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飞鸟掠过经幡

半溪梅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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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细想起来,对九寨沟的向往就我而言已不止是憧憬了一日两日了,记不清从久远的什么时候起,它那不可思议的美便一次次地撩拨着我的眼睛和心灵。影视、报刊、网络各种媒介上有关九寨沟的信息铺天盖地,却是不象粗陋的吃食那么容易撑坏胃口,它美得迷幻,一如童话般的匪夷所思,天真而又霸道。

    盛夏的8月并非叨扰九寨美景的最佳时机,但我只这一段时间凑手,也就不及挑剔了,想来只算是看到了绝代佳人的青涩之颜吧。当真要领略它的万种风情,则一定要在秋天,应该是国庆节前后吧,7——18度的气温,冷暖相宜。那时节,色彩的功课已是做到十成足,定会让你在第一时间无可抵御的沦陷与迷失。

    这次到九寨走的是陆路。九黄机场尚未开通,从成都需长途跋涉九个小时方可到达,曾有朋友替我这一路上的颠簸与辛苦叫屈。可向旅行社细问了行程,得知要从东线一路沿德阳、绵阳、江油、平武进入南坪九寨沟,再沿西线经松潘、茂县、都江堰回转,我心中倒是欢喜得紧。仿佛品评一位心仪已久的美人,不光想看她的五官与脸颊,连带还有她的身材、仪态、气质,她的服饰搭配、她的气息、她魅力所及的周边“气场”我喜欢这样一步步的闻香识美人,原本是有着些渐入佳境的窃喜的,是不应放弃的心情愉悦的体验哦。    长途车一路北上,窄细的山路崎岖旖旎,海拔渐行渐高,愈近九寨风景愈是养眼。川西北的响晴薄日下,万物蓬勃,风过处,草木摇曳生姿,天空湛蓝,空气清新凉爽。渐渐进入阿坝州藏区,入眼青翠欲滴、草丰水美,相比之下,北方的草原未免显得有些干涩、荒瘠了。

    路过一处山口,大约有2400米左右的海拔吧,是个宽阔的天然集市。守摊的姑娘小伙人人脸上两团高原红,满襟满袖的青草芳香。牦牛、青稞酥油、藏式衣饰、宝石镶嵌的藏刀光芒闪烁、远处零星几处帐篷,民俗风情的符号满视野。摊位上有付两指宽的牛骨手镯,细密的刀工雕着藏传佛教的吉祥图案,牙白的衬底中央镶着一圈绿松石,忍不住拿来套在腕上,尺寸刚刚好,一种熟捻的舒适,心中自是喜欢了。问价却是只要三元钱,那镯扣便不再解了。同车的游客或项链手链、或藏包藏药,颈上腰间翠蓝、粉红一片,山野的趣味与银钱的进项,彼此互为斩获。

    再行,便靠近了沟口。深深的山谷一路驶去,爆土扬烟,满天的浮尘中一座座大酒店灯红酒绿,藏羌族歌舞演出的圆顶、尖顶大厅也颇见了几处,车鸣马嘶,俨然一嘈杂喧闹的小城镇,沿途沉郁的静竟是遍寻无着了。

    有着“星级”的名头、看上去气象万千的大酒店,晚餐却是家常的几近寒素,与活色生香的成都饮食判若云泥。餐后看藏羌族民俗歌舞表演,导游介绍有三个档次的团体演出,票价从每人60、80直至120元不等,同车人大多崇尚看就看最好的宗旨,于是一哨人马酒足饭饱之后,在导游的带领下腆胸叠肚的杀奔票价120元的国际大酒店的圆顶歌舞厅而去。

    二    九寨沟位于岷江上游阿坝州南坪县境内,因沟内有九个藏族村寨而得名。目前已经开发出来的有树正、日则、则渣洼和扎如等四条沟,其中前三条沟以诺日朗瀑布为中心呈“丫”字型分布。

