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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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在初七脸上消失的时候,记忆之河忽然停止了流动。她茫然地看了看镜子中脸色苍白毫无表情的自己。

    初七习惯晚睡晚起,她的早晨总是从中午开始。初七说自己是属于夜晚的生灵,见到阳光,生命就会容易枯萎。

    十二点一刻,初七像往常一样准时吃完“早点”洗漱化妆,打开电脑。不知为什么,每次打开电脑初七都会想起秦森,那个她一直不知道真实年龄,爱讲黄色笑话,喜欢说点儿脏话,却又不至于让人讨厌的男人。

    秦森与初七的电脑一点关系都没有。他甚至是个电脑盲。初七暗想。

    按照惯例,初七打开电脑做的第二件事(第一件是想秦森)是摆纸牌,如果摆得顺利,她才会继续下去:打开邮箱、回复信息、上线浏览、与人聊天或是开始写作。否则,就立即关机,找其他事情做,一整天都不会再碰一下电脑。

    就在初七刚刚点击完发牌命令时,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是秦森。初七无法解释对于秦森说话的声音、语调不明原由的狂热迷恋。

    秦森说晚上会过来。

    初七想起了方华。

    曾听人说方华是同性恋。初七不以为然。

    十五点。方华准时站在“桃花坞”酒吧门前。方华的目光在初七淡妆浓抹的面庞上停顿了一下,不足二秒钟。初七喜欢。

    初七记得自从那次碰到江楠后,她已经好久没约方华来这儿了。江楠,一个秀丽温柔的女孩子,是方华的女朋友,看初七的眼神总是略显迟疑,可能也还带着些许的敌意吧。初七觉得。

    正是在那天,初七才知道方华的确是同性恋。但她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谁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情感状态。任何事物都有其自身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局外人即使没有起码的理解,至少出于尊重也应保持沉默。

    初七的泰然使方华逐渐摆脱了不安情绪,慢慢地,竟也时常与初七谈她和江楠还有其他女孩儿的感情问题。但在初七心里,方华仍是她的姐妹,也正因为如此,初七才能对江楠偶尔向她投来的异样目光一笑置之。

    “桃花坞”的灯光,淡淡的,灰灰的,与秦森看初七时的眼神有点相似。秦森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呢?初七不知道。几乎所有关于秦森的事情初七都不了解。

    方华忽然问初七有没有见到周维。

    初七有些恍惚。方华为什么要提起这个人呢。听到这个名字,初七觉得像被什么蜇了一下,即使不算很疼,也终究有点不太舒服。

    酒的颜色与“桃花坞”的淡灰色调有着极大反差。通常初七在下午是不喝酒的。

    初七的手总是很凉,喝过酒也是。而秦森即使在冬天里赤着的手也是温热的。想起秦森的手,初七的泪水便流了下来。她觉得自己在秦森眼里一定不会是一个好女人。因为初七从未拒绝过秦森。

    认识周维是在方华生日那天,初七知道是江楠有意安排的。酒会结束后,凌晨三点,周维开车送初七回家。次日,初七在周维的床上醒来,直到她穿好衣服离开那个陌生的房间时,昨夜初识的男人还在沉睡。

    穿过马路,走进一家餐馆,坐在靠窗的位置,初七暗想,或许目光转向窗外的某个瞬间会看见秦森的身影也说不定呢。初七觉得自己有点发傻,便忍不住笑了,一抬头恰好与服务员诧异的眼神碰了一下。手提电话在初七的黑色皮包里响了起来,是方华打来的。秦森不知道初七新换的号码。

    方华打趣初七只顾着一夜风流重色轻友。初七这才隐约记得几个小时前自己曾与某个男人在一起,但已无法忆起那个男人俊朗抑或丑陋的容貌。

    初七映着酒色的脸有些泛红,从方华的目光中,她知道自己的样子很好看。秦森也曾说过的。

    方华说她和江楠分手了,原因是江楠太爱她又太了解她了,让人觉得累,承受不起。况且,让江楠总这么跟着她也不是回事儿。

    方华语气淡淡的,不带有一丝感情色彩。

    点点星光铺缀着浩渺的夜空,没有月亮的夜晚,一盏盏街灯孤独地闪烁,就像是丢失了爱情的心,依然不改初衷地跳动着。

    挽起湿淋淋的头发,初七站在浴室的镜子前欣赏着自己赤裸的身体。她看到了方华从后面伸过来的手臂,但,没有躲闪。

    初七又想起秦森的手,这一次,她没有找到无法抑制泪水的感觉

    黑暗中,初七终于想起了周维的模样。与秦森没有丝毫相近的地方。

    打开台灯,初七平静地对方华说,秦森今晚会来。

    十五分钟后,秦森坐在初七的客厅里喝咖啡。初七忽然对秦森说:今晚我想一个人。

    二十三点,初七拨通了秦森的手机,一句话都没说。秦森也是。初七挂断后秦森也没有再打过来。

    初七在电脑前写了一首诗:

    黑夜让人产生表达某种情绪的冲动

    站在天堂的另一扇窗前

    谁带着嘲弄低能儿的微笑

    天使面目狰狞

    人类无法知悉

    洁白的羽翼曾落在哪个白痴的屋顶

    无法为爱殉情的年代

    一切都是传说

    第二天,阳光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