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在天堂的初恋

步小言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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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到大学的三年级才知道,原来爱情不需要阳光也可以悄悄地酿成果实。

    记忆中的那位叫舒兰的女孩,就属于那种高贵的天鹅,别的青蛙可以仰视她,而我,连仰视的胆量都没有。大学前三年,我一直独守着属于我一个人的心灵之城,孤独被我一丝一丝地垒积,成了抗阻外界干扰和诱惑的一堵厚厚的墙,身边的一切进不来,我的一切又出不去。哪怕周遭都是校园的风花雪月的浪漫,每当黄昏,英语角边的小亭里依然是我孑然的有点佝偻的身影。

    我只会让爱情成为我大学岁月中的沉沙,也只能如此,自身的条件注定了我的自卑,而我的自卑又消亡了我对爱情的奢望。我来自一个遥远而偏僻的山村,一副又黑又大的镜框拢着脸部的上半截,本来就不大的眼睛常躲在厚厚的镜片后发着痴呆的光,瘦弱的身子骨外耷拉着肥大的衣服,干净但常有补丁,象只吃饱风的风筝,显出身子的单薄和嶙峋,那因营养不良而菜得发青的脸色也不会为我増添多少的英俊,所以,我刻意拒绝爱情,还有个时髦的称呼--特困生。唯一可以让我自豪的就是我那并不潇洒的名字时常出现在成绩栏的前十名和校园刊物内,总算有了安慰自己的理由:如果在物质上我是贫穷者,那么精神上我就是个富翁。

    那个很闷热的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班上的好事者公布了一个秘密:今天是舒兰的生日!于是,一帮舒兰的仰慕者便随之起哄,纷纷扬扬地将舒兰围了个结实,吵吵嚷嚷地要为舒兰庆祝,有的说要为她去买玫瑰,有的说要为她到市区最好的蛋糕店订蛋糕,更有财大气粗者当即掏钱要下馆子。我匆匆地正想出门。却不知谁喊了一声:"陈浩,你给舒兰来点什么礼物啊?"

    陈浩?不就是我的名字吗?天啊!怎么有人拿我来开玩笑啊!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磨蹭了好一会,说:"我给她写首诗吧。"声音小得连我自己都难以听清。除了诗这种不花钱的礼物,我的确拿不出更好的东西。

    几个男同学哄堂大笑。

    别拿陈浩开玩笑了,他是特困生。一个女同学替我解围。

    或许那位女生是出于好意,可是,"特困生"这个字眼却深深刺痛了我的心,我酱红着脸,象逃一般冲出了教室。

    刚到楼下,忽然一阵喊声从背后传来:“陈浩,等等”

    操场边上,我收住了脚步,回过头。她站在我背后,叉着腰,股起腮帮子使劲地呼出嘴里的一口气,笑了笑:“你跑得真快。”

    “嗯有事吗?”

    舒兰那双闪亮的眸子忽然变得清澈而诚恳,歉意道:“对不起,他们过分了点。”

    三年了,我第一次和女孩这么面对面注视着,还是一个我平时连目光都不敢正视的女孩。

    我也终于第一次仔细地打量了这为系里有名的公主。

    我笨拙地从嘴里挤出了一句:“不不,不关您的事”

    没容舒兰回答,我转身逃离了她的视线。

    从那以后,我象贼般,一次次的在上课或课后偷偷地窥探那只美丽的天鹅。

    舒兰是怎么进入我们诗社的,我都忘了。每次大家在为校刊的诗词栏目选题的时候,我们总要将自己喜欢的作品吟上一些。在一个无风的午后,当舒兰在越过窗棂的阳光下念起那首泰戈尔爱者之贻中的选段时,丘比特便在我的身后悄悄地拉起了弓。

    爱的赠礼是羞怯的,它从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字;它轻快地掠过幽暗,沿途散下一阵喜悦的震颤。追上它抓住它,否则就永远失去了它。然而,能够紧握在手中的爱的赠礼,也不过是一朵娇弱的小花,或是一线光焰摇曳不定的灯光。