    作为被列入联合国世界自然遗产名录的九寨沟风景区,在道路和车辆的管理上已经初步具备了一定的水准,沟内的参观游览主要通过乘坐象公共汽车一样按景点设站、循环行驶的绿色观光车或沿人工栈道步行来实现。游览车上藏族妹妹的导游解说、沿风景区用木板搭建的防滑栈道均有可圈可点之处,毋庸赘言。

    因为地处青藏高原的边缘,九寨沟海拔大多在2000—3000米左右,属高原湿润气候。降雨少而集中,7、8月份是典型的雨季。我们此行运气绝佳,因为这之前的十多天里沟内一直在下雨,而此时却是云开雾散,艳阳高照,尤为可贵的是瀑布的水量充沛。要知道,九寨沟的灵性全在那一泓泓清凌凌的水啊!曾有人说“九寨归来不看水”本人深以为然。

    水,是九寨沟之魂。

    那些从雪山、原始森林溢出的清流,以沟内层层阶梯式平台地形为舞台,时而轻歌曼舞,时而喧闹奔腾。尤其是那些从密林深处狂泻而出的瀑布,在高高的翠岩上悬泻飞挂,形似银龙竟跃,声若滚雷天来。湖、泉、瀑、河、滩缀成一串串宛若从天而降的珍珠,散落在山涧、古树之间。湖泊都与激流和瀑布相连,宛如用银链和白绢串起的块块翡翠。

    尤为可叹的是湖水的晶莹透澈。九寨沟的水质堪称世界一流,水中的悬浮物几近于无,水下能见度深达12米,水底那些钙华的枯枝藤蔓纤毫毕现。波平浪静的时候猛然看去,真像是一件件封存在水晶宫里的艺术珍品。

    更令人称绝的自然就是九寨沟水中那不可思议的丰富色彩了,它那异彩纷呈的程度甚至超出了所有画家的想象。

    如果说沟外的高原景象是质朴的山野村姑,有一种纯净亮丽的朴素之美,那么九寨沟的风光就是风华绝代的公主,奢靡的华贵尽态极妍,无人能够抵御它色彩浓丽到暴动的丰腴与冶艳。

    倘若仅只就飞瀑激流、水质澄澈或是色彩瑰丽中之一种而论,九寨沟也许算不得天下无双,他处或许也有可与之媲美的山水绝景,而一旦其集翠海、飞瀑、彩林、雪峰这四美于一身,则这个童话般的仙境恐怕真的是独步天下了。

    在我看来,较为合理的路线选择应是在体力、身体状况最佳的清早先到海拔最高的则扎洼沟游览。则扎洼沟的景色其实不过了了,路远、景点也稀少,如果是在看过华彩乐章之后再去,恐怕会感到兴趣索然。这条沟让人无法放弃的唯一卖点就是它的海拔,它是整个九寨沟海拔最高的一条游览路线,因为把守在沟尽头的长海海拔高达3100米,是九寨沟可以看到雪山的地方。当你在长海站下得车来的时候,往往会有脚踩棉花、头晕目眩之感,高原反应支使得一干人等行为举止颇有绅士淑女风范——克制而又有序,没有奔跑,没有喧哗。高寒之地的长海确实是乏善可陈,但你尽可以买一条藏式披肩来秀,既为取暖,也为体会一份美丽的异族风情。湖边也有藏羌等民族服装可供租用,你甚至可以骑到牦牛背上摆普斯,以雪山为背景大拍其照,但则扎洼的风情也就止于此了。由长海下行1公里的五彩池当然也美,其色彩之斑斓与五花海不相上下,池水异常清澈。但不要忘了五花海更美,因此,抓紧时间上路才是明智的选择。

