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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阳光温暖地洒在楼道上，明亮而纯真。她呼吸着有花香的空气，感觉到幸福和陶醉。她一路小跑着上了二楼，迎着阳光做出最甜美的笑容。
这样的生命，真美。
可是，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当那抽痛开始的时候，感觉到呼吸都快停止。
刚才不该跑着上来。她想，太耗费体力。
怀着甜美的心情上完了今天的最后一节课，孩子们明亮的眼神和纯净的容颜让人想到天使，他们的每一个动作、神情，都透着天真，让人不人心责怪他们。孩子的心灵，是这世界最后一片清澈的海。
生命中有温暖的阳光，有真实的笑容，有那么多感觉幸福的瞬间。还有什么不能忘。
他从对面走过来，表情淡漠。他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她抬起头看着他的脸，微微地笑着。可是他只是微微抬了一下眼，目光就如蝴蝶一般飘忽地掠了过去。她的微笑凝滞在了脸上。然后她迅速地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过去，再不回头。
她怎么能忘。他们之间有那么多的幸福片段，是谁，用灿烂的微笑取代了她的天空，又是谁，用温柔的手抚过她的脸庞。
那天，学校的部分教职工组织一次春游，他们到了附近的一座小山上。一共有五、六个人，他和她走在前面。其他人被远远落在了后面。一路无言。
在进入小山谷的时候，他忽然说，等等他们吧。
她看了看他，微微地笑了。站在巨石顶上，谷底刮起来的风凛冽地迎面扑来。她转过身，独自朝着山谷的深处走了过去，留下他一个人站在那里。不是她不等他，而是不想陪着他等另外的一个女子。感情的游戏，不可能三个人共同参与。还不如放弃。
她坐在一块草地上的时候，他们一行人才赶上来。他和雯走在一起，有说有笑。他们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他并没有停留。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她无声地笑。只是在做一个测试，看他会不会等他。他果然没有停留。
她又独自一人朝着另一条山路走去。
走到山腰的时候，她忽然看见谷底的他们。雯的红色外套显得特别耀眼。距离很近，看的见他们的举动和表情。
只是无意，她看见在上一个土坡的时候，他对雯伸出了手。两个人的手，就那么顺理成章地握在了一起，温柔的，缠绵的，雯脸上的笑容因他而妩媚。他的脸上，也有了她很久没有看到的温和笑意。
只是那一个瞬间，她就像看透了一切。痛已经在心里扎根。
沿着崎岖的山路，她不停地奔跑，大脑里一片空白。寂静中，只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发出巨大而沉闷的响声。在剧烈的风中，忘了疼痛，忘了流泪。直到她不由自主地蹲下来，心脏窒息般地疼痛。
不知道跑了多远。他们的声音，已经在很远的地方。她躲在一棵树的后面，看见他们沿着崎岖的山路折回去了。那红色的身影也远去了。没有人记得她的存在。
寂静的山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这时候，她对自己说，没有人会记得你。记住，你的生命它不长，不能用它来悲伤。
从那天起，她就知道她的身体已经非常不好。不能够累，不能够激动。也许有一天，生命就会像枝头的花朵，风一吹就飘零了。
还怎么能够再去为谁苦痛。
她在自己一盆很久没有管护的花苗里面发现了几棵小芽。忽然想起，那是去年自己吃完了樱桃无意间放进去的种子啊。难道它们都发芽了？这是多么美好的小生命，虽然小，却不屈服。
她把它们都挖出来，移栽到另外的花盆里，放到阳光下，它们健康茁壮地生长着。
春天的阳光总是美好。没有课的时候，她一个人带本书去野外踏青。她惊奇地发现，那纤弱的柳枝，什么时候发出了碧绿的新芽，那田间的小小紫色花朵，什么时候又开了呢。阳光中有蜜蜂在吟唱，蓝天下有蝴蝶在飞。自己又有多久没有去注意这些美好的事物，却用不长的生命去悲伤，是不是太过奢侈。
从现在开始，试着去发现和记住身边美好的事物，将微笑留给每一个人，让他们记得你最美的样子；试着去实现自己的理想，就算不能到达，也有一个拼搏的过程；忘掉那些令你不开心的人和事，享受生活。