    这时候的舒兰让我想起了天鹅湖里游弋的天鹅,当她停下来,背着手,眨着大而亮的眸子笑望我们时,那支箭就射出,将我的心紧紧地钉在了爱情的靶心上。

    那天后,爱情在没阳光的心城内滋长成了果实。

    我将心事告诉了一秋。

    校园里一帮喜欢舞文弄墨的学友们合力建了一个校园的文学网,里面有bbs和聊天室,让外面的人了解我们也让我们相互了解。我喜欢到bbs里的文学版。一秋就是我半年前在那里认识的一个网友,每次我的贴子他总是很准时回复,并且告诉我说很欣赏我的文采,问我为什么会有那么好的文采,我说我是学校诗社的负责人之一。他在聊天室里连续打了上十个感叹号,然后告诉我,他是我的校友。但不肯告诉我他自己的情况,说是表明身份的同时也就失去了言谈间的无拘无束。我欣赏一秋那种洒脱,那种该是男子汉的洒脱。现实校园中没有朋友的我乐得和一秋推心置腹。一秋告诉我,其实你不是个那么沉闷的人。我说你见过我吗?他就说你也算个名人了,校刊里常有你的名字。这话让自卑的我沾沾自喜了一番。然后一秋又告诉我,如果我是女孩一定要找你做我的男朋友。我笑说,等你是女孩再说吧。

    一秋对我的事情提了个建议,追舒兰。

    我说我是个只沉默的青蛙,条件注定我只能是一只沉默的青蛙。

    一秋在电脑那边沉吟了好一阵,告诉我,如果她追求你呢。

    我说不可能,天鹅总在天上,而青蛙总在地上,况且,我充其量刚算只蛤蟆。

    一秋很肯定地说,真的,因为你很优秀,只是你自己从没给自己机会审视自己。

    电脑这边,我说,我照过了镜子,确实是只蛤蟆。

    一秋说,那如果公主吻了你,就可以变王子了。

    那年的中秋,校园里冷冷清清的。有钱的同学趁着三天的假期飞回家里团聚,附近地区的也早就回家过节。我为了省那笔对于我来说按昂贵的路费,留在校园里打发时光。同寝室的一位室友的电脑留给我保管,于是,我在晚饭后上线。

    没想到在聊天室遇见了一秋。他又打了连续的十几个感叹号来表示他的惊奇。

    我笑了笑,随手给他来了个“:)”并告诉他,我连伙食费都成问题,要打工来补贴,所以不回去了。

    他又一连输了几个对不起来表示他的冒昧。

    我还是笑了笑,又给他来了个“:)”

    过了一阵,一秋很抱歉地说他要走了,因为他要陪家人赏月。

    我说没事,你走吧,本来就该陪陪家人的。一秋下了线,我心里忽然地感到失落。于是拿了本书,钻到了教室,独自看了起来,我习惯了孤独,习惯了和它相伴为伍。

    教室很静,那种静谧对于咶噪的人来说是折磨,对我来说已经相当的熟悉,很快我就沉醉在徐志摩神思飘逸的笔法中。

    “你在这里?”

    身后响起了一个轻柔的女声。

    我猛然转头,那只天鹅就在我身后,睁着一双惊喜的大眼睛看着我。

    “是啊,是啊,我闷了就上来看看书了。”我慌张地站了起来,碰翻了一张椅子。

    “我回宿舍拿点东西,见灯亮着就上来看看了。”

    “嗯对啊,我,我家太远了,不回去了”想来,我的脸色一定如秋季北京香山的枫叶般红透。

    “相请不如偶遇,就让我尽地主之谊,陪你走走如何?”

    现在回想起来,口袋干瘪的我是怎么鼓起勇气来和这只天鹅走出校门的?又是什么让我连仰视胆量都没有,却敢和她去压马路的?

    或许,很多东西早就被定好,就只等机缘和人为碰撞,成为事实。

    在那个大四的北京的中秋,我们吃了北京一些地道的小食,豌豆黄,炒肝,豆汁我从来没尝过这么的美味的东西,多年后我再重温时,却再也找不到感觉,是北京小食的退化,还是我那晚吃的,根本就是我的感觉?

    回去时经过了一间精品店,舒兰拉着我,要进去看看,我心里盘算着,如果她真的要买东西,哪怕我剩下的半个月里举债,也要用口袋里最后的一点伙食费给她买一样礼物。她对着一大堆的礼物发起了呆,很久才选了一颗玻璃弹珠,那才两块钱,一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礼物。

    我们又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扯着,很快就到了舒兰的家门口。她又一次地站定,那神情让我想起操场边上的那只天鹅,清澈、认真而恬静。

    “你记得席慕容的那首前缘吗?”

