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春凉到冬尽

半缘修道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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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我隐隐约约听到了新年的钟声,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大,直逼我心,山鸣谷应,心中不禁一惊:年年岁岁花相似,也仅仅相似而已,君见今日树头花,不是去年枝上朵。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但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07年是我一生中最悲凉、最凄怆的一年。往事不堪回首泪眼中。

    1月18日晚上,大姐来电告知:父亲前两天突然陷入晕迷状态,不过现在已醒。于是我花了四天的时间,把全班学生的家庭报告书写完,并用信封装好,以及把所有的期末收后工作忙完了,才请假回去,还差三天才期考。后来事实证明,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做多情,学校根本就不当一回事。

    2

    2月份春节前夕,二姐回来询问我,是否认识陈老师?看我两眼迷茫,于是大笑告知:她与本校的教师去洗头,有一少妇询问我近况可好?二姐一惯有教养,误以为是我的朋友,于是亲切与她搭讪。很快,她终于步入正题,说她是我的好朋友,对我一片冰心,我可却伤了她的心,天天坐她夫君的摩托车,两人满街兜风快活无比。二姐纤纤玉手一挥,不可能,我那个妹妹是中国最传统、最规范的女子,麻将不搓,牌不打,舞不跳,歌不唱,门不串,甚至连服装店现在都懒得逛了,你一定是认错人了,她几乎不出门的。那婆娘只好悻悻地走了。

    不听就罢,听毕,我差点晕过去,一个与世无争的人居然还有人来与我争风吃醋,我的人生真是充满了戏剧性与讽刺啊!

    开学,我问出纳,本校是否有该老师?没有,对方也是一头雾水。我再去问老校长,告知是小学区的。

    我并不认识学区的老师啊。于是搜索枯肠,调动一生记忆,终于想起来7年前,我调回市内时,与一群老师喝茶权当庆祝,当时陈老师也在场。对他没什么好印象,风流玩世不恭的男人我心中堪是鄙视。不过,他对我甚是欣赏,对朋友说没见过么口才极佳与沉静之人。在这没老虎的地方,连病猫都可以当王。所以他欣赏也不足为奇了。

    如今沧海桑田,我连自己今生是谁都不晓得,更何况这种垃圾之人?当时已有人告知,他的妻子是本市最神经兮兮、浅薄且唯恐天下不乱之人。我现在终于领教了。对此类人我一惯不屑一顾,天真地认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待她弄清楚了自会止言。开学后,她确实弄清楚了,可是一遇见我的朋友(她以前的邻居),总要缠住问:唐老师真的是足不出户?朋友很想对她大吼:“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无聊与浅薄?”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她不知道,所谓的淑女即书女。举凡搞学问的人都是孤寂之人。

    这件事,我一直忍到九月份。一天,我很不客气地拨通了陈老师的电话。我解释了半天,他终于记起来了,毕竟7年了。我平淡地向他叙述了此事,希望他的妻子能自爱一点,若再如此下去,必要之时,我会用法律来维护我的合法权益。他先是惊讶,接着是恼怒,因她经常四处去探听他的行为,觉得颜面大失。陈老师愤愤地说:“你干嘛不找人奏她一顿?”“对不起,我对她不感兴趣,建议你回去也别打她。”“这样,我告诉你她的电话,你去吓唬她一下。”“对不起,我更不感兴趣。”这样的夫君,还当宝贝一样珍藏?却!被这么多女人消费过的男人,再倒贴1个亿,我都不稀罕。我微笑摇头:强盗遇到土匪,刚好绝配。

    3

    上半年,我带初三毕业班。2月底一开学,我就先挑古文和诗词来上,原计划上完这些文章就回去看望父亲。谁知,课一授完,父亲就过世,人生就那么地充满讽刺与悲哀!

    父亲过世居然没有一个人来问候,甚至连电话也没有。校长也不曾拨过电话,哪怕是假惺惺也好,并非代表他,而是学校。

    奔丧回来,一踏进校园,正在上体育的学生马上诉苦:老师,没人来代课,领导说,语文好学,可以自学。听到这些话,我感觉被人从背后猛地捅了一刀,鲜血淋淋。领导天天在校会上口口声声说要高度重视毕业班,要给他们开小灶。

    原来是自己太单纯了,一直是自己在自作多情,讽刺啊!

    中午到校,下午我就去参加语文公开课。科组长走到我身边,以为他要安慰哩,谁知却是发一张听课评价表给我填。我突然觉得没了劲。我语气疲惫地说:“对不起,我刚下车,很累。”他好像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我微笑了:他岳母住院,我中午听说就马上飞去探望了。不过,当时他们夫妻都不医院。事后我也没告知。

