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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我的母亲
碧连涛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明天又是清明时节，今天已开始下着毛毛细雨，偶尔有滴雨点落在脸上，虽然是春天，却刮着北风，风中透着微微的寒意，可我还是感觉到那小小雨点的冰凉，让我心颤。因为我知道，那不是雨点，而是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亲人，从遥远的天国穿越太空，为思念撒下至爱、至真、至诚的泪水，告诉我们，其实她们像我们想念她们一样的想念我们。
风轻轻的吹着，走在林荫下，我只听到沙沙的响声，然而，那不是叶子在作响，而是灵魂在借此倾诉，倾诉心中的哀思。埋葬在黄泉之下，腐烂的只是她们不知痛楚的肉体，而她们的灵魂还活着，心还在跳，眼睛还在注视着行走在地面上的生灵，地面上任何事物，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们的眼神，那无处不在的眼神，有时像张网，有时像把利剑，有时像把火，有时像座堡垒。
风，还在吹着，吹乱我的发丝，长长的发丝像母亲温暖的双手，温柔的抚摸着怀里孩子的脸，这是灵魂与灵魂的交会，凄冷的心开始在悸动，感觉有股暖流体内流淌。风，你听，那是什么声音，哦，是只鸟儿在鸣啭，不，那是来自天堂里的声音，听见了吗？我听见了，那是亲人们的灵魂在为我们在祈祷，为她们的子孙祈祷。我在肃默中倾听，听见她们在严静中说：你们的愿望就是我们的愿望。抬头凝视灰蒙蒙的天，默念着：在你把自己赐给我们的时候，你把一切都赐给了我们，你的神力转移了你赐给我们的黑夜，成为白天。风，寄语于你，倾吐我心中的晓光与喜悦，告诉在天国里的亲人们，悲痛、神伤、哭泣早已埋藏在心底片荒漠，因为我知道，只有行走在地面上的我们活得开心，过得快乐，她们才感到安慰，所以我们不能追忆痛楚，而是要珍惜，用心去感受她们给予的爱和幸福，这将是我生命里最最闪亮的霞光。
风，我无法告诉你我有多么的想念我的妈妈，有多么爱我的妈妈，但我可以告诉你，没有了妈妈的日子，我悲伤到了极点，堕落在无底痛苦的峡谷，泪，流淌着，可汇集成河；心，被痛苦撕开，鲜红、鲜红的液体滴下，凝固了，像朵朵寒梅的痕迹，烙印在身体的每一处，让我无处逃避痛的焦灼。风，就在那一瞬间，我像棵豆芽，被巨人踩在脚下，折了，断了，碎了，只有那细细小小的根淹埋在浅浅的一撮沙土里，在那一刹那生活天蹦地裂，层层叠叠的尘埃冰封了双眼，我看不到一缕亮光，在漫无天日的世界里行尸走肉，只有心在跳，在呼唤，呼唤着：妈妈、妈妈
风，你无日无夜，无时无刻得吹拂，让时光也跟随你的脚步不停的流失，同时冼洗了我浓烈的惆怅与哀痛，心，也跟随你的背影，渐渐得麻木，像粒核桃，里面有条虫子一口一口的把肉啃完，只有外壳是完整的。可是你无法洗涤我深深的、浓浓的怀念，不记得我有多少次埋怨过上帝的不公平，对我妈妈的不公平，上帝，你虽然无处不在，无所不能，可是你拿什么来弥补你对我妈妈的残忍与不公？
妈妈，您那里有冬天吗？要是冷了，记得多盖被子。虽然这话是您在时常常对我们说，可是您还来不及听我们对您说，您却抛下我们而去，虽然女儿用尽全身心的力量紧紧的拽住您的衣襟不放，可那双看不见的魔掌力大无穷，从我的手里无情得抢走了您。现在女儿每每想起这些，一切近在耳边与眼前，如今女儿长大了，早就懂得天冷了要多盖被子，多穿衣服，不要着凉。可是妈妈，你还没有享受过女儿亲手为你盖被子，知道吗？每当看到别人拉着妈妈的手，依偎在妈妈的怀里，女儿多么的希望能够拉着您的手，让您靠在女儿的肩膀上，让女儿抚平你额头上岁月留下的痕迹，让女儿的爱，女儿的心为您抹去脸上的沧桑。妈妈，女儿知道，善良无私的您为了家，为了您的孩子们，您付出一生的心血，可您从没想过要在您的孩子身索取什么，然而，妈妈，您知道吗？女儿今生唯一的遗憾，就是将无法报答您的养育之恩。
现在每当女儿目视前方，仰望天空，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都在找寻您，虽然您时时刻刻在女儿的心里与眼中，可却无法看清面容，偶尔有您的身影从眼前一闪而过，女儿拼命的喊，拼命的叫，伸手想抓住您的衣襟，可怎么也够不着，女儿惊醒了，心像针扎一样的痛，感觉仅有一人生存在一个莫大的世界里，那样的无助与孤独。