    第二条路线应该是日则沟,这才是游九寨沟的重头戏。因为沟虽有三条,但风景绝美而又景点集中的地段当属诺日朗向北的 日则沟,尤以熊猫海至诺日朗一段为华彩乐章,自上而下分别是熊猫海、熊猫海瀑布、五花海、珍珠滩、珍珠滩瀑布、静海和诺日朗瀑布,而五花海乃其中翘楚。它仿佛是天使不小心打翻的调色盘,各种色彩互相晕染,孔雀蓝的湖水里墨绿、宝蓝、翠黄的色块混杂交错,亮丽抢眼的色彩令人心醉。但倘若真要提笔来描摹的时候,却发现语言实在是一件贫乏的东西——妙处难与君说啊,那是非身临其境不可体会的。不知怎的就想起了王安石写昭君的诗句:“意态由来画不成”呵呵,这华彩乐章我就不用拙劣的笔触去玷污她了,还是等你用自己的眼睛去惊艳才好。

    最后,在从诺日朗中心区向沟口返回的时候,再来游览另一条在进沟时已经从观光车上饱览过秀色的、美景云集的树正沟。树正沟的景色本来应属上品,只是由于它是距离沟口最近的一条沟,自然也是人类活动相对频繁之处。树正寨是沟内为数不多的可以提供餐饮和住宿的地方,扑鼻的的商业味道令人窒息。加之我们到达的时候正赶上沟内修路,碎石、水泥、泥土全都粗暴的倾泻在那举世无双的清澈水边,水面上到处漂浮着脏物和浮尘。车过处黄尘漫漫,整条路恍如大漠铁骑席卷过的沙场。直叫人看得个个心惊、不由得扼腕长叹!时至今日,这条沟内还能给我留下美好而又奇特印象的就是芦苇海了,那也是游人进入九寨沟后看到的第一个海子。

    芦苇海是一个半沼泽形态的湖泊,海中丛生的芦苇却是颇不同于一般,它的高度只有1米到1米2左右,只能生长在70到80公分深的水中,是绝对的袖珍版啊。更为神奇的是海中一条翠绿的水道却并非人工所为,而是湖底的山石在此处陡然凹下去一条深达数十米的沟壑,于是才有这一股水色翠绿、晶莹透明的清流从成片的芦苇中蜿蜒流过。无论是芦花盛放白衣胜雪之际还是入秋后的一片金黄之中,一道翡翠的镶嵌令人不敢相信大自然的色彩对比可以如此强烈,真真的令人叹为观止!

    在想象里,能住在沟内的藏民家中,晨昏之间与美景保持零距离接触,细细体味高原地形、雪域风韵,仰视高天风云变幻,俯瞰牛羊牧归该是件无比惬意之事。因此,一车人曾经对于旅行社为降低成本而让我们住到松潘境内的川主寺的安排颇有微词。然而傍晚时分到达那个让我眼热的树正寨时,所有的幻想全部荡然无存。那彩旗招招、人声鼎沸、商家林立的一堆木头房子,处处满溢着毫不掩饰的暴发户式的恶俗,让人倒尽了胃口。更何处寻“一笛晚风生碧树,始知林里有人家”的意境?便不住也罢了。

    离去时,虽是颇有些热恋情人的恋恋不舍,但想到后面的行程,心里仿佛又生出无限希冀与企盼,旅行车就这样满载着各怀憧憬的人们,在海拔3000米以上的盘山路上起伏盘旋。

    途中,参观了一个大言不惭的称为”格萨尔王的营盘”的地方,里面有着一条作酥油茶、青稞酒、织花带、做油灯、印经幡、画唐卡的帐篷街市。正是藏历六月中旬晒佛节的前夕,山坡上是尚未开光的大型唐卡,漫山经幡在风中招展。猎猎的风中,仿佛可以听到桑额和洞钦等藏族乐器的鼓点与轰鸣,令人怦然心悸。其时已是夕阳西沉,晚霞将四围远远近近的山峰染成绚烂的五彩,帐篷边的萋萋芳草在风中颤栗,似在吟诵着格萨尔王的伟大史诗看看吧,看看吧,这才是真正的”残阳如血”啊!

