似春日枝头绽放的明媚漂亮海棠花。
仿佛他前十八年晦暗不明的人生中,照进来一束绚烂明丽的光。
程冕张了张唇角,想主动开口说些什么,不远处的程翊只是喊了一声,尹薇就乖乖地跟着他走了。
程冕垂了垂眼眸,眉眼间悄然掠过一抹失落的神色。
宴席过半,大人们还在觥筹交错,互相应酬,少年少女们早就离席,自顾自地去玩了。
虽说这晚是程冕过生日,然而程翊却出尽了风头,他带着尹薇和其他人,在酒店的花园里玩,一个少年起哄道:“程翊,你堂哥的成人礼,办得也太寒酸了吧。”
有人附和道:“是啊,我表姐的生日宴会,可是包下了整个五星级酒店呢,请了她所有的同学朋友。”
程翊甚是不屑地冷嗤了一声,语气鄙夷地回道:“他就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他懂什么啊,这恐怕是他过得最体面的生日了吧。”
另一个男生哈哈大笑了两声,嘲讽道:“他长这么大,应该都没去过五星级酒店吧,他当然不配这么高档的生日宴会了。”
一群人抱团在奚落程冕,尹薇有些听不下去了,她委婉地提示道:“你们这样背后议论别人,不太合适吧?更何况,今天还是程冕的成人礼,多少给他留点面子吧。”
一个同龄的女生反驳她:“有什么不合适的?他自己的身世又有多光彩啊?他要什么脸面啊?”
尹薇轻蹙了蹙眉头,解释道:“他的出身,也不是他自己能选择的啊。”
关于程冕的身世,尹薇听过一些只言片语,他比程熙还大几岁,他不是程峻婚内出-轨生出来的。
他是程峻和初恋女友的孩子,说到底程冕和他妈妈,都没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情。
有些污蔑和骂名,不应该都由程冕来背负。
那个女生不满地瞪了尹薇一眼,“尹薇,你还帮他说话是吧?你以后不要跟我们一起玩了。”
尹薇心里也有点生气,她嘴上不服输地回道:“我又没说错,我说的都是事实啊。”
程冕站在花园入口处,听着里面传来的争论声,其他人都在非议他、嘲讽他,只有尹薇一个人替他说了几句公道话,在替他维护那微不足道的尊严。
她纯粹又简单的善良和正义,是程冕收到的,最珍贵的生日礼物。
夜风拂过程冕满是少年气的清逸脸孔,吹散了沉积在他眸底的阴霾,在这酷暑盛夏夜,他听到了自己心动的声音。
宴席结束之后,程冕随着众人回到程家,他关上卧室房门,打开了尹薇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蓝色的礼盒内,安静地放着一台相机,程冕看不出来价格,只觉得这是她精心挑选的。
相机下面还有一张生日贺卡,上面是尹薇娟秀又工整的字迹。
你的人生即将开启一段新的旅程,希望你能用它记录下,人生中的美好瞬间,愿你的未来灿烂似锦。
后来,那台相机和那张贺卡,被程冕珍藏在身边,他带着它们去了b市读完大学,又带着它们住进了滨江湾。
那是他这辈子都会用心珍惜的礼物。
几片雪花落在浓密的眼睫上,程冕轻轻地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心底仍有触动,这般美好又良善的尹薇,他怎么会舍得放手呢。
柳絮般的大雪没有停止的迹象,尹薇担心程冕会一直在外面等下去,零下十几度的天气,纷飞的大雪和狂风,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时间长了会出事的。
无所谓谁先主动了,也不在乎谁赢得了这场无声的博弈,尹薇拿过衣架上的羽绒服,套在睡衣外面,换上雪地靴就走出了酒店房间。
酒店大堂的灯光璀璨,程冕看着尹薇背着光走过来,她的五官眉眼越发清晰,程冕觉得漫长孤独的冬季,在这一刻宣告结束。
尹薇在程冕面前半米处站定,她抬起头望向程冕,他白皙又俊美的脸孔,被风雪吹得通红。
她轻柔的嗓音和着风声,“程冕,你为什么要一直等下去?”
程冕低垂着眼眸,温柔地回视着她,坦白自己的心声,“因为我在赌你是否对我心动。”
“尹薇,我赢了是吗?你心里是有一点喜欢我的。”
“如果你心里对我毫无感觉,就算我在雪地里站到明天早上,你也不会主动下来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