    对于书呆子,这有何难?我倒着都能背了。

    前缘

    人若真能转世世间若真有轮回

    那么我的爱我们前世曾经是什么

    你若曾是江南采莲的女子

    我必是你皓腕下错过的那朵

    你若曾是逃学的顽童

    我必是从你袋中掉下的那颗崭新的弹珠

    在路旁的草丛中

    目送你毫不知情地远去

    你若曾是面壁的高僧

    我必是殿前的那一柱香

    焚烧著陪伴过你一段静默的时光

    因此今生相逢总觉得有些前缘未尽

    却又很恍忽无法仔细地去分辨

    无法一一地向你说出

    她静静地听着,末了,在小背包里掏啊掏,拿出一样事物,拉过我的手,摊开,轻轻地放在里面,卷上。说:“还记得吗?你上辈子丢了的,别再弄丢了。”完后,转身跑了进去。

    我愕然地看着她的背影,慢慢张开手,掌心中,稳稳地停着我刚才给她买的那颗弹珠,月光下,便发出迷离的光,让我开始昏眩。

    这段感情,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吧。有人说过,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是一段弧,能刚好凑成一个圆的两段弧就该是一对,我时常会在凝视舒兰时想到我要找的那段弧,和一个关于天长地久的传说。

    我特地到聊天室将事情告诉了一秋,他笑了,我早说了,你很优秀。

    那段日子,我的诗作出奇的多,几乎都是暗地里写给舒兰的,别人不知道,那有什么呢?本来就我两个人的事,她明白就好。

    那年的情人节,我给舒兰作了一首短诗,写在一张粉红色的卡片上。

    等待

    你是我前生未了的缘

    答应今生就和我偕首到老

    你是我执手的妻子

    现在就许我一生的承诺

    一直茫然的孤独

    原来只为了最终的等待

    等你我牵手

    完成那段灿烂的人生

    哪怕千回百转

    经历万次轮回

    只有你值得我去徘徊

    舒兰捧着那页薄薄的纸,读着读着就掉了泪,那朵雨中的梨花让我心疼,为她擦去泪花的时候,我从指尖却感到那肌肤的冰凉。她说,太感动了。我说,只有你值得让我去感动。

    转眼就要毕业,要成就这段爱情就要留在这个城市。我努力完成毕业论文的同时,为联系工作而东奔西跑,忙得焦头烂额。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的论文答辩顺利pass,工作也有了着落。兴冲冲地,我来到舒兰的宿舍,要将这天大喜讯告诉她,但再也没找到她。

    室友说她要出国了。

    信箱里有她的一封给我的信,一封简单又明了的信,我们之间从来不用繁琐的解释。

    浩:

    我要出国了,祝福我。送你一首志摩的偶然,算是临别的告白,希望你幸福,永远。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兰上

    我在电脑前呆坐了一个下午,对着屏幕,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要哭,你是个男子汉。

    我没哭,我本来就什么都没有,这段爱情原本就是一种额外的恩赐,况且天鹅本来就属于蓝天,而蛤蟆只是泥泞的属主。

    我那晚和一秋聊了很久,一秋安慰我,别伤心别伤心,爱一个人不就是想她幸福吗?或许她现在比留下来更幸福呢?

    我说,但愿吧

    网友小p曾经对我说:知道失恋是怎样的感觉么?就象你的半个心被劈掉了。而我呢?它却整个被带走了。我开始恨那个带走它的女孩,拿走了它却没兑现一生的承诺。爱情的鱼本来只能在物质的水里成活,这个水域的环境不好,当然要换了。我开始将婚姻和恋爱的观念退化到"木门对木门,竹门对竹门"的封建阶段。要有爱情,首先得有物质上的条件。我要出头,我要女孩都对我卑躬屈膝,投怀送抱。

    男人的怨恨混杂了极端的想法也是一种可怕的动力,一年半后,我终于可以每天黄昏都站在办公楼的落地玻璃前眺望东三环在夕阳下呈现金黄。我再也不是那个每天担忧伙食费的穷学生了,也再不是衣服上能见到补丁的农村少年了。我西装革履,晚上流连在三里屯的酒吧一条街。我似乎变得生活充实,也似乎春风得意,但我每次独处的时候,就会想起那个曾请我吃过北京小食的女孩,想起那个本该属于我的半个圆圈。那颗弹珠我没扔,可每次看到它,我总会在心底泛起丝丝针扎般的刺痛,让我无法正视,但又拿不出丢弃它的勇气,每当狠下心要抛弃,耳边却很适时地响起那句:"你上辈子丢了的,这次别再弄丢了",每次拿起它,总可以让我的天空瞬间大雨滂沱。