    正在神游物外的当口,车子又启动了。我于是无奈地看见,远处并没有什么格萨尔王的战马,只有零星的归圈的牛羊,而归圈的步伐总是散漫的、是踏碎夕阳的。

    入夜,在满车人剧烈的头痛和眩晕中到达松潘境内的川主寺。

    三

    平心而论,川主寺的晚餐其实蛮有特色。牦牛肉、腊肉、蕨菜、荞麦饼、洋芋糍粑应有尽有,还有青稞酒和酥油茶,十足的藏式餐饮。可是诺大的餐厅里却只有我们一彪人马,在这四野寂静的高原上总归让人心中不免惴惴。倘若时光倒流数百载,也许会起恐怕自己运气太好、遇到了孙二娘传人的担心。尽管餐后宾馆里还安排了篝火晚会,服务员们身着藏装跳起了锅庄,间或还有民歌演唱,高亢、嘹亮、具有穿透力的声线时时地撩拨着我们的耳膜。怎奈大家被高原反应折腾得声息全无,加之意想不到的寒冷,草草喂饱肚子后便都钻进了被窝。

    深夜,当我从四肢被冻得如锥刺针扎般的疼痛中醒来的时候,剧烈的头疼依然丝毫没有减轻的兆头。以最快的速度将旅馆柜子里的备用厚棉被哗地一下罩上来,然后躲在两床厚被子下面卷曲着瑟缩的身子昏昏沉沉地想,在一个海拔3400米的地方,即使是夏夜,你也要有过冬的思想准备。如此囫囵着睡去,不知不觉已是天色大明。忽然感觉院子里人声杂沓,伏在窗前下看,不由倒吸一口气:昨晚只有我们孤零零一辆车的院子里,此时已是水泄不通,满院子都是疲惫不堪的人群。问服务员才得知,原来昨天又出现了塌方,我们是最幸运的一车,赶在塌方前通过,得以在此安然休息了一夜,而下面这些可怜的人们被堵在塌方的路上等待抢修,饥寒交迫的整整困了半夜。忽然间想起在听导游说我们遇到了九寨沟近半个月难得的晴天时有人曾发出的感慨:老天待我们真的不薄哇!

    早餐后出发去黄龙,被告知今天一天都要在海拔3400米以上活动,其间还要数次翻越4000米以上的山梁。我们最最敬爱的苏导从昨天到今天沿途一路吐啊吐的,几乎成了一只奄奄一息的病猫,真搞不懂这样的体格如何能堪导游的大任呢?

    看着苏导可怜兮兮的样子,大家也不忍心再责问他为何不安排我们进松潘古城。本来,那是一块我非常想要踏上去踩一踩的土地。古松州是历史上有名的边陲重镇,号称川西门户,自古就是用兵之地。红军长征也曾经制定过松潘战役计划,只是由于张国焘的故意延宕而不得已取消。那里至今还保留着方圆十里的完好的明代城墙,用糯米、石灰、桐油熬制的灰浆烧制的青砖长50厘米、宽25厘米、厚12。5厘米,每块重达30公斤。松潘以西就是红军长征走过的那万古荒凉的草地——川西北大草原了,如今已经被开发为若尔盖、红原和阿坝三个旅游景点。

    在川主寺镇上为苏导及几个年老的游客租了氧气袋后,我们的车子便如一只矫健的山猫开始在山路上奋力攀爬,高原反应更加强烈的一波波袭来。在车中很多棒小伙陆续瘫软如泥之后,我却依然顽强的手握相机随时准备拍下神往已久的海拔高达5000多米的雪宝顶的倩影。

    仰视着澄澈如洗的天空,呼吸着这个世界上已经是吸一口少一口的难得的纯净空气,眼前岭谷相间、峰峦与深谷并存的蓝天白云、月朗风清的自然景观与北京城灰蒙蒙的天空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在这样的环境里,感觉人开始变得单纯。

