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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阑珊,窗外依稀可见星点的灯光。卷帘推窗,夜风和入郎月的清润之气,一一向我娓娓而来。
二十楼的高度,依然没能让我超然于红尘之外,但至少,离碧落近了十九层。
碧落,我的姐姐,你的窗外,可也有这一轮郎月?你的帘子,可也曾为这难得的清净夜风而卷?你的心,于深深止水中,可会因依然在红尘中飘零的我而起了微澜?
碧落,你远离红尘已一月有余。我不知道,当那青灯耀亮你如花的容颜时,真能熄灭你对人间情爱的渴求?那古卷经书可以染你鬓发皆香,真会淡了你对尘世的痴痴眷恋?
碧落,你我本是灵犀的化身,否则,上苍不会让我俩拥有了同一个母亲,并几乎于同一时间降生人世。几十年来,你我同悲同喜,炎凉相关,即使相隔千里,也总能心系一处,无语而神会。你的淡泊忧郁,一直是我生命中最美的风景,我的执著善感,何尝不是你生命的点缀?
三十多年来,你我经历了无数悲喜与离合。沉沉的积淀,让你每于缺月疏桐时分,静静地流泪,无声地呜咽。每次换你泪湿的枕巾,都让我悲不能禁,为你的痛而痛!
碧落,你始终是悲观的。繁华的尘世,沉浮的遭际,你看到的只有剥去表层鲜亮的伪饰之后裸露的陌生与疏离。对生活,对人情,虽也曾牵衣曳袖殷殷相询,而太敏感的灵魂总能感知温情美丽的背后漂浮的冷漠与丑陋。你柔软的心一次次被擦伤刺痛,以至后来,你再也不相信任何承诺,也失去了一切依恃的指望。只以嘴边淡然的微笑,将自己隔绝在现实之外,独自厮守着寂寞。
而流浪的孤凄又岂是你能承受的?你的不善于伪饰与不懂拒绝,终究让心的负荷日益沉重。而素心无瑕俯仰无愧,从来是你不肯放弃的骄傲。在辗转情海苦于觅渡的日子,你彷徨无助黯然神伤。彼时正是我生命中柳暗花明的时分,待我尘埃落定转身寻你,你已断然斩断一切牵挂,独向清灯古卷而去了!
你对他说,你出世的智慧,全靠他入世的担当。那么,你如何忍心让他用破碎的心担当起你走后倾斜的天空?既然你的逃遁不是对这份爱的否定,接受这份感情,难道不是生命智慧的圆满?尘缘未尽,岂能修得涅磐?
你对他说,此生无望,但修来生。而来生,怎知必有你我他?来生的你我他又岂会是今生的你我他?现实的此生都无法把握,何以求证虚无的来世?
碧落,我的姐姐!尘世浊乱,而其中毕竟有你我难舍的情缘,如漫漫长夜里的些微星光,终能为冷寂的心田带来一些感动很依恋。也因了这份情缘,你我的行路便不再孤单。即使连这最后的微光也终于幻灭,姐姐,暗夜中也有我执你的手,一路陪伴到老!既能同时而生,焉知不能同日而死?姐姐,难道这也不能让你感到些微的温暖?
碧落,此时又是月挂疏桐时分,你的青灯古佛,能替你拭去脸上潸潸的泪么?你打湿的枕巾,谁会替你换了干的?而我百转柔肠的思念,能唤回你远逸的心么?
碧落,人生只如历劫,你应历的劫数未尽,怎能遁作来世人?
耿耿长天,曙光欲晓。碧落,我的姐姐,但愿我一觉醒来,你已御风而回。立于枕畔,浅笑盈盈,告诉我你重归凡尘的消息。
归去来兮,碧落!
03/07/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