    一秋还是我最好的朋友,虽然他始终只存在网络上,有时侯,网络也有真诚的一面,起码没现实生活中的虞欺尔诈,我们没有现实的利益冲突。在我最伤心最苦闷,在我最无助最烦恼的时候,一秋总能给我需要的鼓励和提醒。我的奋进的事业历程里,一秋是我相伴的影子。我还记得一秋说过,如果他是女孩,也会找我做男朋友,其实,我又何尝不是这种想法呢?如果他是个女孩,我也一定找她做我的女朋友。我曾为我的想法羞耻,但很快又释然,感到自己的幼稚,毕竟,那只是电脑前一个虚假的id,没有实质的形体。

    可是,当我的事业步入正轨,一秋也渐渐少了上网,而且对我的话也答复甚慢,从前对话的比例从1:1变成了1:2,1:3有一次我问一秋:“你是不是在开私聊泡mm啊?”一秋很久没有回答,最后推搪了过去,我没怪他,其实,谁象我呢?连一份放下的勇气都没有。

    又一个中秋,还是独自一人,公司给的假期根本不够我回家。我还是来了聊天室,一秋或许可以和我聊聊,如果可以,我想和这位认识了两年多却素未谋面的朋友到三里屯去喝两杯,度过这个空虚的中秋了。

    上了线,看在线的名单,一秋果然在,我高兴地跑上去打了个招呼:“哈,你在啊。”

    “知道你小子肯定闷得发慌,上来陪陪你聊了,还是瞒着家里人悄悄溜出来的呢。:)”

    这个一秋,这么大的人了,老是要悄悄溜出来上网,记得他说过家里有电脑啊?

    “我也是在网吧了,害怕在家上网那种死沉沉的寂静,自从她走了以后,我怎么就怕起孤单来了,尤其是在中秋。”

    “其实,你该考虑找一个伴了。”

    “好了,不要提她了,咱们今晚出来喝两杯如何啊?”

    “不了,我等伙还要回去陪家里人赏月了。”

    “怎么每次叫你出来,你小子总是扭扭捏捏跟个姑娘似的啊?”

    “保持神秘啊,俩老大爷们,有啥好见啊。呵呵”我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然后很轻易地拿到了一秋上网的地址。这个网络,太多的查地址工具。

    我特别关照老板将电脑挂着线,给了他双倍的钱,然后冲出网吧,跳上一辆计程车。

    一秋上网的地方离我上网的网吧不远,下了车,给了车资,我静静地走进了那间叫'枫叶'的网吧。他在3号机。

    我带着狡猾的笑和恶作剧的得意,靠近了一秋上网的机器

    一个穿着粉红色毛线衣的女孩,戴着一顶休闲宽沿帽,削瘦的双肩随着跳动的指尖颤动着,显得让人怜惜般的弱不禁风。

    我失望地垂下了我脸上兴奋的旗帜,但还是走上前,拍了拍那个女孩的肩:“请问,刚才在这台机上网的那个小伙子呢?”

    女孩惊了一下,转过头来,一张憔悴的脸便映入我的眼帘。那是一张多么熟悉脸啊,曾经每夜都潜进我的梦,让我辗转难眠,又是一副多么让我恨之入骨的容颜啊,曾经何时,她是那么绝情地不辞而别

    我们就这样地,静静地面对面,听着对方的呼吸,感受那种让人窒息的真空。

    我把头转向屏幕,用户一栏写着:一秋。尚未刷新的聊天记录里跳动着:

    “其实,你该考虑找一个伴了。”

    “你在吗?”

    “上wc要那么久啊,你在吗?”

    一秋就是舒兰,舒兰就是一秋。我的整个世界便在这时全乱了。。

    等我回过神,那只天鹅惊慌地飞出了网吧,上了出租车,我追了出去。在她家的大门外,我终于一把抓住了逃似的舒兰。

    “你,你这是为了什么?!你给我说说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很好玩是吗?!可怜我是吗?”