    每当车子路过垭口的时候,总是看到一些小小的乱石堆,有着明显的人工痕迹,有的石块中间还有小小的立杆挂着迎风招展的经幡。问过苏导,果然大有来头,原来那就是著名的玛尼堆。藏民每翻过一座高山,便随手拣块石头放在垭口,口中念上几句佛经。为的是敬山神,求神保佑。其实,这些玛尼堆应该算是世界上最简洁的寺庙。所谓寺庙无非是人敬神、与神交流沟通的一种语言符号罢了。很多藏式民居的屋顶上也有玛尼堆的,小小的玛尼杆上挂着印满经文的经幡。

    藏民族实在是一个有佛性的民族,宗教的痕迹举目皆是,即使是听起来枯燥无味的念经也被发挥到了极致。除了我们常见的口念经外,还有手念经、水念经和风念经。所谓手念经是通过摇动在西域影视中常见到的转经筒来实现的;水念经则是此次在九寨沟才第一次见到,在树正群海磨坊旁有一个转经亭,激流从高台上奔腾而下不停地冲击着亭下的扇叶,带动亭中的转经筒日夜不停的转动;而风念经则是在通过房前屋后密植的长杆上挂着的五彩经幡来实现与神的对话。

    这其中,我比较偏爱经幡这个宗教符号,正如哥特式教堂的尖顶已经不是建筑语言,而是一种引人幻想升入天国的宗教的神秘表征,听五色经幡在风中哗哗作响,也是远比寺庙教堂更来的实际的心灵熨贴。

    或许,这高原的风是神的滑行、是大自然的呼吸。尤其是日落时分,当薄暮开始在高原弥漫,高山鸟从经幡上空掠过时,一轮孤月冷冷地斜照,苏子的“野阔牛羊同雁鹜,天长草树接云霄”正乃此之谓也。

    四

    位于松潘县城以西56公里的黄龙是世界上最为壮观的高山宽谷型喀斯特地形,以彩池、雪山、峡谷、森林“四绝”著称于世。与九寨沟一个个翠海藏于高山峡谷、四围密林掩映的那种神秘不同,黄龙的彩池遍布于宽谷之中,坦然横陈于观者的眼前脚下,栈道就搭在清浅的钙华水流之上,森林只在宽谷之外远远地环伺着;与九寨沟的水景色彩浓丽多姿、大胆媚惑也不同,黄龙的彩池以黄、绿色调为主,风格朴素清雅;与九寨沟景点散布在山涧、密林丛中也不同,黄龙的彩池全集中在从山顶逶迤而下的一条乳黄色的钙华堆积的长坡上,上面有千百块迂回周折的彩池争奇斗艳,远远望去,酷似一条五彩斑斓的金色巨龙自皑皑雪峰、莽莽丛林腾空而起,这也正是黄龙之名的由来;与九寨沟的景观丰富多彩不同,黄龙的彩池风姿变化并不大,它值得人们带着高原反应的不适、顶着强烈的紫外线照射坚持攀登的理由是:最美的彩池在顶峰,而背景就是那座著名的海拔5000多米的雪宝顶。

    据说美国国家公园的一位高级官员在观赏了黄龙之后,曾经由衷地称赞说:“这里有似加拿大的雪山、怀俄明州的峡谷、科罗拉多的原始森林、黄石公园的钙华彩池,多类景观集中一地,世所罕见”

    在松潘,还有一个看点与红军长征有关。即使你没有时间到红原大草原一游,在从松潘前往黄龙的路上,也还会有一座元宝山,山上设有红军长征纪念碑碑园。碑园的主体景观就是耸立于山顶的纪念碑。汉白玉的碑座形似雪山,24米高的碑身为金色三角立柱体,碑顶上立着一尊近15米高的红军战士塑像。据说此碑会不定期地在夜间发出强光,将方圆数十里照彻地亮如白昼,偶尔在风雨之夜也会如此发光,具体原因至今仍是一个待解的谜。