她没有去检查身体。因为害怕那不能更改的结果，也不想因此和别人不同。她只想过一种安静的、平淡的生活，在寂静中看着生命的流逝。
她问起他，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办。
他微微皱起了眉头，英俊的脸上有着很轻的厌恶表情。他说，你不要这样好不好，老是让我这样累。
她的泪没有声息地落下来，她用晶莹的眼怨怼地看着他。他走过来，为她擦去泪水，说，你别哭了。我真怕了你。
她在愤恨中倔强地仰起脸，说，好，我以后再不会为你哭。
寂静而闷热的六月天，她走进他的房间，扬起明澈的双眼对他说，我要走了。
他无声地看着她。在明亮的光线下，她像黑暗中开出的白色花朵，不敢被阳光照射。
可是她说要走。曾经那是只多么乖巧温顺的蝴蝶啊，她安静而温柔地栖息在他的手心。可是现在。她已经很久没有和他主动说过话，见了面也只是一副波澜不惊的平淡。而他，也放不下男人的自尊去找她。
无聊的时候，他会和雯在一起。雯是一个值得做朋友的女孩子，生性活泼开朗，和她在一起能忘记不开心的事。因为雯不会给人以如此的压力。
可是蝴蝶现在要飞走，他甚至来不及有反应。也不知道能不能挽留，这个女孩越来越多地暴露自己倔强的一面，锋芒逼迫得人不可靠近。或许，一切就这样结束了。但是他还爱她。该挽留她吗？
思索间，女孩已轻盈地走了出去。这一切，已被时间封存、沉淀，没有机会再挽回。
她辞掉了小学的工作，在一个又一个的城市短暂地停留，随身带着的是一个笔记本电脑，那是她堆砌文字维持物质生活的必需品。她终于成了一个自由而寂寞的人，可以呼吸清醒的空气。虽然身体里面的疼痛感会经常侵袭，但是还好，每天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活着。每当这个时候，她真是觉得很幸福。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两年。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光，好象已经遥远了。期间她和一个学艺术的男孩在一起半年，男孩甘愿为她牺牲一切。可是，一个人的时候，她经常问自己，你的生命还有多长，你付出得起吗？为什么要把一个无辜的人牵涉进来？
在一个夏天，她偷偷提着行李离开了那个男孩，留下一封信，说，对不起，我不能够永远和你相守。我生来就是只蝴蝶，永远不知道自己的下一秒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的下一秒还会不会活着。希望你忘记我对你的打扰。
上火车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自己心脏的某一处还在微微地痛着。不是刚离开的男孩，而是逼自己离开的那个男人。也许，他现在和雯过得很好。
于是她继续流浪。蝴蝶般的生命中，还有那么多风景没有看，还有那么多人没有遇到。
他过了寂寞而孤单的两年，感觉好象已经苍老。
期间和有一段时间是和雯相依为命的。这个女子，会默默地为他抵挡住风雨，为他擦去那一段过往。虽然，过往是一副油画，并非风沙可以侵蚀的。他想，或许这一段时间，幸好有这样一个朋友。
直到雯有一天对他说她爱他。
在相处了这么久之后，这个女子，她以为她已为他擦去心上所有的尘埃，自己可以重新在上面作画。可是，她发现，当这句话出口的时候，自己就后悔不能再收回它。
他像变了一个人，冷冷地说，其实这句话你很久以前就想说了是吗？
她不安地看着他，可是还坚持着说，是的，从你认识她以前。
他心头忽然掠过女孩的身影。她曾经说，其实雯喜欢你。如果你不喜欢她，就不要留希望给她好吗？他曾对这话嗤之以鼻。
可是，她对了。自己没有划清楚朋友和恋人之间的界限，所以，在这种纠缠不清的暧昧中，她绝望地离开。
原来，自己当初竟是可以挽留住她的。
他苦涩地笑，轻轻但是坚定地对雯说，对不起，我仅当你是朋友。不管多长时间，不会发生变化。
雯在他身后哭了。
那一刻，他忽然开始清晰地回忆起往事。
她到了一个阳光充沛的城市。每天最喜欢的就是看明亮的阳光，一丝丝地从西边墙上移到东边墙上，然后暮色轻轻地降临，一天就这样过去。
生命是如此美好。
渐渐地，她不再逃避和害怕一些事情，那些事情，终究都会来临，不如坦然地面对。
一个阳光灿烂的中午，她下定了决心要去医院做检查。
那天她化了亮丽的妆，穿上喜欢的衣服去了医院。在玻璃幕前她看到，那张天真美艳的脸，明亮得使人睁不开眼睛来。