妈妈，不管将来女儿会在世界的哪个角落里生活，但女儿的根还是在您生我养我的那座村庄，那间木屋里，也许女儿不能常常回去看看，但每一年总会抽个时间回去瞧瞧，感受你的气息，还有忘不了去看看牛，虽然那是别人家的牛，不是我们家曾经放养的老母牛，为我们家立下大功的老母牛，但在女儿的眼里它一样的熟悉，虽然那时我还很小，但直到现在女儿还记得您常对我说：孩子，要把牛喂饱，长得健壮，多生小牛，你的兄弟和妹妹上学全靠它了。
妈妈，在那样艰辛的日子里，是您支撑着这个家，支撑着我们，虽然生活很苦难，但有您的爱，您的关心与照顾，我们的家很温馨，您的孩子们过得快乐；虽然只有偶尔的过节我们才吃得上一点鱼一块肉，然而，我们感觉却很富有；虽然就算是过年我们也只是穿着平时放牛时的那件破旧的衣裳，可我却感觉自己美得像个小仙女。
妈妈，现在女长大了，吃的喝的很多是您未曾尝过的，穿的也是您未曾见过的，菜肴色香味浓，衣裳美丽时尚。可是，妈妈，女儿还是觉得和您一起吃饭时，您为女儿挟的那根萝卜干最香，你亲手为女儿缝的那件布衣最美丽。那时，您常常对女儿说：孩子，现在委曲你了，等以后哥哥出来工作了，有了钱，妈妈每天给你买肉吃，过年了，妈妈给你买新衣服。
妈妈，在女儿的心里从来没感到委曲，女儿不吃肉，不要新衣服，女儿只要您，要您的爱，要您的怀抱，您的爱是女儿天空里的红太阳，您的怀抱是女儿成长的天地。妈妈，现在女儿多么的想在吃饭时为您挟菜，为您买好多好多漂亮的衣服，妈妈，您穿上这些衣服一定很合适，很美丽，因为您有一副娇美的面容，一双让很多女人羡慕乃至妒忌丹凤眼，您的容貌再美丽，都比不上您那颗善良的心更让人钦佩，您无怨无悔的付出，就算当那些毫不相干的人有求于您时，您一样的尽心尽力给予帮助。在我们的小村庄里，您成为大家学习的榜样，在我们那片四周八邻里，您有个好名声，直到现在，爸爸还每每教诲我：孩子，你要向你的母亲学习，你母亲是最好的榜样。
妈妈，女儿眼里最善良、最美丽的妈妈，您走了，去了那个遥远的国度，那里的风景美吗？女儿知道，不管有多美都不比上咱们那片田野美，因为在那片田野里，留下了您一辈子都数不清的脚印，可汇集成溪的汗水。至今女儿还清晰记得您望着金黄的稻子，露出满足幸福的微笑，您说：女儿，今年我们有米饭吃，不用每餐都是蕃薯加稀饭了。
可是妈妈，没有您的日子，我们吃山珍海味都不香；没有您的日子，就算盖着毛戎我们都不觉得暖；没有您的日子，我们行走的路途坦坷不平；没有您的日子，遇到困难时我们彷徨无助。总之，妈妈，没有您的日子，我们的生活变得暗淡无光，没有妈妈的孩子，像只在深山老林里迷路的惊魂小鹿，害怕、痛苦、迷茫。
光阴荏苒，慢慢缝合我们滴血的伤口。妈妈，就从您走的那一瞬间，我长大了，明白生命的坚强与脆弱，虽然您的孩子们都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换取您的生命，可世上唯一不能替换的就是生命。您的离去，留给我们撕心裂肺的痛，同时让女儿明白了一个道理，我们要好好的活着，才能对得起您，才对得起您给予我们的生命。妈妈，在您弥留的最后一刻，是女儿陪在你的身边，看着你安详的面容，像是在沉睡，女儿怎么也不相信您真的就这么走了，惊慌害怕的我，没有哭泣。那时，在那间小小的病房里只有咱母女俩，您躺在床上，我坐在您的身边，掀开医生盖在您脸上的白布，抚摸着您的脸，给您梳头，女儿的心痛到极处不知痛，只有麻木，没有哭泣，泪却成河。
妈妈，您的一生平淡无奇，没有鲜花与掌声，然而在你的生命里，因为我们而美丽；在那贫穷的日子里，因为我们您觉得自己好富有；在那艰难的生活中，因为我们您觉自己好幸福、好快乐。妈妈，在女儿的心里，您是最伟大的母亲，天底下最仁慈、最善良的母亲，女儿今天特地为您买了一束白玫瑰，碧绿的叶子衬托着洁白的花蕊，因为在女儿的心里，绿色代表永恒，白色代表圣洁与无私。
风，请你慢下奔跑的步伐，你听，鸟儿又在鸣啭，你看，有只小鸟在向我飞来，我知道，鸟儿的鸣啭是天堂里的妈妈在为我祝福与祈祷，飞翔的小鸟是为妈妈给我送来祝愿。风，漆黑的夜即将逝去，东方黎明欲晓，晨曦初露，我回眸向那万紫千红的花儿望去，只见它们簌簌滴下的不是露珠，而是泪水，可我不会悲哀，因为悲哀在我的身上刻得太深，使我明白生命里越是要容受更多的欢乐。风，希望你变成甜柔的歌曲人，为我曲一首最优美动听的曲子，唱绿了草地，唱红了花，把一切的美好送往那遥远的地方，为我亲爱的妈妈祝福、祈祷。
女儿：碧连敬上
2003年4月4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