    带着高原反应游完黄龙,我们的车子便顺岷江一路下行,前往茂县投宿。

    途中,因为车子故障临时停车,闲极无聊的我们光顾了远处江边的集市。此时我才沮丧的发现,由于前几天过于挑剔,如今已经出了藏区,再想买那种有着浓浓的藏民族特色的小饰品已是不太可能了。既然已经失去了鲜花,我不要再错过芳草。想到以前一位四川籍的同事一再讲,做川菜须得要四川的调料才能出味,而北京市面上的麻辣调料都不够正宗。于是,抓紧时间砍价,买了几斤正宗四川茂县出产的大红袍花椒。一等一的质量,每斤的价格仅为12元(同档次的东东在北京大约要卖到30-40元一斤)。同车人看我买得兴高采烈,也围上去不顾体面地抢购,眨眼间一麻袋花椒被风卷残云。那摊主被意想不到的好生意惊呆了,张开嘴巴呆呆的看着,手中满是人们胡乱塞进去的钞票,那一刻,我想他快乐的几乎要疯掉了。

    可我们这车远道而来的人在骚扰过本应是寂静的山水、制造了无数垃圾之后,坐在舒适的空调车里看着沿途养眼的山水,却还忍不住大发议论,忍不住会发问这样的净土究竟还剩下多少?又还能保持多久?的确,当2008年北京的蓝天白云与当前内蒙人赖以养家糊口的生计发生了直接关联的时候,其中所凸现的治理沙尘暴、走可持续发展的道路与内蒙牧民迫在眉睫的基本生存如何协调的难题又岂止是一个简单的停止山羊畜牧的命令所能解决的呢?

    是谁人说过,当人类将原始天然林中的第一株大树砍倒在地,文明便宣告开始了;但当最后一株大树被砍倒在地时,文明也就宣告结束了。

    人类发达于自身,也终将毁于自身。

    说到茂县,有一处独特的风景不能不看,那就是位于岷山脚下的那一串十一个大小不一的高原堰塞湖——叠溪海子,这是目前世界上保存最为完整的地震破坏遗址之一。堰塞湖,顾名思义是由火山熔岩流或地震引起的山崩滑坡堵塞河床后形成的湖泊。迄今只有70年历史、在地质学上顶多算是幼年的叠溪海子,虽然没有来自侏罗纪、白垩纪的古老历史,却也昭示的是自然界真实的沧海桑田。

    一切都始于1933年8月25日那个闷热的下午,在一场突如其来的7。5级的大地震中,有着1300多年历史的、扼守着松茂古道的边防重镇叠溪城发生了笔直地陷落,山崩地裂使小城连带附近的21个羌寨全部沉入岷江化为乌有。湍急的江水在叠溪城被崩塌的山石围堵成3个大堰,造成岷江下游断流。这场灭顶之灾在掩埋了一座城、折断了一条江、于瞬间吞噬了6800余人的生命之后,又于10月9日冲开了叠溪下海子的堤坝,三个大堰在海拔2258米的高度上碎裂成十一个海子,而那已经被拘禁了46天的江水则犹如脱缰的野马以每小时60公里的速度直捣成都平原。洪水到达都江堰时,掀起的浪头高达4丈。洪灾过处,茂县、汶川、灌县(今都江堰市)的沿江村镇大半被冲毁,并再次夺去了2800余人的生命。

    与举世闻名的庞贝古城带来的感触不同,庞贝的火山爆发遗迹虽然被挖掘出来、纤毫毕现的呈于观者眼前,但其所引发的只是对地质与历史进程的一种远距离凭吊,而叠溪城虽然已被滔滔江水所湮没,触眼皆是高峡平湖的美景,但灾难造成的切肤之痛却是浓郁而又逼仄。这两种感受的差别是否只是囿于两者之间时空的差距呢?

    面对叠溪,你可以真实地体会到什么是沧海桑田、什么是人类面对自然灾害的束手无策、什么是人的渺小,你可以更为直观的感受到一个干巴巴的法律名词——“不可抗力”的质感与分量,这真的有些令人沮丧。然而,当我们循岷江抵达都江堰时,却又分明感到毛老人家的那句“人定胜天”也并非妄语。

    短短一天,我们亲眼目睹了人与自然关系中受制与掌控的两极、无能为力与挥洒自如并存,鱼肉、刀俎的角色互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