    “你不要管啦。放开”

    舒兰挣扎着,象只受伤的天鹅般扑楞着翅膀,要摆脱我的抓着她胳膊的那只手。

    “你不给我说清楚,就别想我放手!”我如果放手,或许就陷入了一生的困惑。

    “你放手啦,放手!”舒兰挣扎着,象只受伤的小兽,痛苦地甩动着无力而瘦弱的手臂。

    那顶蓝色的宽沿帽在她的剧烈动作下忽然滑落,如丝般的秀发也随风飘落。惊慌失措的舒兰捂着光秃秃的头,捡起帽子和假发,跑回家。留下惊讶的我听着那远去悲痛的哭声

    一个小雨纷飞的清晨,我捧着一束火红的玫瑰来八宝山,那只天鹅永远飞离了这个世界已经整整一年了。那束玫瑰共23支,纪念着她年轻的生命。火红的玫瑰把白色的大理石墓碑衬托出一种辛碎的苍白,昭示着生命的脆弱和无奈,镌刻着一个只有23岁女孩永远年轻的名字。坐下来,整个人便空空荡荡的,这种感觉已经一年了。舒兰的下葬的那天,我往那棕色的光润的棺木上丢下另一束23朵的玫瑰,那束玫瑰里,放了一颗男人的心。那个患了血癌却在网络上化名安慰了我一年的女子,那个叫舒兰,网名一秋的女孩,在最后的时刻,紧紧地抓着我的手,将一封粉红色信封装着的信交到我的手里,便飞向遥远的世界,只剩下凝结在眼里的留恋。

    我未敢打开那封信,怕那薄薄的信封里有我不能承载的深情。在她离开的一周年,每周,我都要来这里陪天堂里的她聊天,告诉她,我很好。今天,我鼓起勇气,用颤抖的手,轻轻揭开那个信封。

    浩:

    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得很远很远了。不是我最初对你说的出国,出国可以回来,但我永远不能回到你的身边了。其实,我又是多么的贪婪的想占有你的一生啊,请允许我那点点的贪心。可我的时间不多了,那列开往天国的列车已经进站了,他们为我准备了车票,我不能不离开。我的爱人,可以这样叫你吗?多少次,我告诉自己这只是个误诊,是个误诊。在情人节那天我却接到了权威医院的诊断书,多可笑啊,在缠绵的情人节了,在我捧着你的深情时,我却接到了要离开你的判决。你摸我脸的手,是不是也感到了那丝冰凉?

    我自私了,浩,我没告诉你我要离开的真正原因,我,说谎了。我狠心地希望你能只把我当作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哪怕你恨我也在所不惜。因为爱你,宁愿让你飞去,寻找属于你的幸福。可我又贪婪地想在车没开前再和你多呆一会,放不下你,所以我用了我们最初相识的时候的id,一秋。你还不知道吧,一秋就是我啊,嘻嘻,我的调皮,是不是又让你生气了啊?刚开始的时候,我就耍了狡猾,一直怕你知道这我的刻意安排,你喜欢诗,喜欢诗的人通常都爱浪漫。是吗?要你知道,我从没离开过,直到那开往天堂的列车车长要我上车前的每一刻,我还是在你的身边。如果化疗,我会变得很丑很丑,那头你最爱的头发也将不复存在,我走,那么就可以留住一切,对吗?我要你一生都记住我最美丽的样子,哪怕使你恨我,是不是很自私呢?浩?

    我打字越来越慢了,你问我:你是不是在泡mm,不理我啊?我又不争气地流起了眼泪,我的手,已经不灵活了,原谅我连一秋这个角色都没能扮演好,连在生命的最后仍让你生气。

    如果有一天你看到这封信,你原谅我,那也原谅自己好吗?好好爱自己,就如你当初爱我一样,不是说你要一辈子把我当作手心里的宝贝吗?那你也一辈子爱惜自己,如手心里的宝贝?因为,只有你快乐,所以我才快乐,哪怕我在天堂,如果我能进天堂。

    听过刘若英的那首很爱很爱你吗?

    很爱很爱你,所以舍得让你往更幸福的地方飞去

    很爱很爱你/只有让你拥有爱情我才安心

    地球上两个人能相遇不容易/作不成你的情人我仍感激

    你的兰上

    风吹了起来,舞着雨,整个世界便湿淋淋的,连心都是。那墓碑前的玫瑰挂着晶莹的水珠,更加灿烂艳丽。她一直就没走开过,其实,她一直就在,哪怕生命早已停止飞扬,却在天堂舞动着,让我从此人生路上不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