经过了一些测试，结果很快出来。她微笑着听医生宣判结果。
一切并不可怕，原来以前的一切，只是自己杯弓蛇影。她仍是一个健康的女孩子，生命会像蝴蝶那样美丽，但永远不会像蝴蝶那样脆弱。
她开始找工作。当发觉自己还要继续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几十年以后，开始想过一种有保障的生活，或许那样才是明智的。
从今天开始，做一个幸福的人，开始经营自己的一辈子。
他在漆黑的夜里想念她，那个刺猬般倔强的女孩子。她在阳光中微微苍白的容颜，她单薄的身体。可是，那种想念，却没有着落。
他不知道她在哪里。当然，纵使再想念她也不会去找他。
他对着明亮的阳光眯起眼睛。是不是只有期待她回来。
思念煎熬的时候，他经常到他们以前常去的地方去散步。面无表情，精神颓靡。雯在很远的地方默默关注着他，可他，真的不需要。爱情的遗憾，只能一个人承担。
有时他会去上网。他记得她经常在各个网站上发表文章，她的笔名是沧海蝴蝶。于是他在很多的文学站点上搜寻她的笔名。同名的人很多，他不知道哪个是她。她的文章从不给他看，因此他也不能从一篇文章上分辨到底是不是她。
有天他又看到沧海蝴蝶的文章，上面提到她曾经在一所镇小学教书，那是寂静的地方，茶树地开着紫色的花朵。他忽然想到自己每天都能看到的那片茶树地，在以前她很喜欢去那里。
那个夜里，他给她写了一封信。他说，你是湄吗？我是嘉楠。我下个月举行婚礼，希望你能回来参加。
说不出为什么他要欺骗她。或许是怕她不回来，才逼她。如果她还爱他，那么她会回来。那个时候，他永远不会让她离开了。
她在一个深夜看到这封信，它静静地列在一长串的字母中间。发件人的名字是嘉楠。是那个嘉楠吗。她的心又微微痛了起来。那是她心里永远湿润而阴暗的沼泽啊，怎么能轻易想起。
他说他要结婚了。是和雯吧。他们应该是很好的一对，有着相近的生活方式，在一个单位。这么多年了，也是有个结局的时候了。当时谁都知道雯爱的是他啊。就是他不知道。
心里忽然就闪过几年前的那一幕幕。甜蜜的、痛楚的、平淡的、刻骨的。他和雯的手怎样交握到了一起，温柔旖旎。
还是不能忘记，但是可以面对。她决定回去参加他们的婚礼，然后，就让一切慢慢淡去。
当她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她阳光下依然微微苍白的容颜忽然刺痛了他的眼睛。还是那只蝴蝶，有着孱弱的外表，倔强的灵魂。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明澈，犹如汇集了最清亮的泉水。她对他微笑，平淡得似乎沉淀了一切的往事。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她美丽的脸，然后慌乱地去沏她喜欢的茉莉花茶。
她默默地品着。他的眼光她不是没有看到。那样的深和隐忍。为什么他当初不挽留她。花茶的氤氲笼罩住她的脸，眼睛就抑制不住地开始模糊流泪。
他默默地靠近她，轻声问，蝴蝶飞倦了吗？是否愿意在我手心停留下来。
她背过去擦掉泪水，说，不是已经没有机会了吗。
他无声地笑了，我其实只是想让你回来。他缓缓伸出手，展开手心，说，我的手心从来都只为你打开。你不在，它只能寂寞地蜷缩着。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倚在他肩上。
他抚着她的黑发，说，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我真的很爱你。
可是她忽然轻轻地推开他，站直，淡漠地看着他说，为什么你总是让我留下来，并不去追寻我的行踪。当初是你放逐我不断离开，可是现在，我已经停不下来。
我承认仍然爱你。可是当初你真的让我很累，我感到后怕。为什么你相爱的时候总不能够付出全部。对不起，我很爱你，可我真的停不下来了。两年来，我换了七个城市。这期间，你又在干什么？你想过我了吗？抱歉，我还是要离开。你或许应该找个像雯那样的女孩子，安定美满地生活一辈子，爱情是你身上的疮疤，时间长了，自然会脱落。你会忘了我们的一切。
她依然在阳光中，像黑夜中无声开放的花朵，纯美的，可是根已经枯萎。
他终于知道当蝴蝶要飞走的时候是留不住的。虽然她滚烫的泪在他的手心打下了温暖的烙印，可是，真的会被遗忘。
那只蝴蝶再次从他掌心飞走，纤巧的翼划破他的手心。他在阳光下打开它，发现那里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