    次日,我下早读。教导见到我马上叫我替她人顶两节课,再加上我的共是四节课。我很泄气,以为他要关心我是否还累,不然再歇两天,谁知这回我笑得更甜了。我说很累。教导说,改天梁老师再顶回来。突然,我发觉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淡淡地说:对不起,我每个细胞都很累,然后走人了。

    a老师在校园遇见我,却佯装没见然后低头走过。而在这之前,每每遇见都会拍着胸膛,说他与我哥是哥们,甚至在大众场合当着本校几个领导的面对我那个在小学当副校长的二姐说:若以后有什么事,他会开车去探望我们的。他妻子咽喉动手术,我当晚一知道,马上提着大包小包去看望她。他家的一个亲戚在我所任教的班级,我一直疼爱有加,各种荣誉都给她。他妻子天天见到我也不曾安慰过一句,反而是缠住问报考指南,问她家小朋友读哪所高中更好些。我实在佩服他们的冷漠,更佩服他们的勇气。但我一直善待她家的小朋友,因为她是我的学生,那是两码事。

    b老师在街上遇见我也只轻描淡写一句,请节哀。我回来后,也不曾拨个电话,更没有来我宿舍坐坐安抚一下。她儿子我曾在假期无偿辅导过。曾叫二姐帮她儿子换过几次好班级。她也不曾打电话感谢过,好像是理所当然似的。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轻轻地笑了。

    c老师,她遇见我避而不谈。她夫君过世时,我陪她哭了一个下午,并给了点钱。她送亡夫骨灰回大陆时,我还自做多情地给她发了两则信息,后来听说她换卡了,才作罢。

    d职工的女儿结婚,也下帖请我了。我拨电话过去,真诚地祝福她女儿,然后告知父亲刚过世,不能参加。她在那端突然恍然大悟:“是啊,那天我也听说了,但又忘了。”怎么请帖时就没忘了我呢?我在心中冷笑。

    我的那些同事其实都很仁爱,只是情深口拙,不知如何表达而罢了。

    4

    6月份,教师职称评选。出乎大家意外的是,我没被评上,指标给了一个无名小卒。我自调到这所学校,这几年所有的大大小小的公开课都由我示范。我连续几年被评为优秀班主任、市十佳班主任,省十佳班主任的提名者。并且4月份,我所任教的班级被选送参加省“十佳班级”的竞选。学校领导没按业绩打分,而是无记名投票,也没公示。教育局的人听过我的课,教研组每次来袭击时,总碰巧抽查到我的教案与作业本,对我给每个学生写的鼓励语给予肯定与感动。因此局里又额外给了我一个指标。

    档案送到省职改办封闭评选。10月中旬在网上公布。学校选中的人却因论文不符要求而被筛掉。人算不如天算,苍天酬天良啊!正应了老子语:“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5

    7月底,中招考公榜。我所任教的四个优秀生却落榜。不是考太差,恰恰相反,是太出色,被学校修改了她们的档案。临考前,学校只给我们班主任输入学生的个人信息与志愿,但学生的等级却由学校来输入。等级是由班主任评定,若被评为c级,则无法被重点高中录取。

    当时我已起疑心,送等级表时,叫班长亲送,并叫学习委员把全班同学的档案再抄一份留底。落选的学生当中,就有这两位证人。第一次家长质问时,学校嫁祸于我。后来在人证面前,学校又推给教育局。局长拍案而起,命令把中招考之前考贝的光碟与学生的档案扛过去。真相则大白。后来家长与学生又告到市委。当然,最终邪不胜正。整整历经16天。那段日子,我每天给学生拨电话,或是发信息,给予温暖。我虽然不是优秀教师,但我有人性。

    成绩公榜的第一天,家长接二连三给我拨电话,直至21点我才有空吃晚饭。那天也因洗头没空吹干。次日就发烧了,越烧越高,连续一个星期不退烧。被逼只好去打吊针了。体质太差,我尽量避免不打针,已经9年与针水无缘了。那个70高龄的庸医,也或许是老糊涂了,也不问身体各方面的状况,就给我开了青霉素还有钾销唑针水。吊了四天之后,不但不见起色,反而令我更加痛苦。一天24小时都想呕吐,睡到半夜心率就会突然变紊乱,心脏越跳越快,然后就猛地呕吐。海南今年的8月不但暴雨多,而且连续刮了好几场台风。真可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啊”我忍耐了15天未见好,只好到大医院就医。教授开了一瓶调理肌能的针水,次日就病愈了。整整躺了18天。一个暑假就这么浪费完了。

    6

    为了防止伪造,凡是参加评职称的人得把所有的原件与档案一起送往省府。9月初原件已退回,唯独没有我的本科毕业证。问负责人,他反而问我当初是否有装进袋里?若没有,我又如何够条件参评,不然,如何过通你的检查?几百号人马,我怎么能记得住?不听也就罢了,一听,我笑了,笑得意味深长。转念一想,说不定夹在档案里呢,待档案回来再说吧。就这样,心情一直被吊着。

    11月初,档案回来了。问他是否看见我的文凭?他说,难道是真的不见了?我差点暴毙。问他这么久了,还没打电话去省府查查。他说忙啊。忙他个头,这个小地方的人闲到没有一点点生机。

    他叫我拿档案里的复印证让他瞧瞧。在事实面前,他无话可说。于是问我退一万步,若真的寻不回了,需要多少钱?我在心里冷笑:要钱来做什么?现在正实施聘用制,没文凭,我如何上岗?他无语,当然无语。

    文凭是自己的,得全力以赴。我打电话到有关部门,怎么补做?正当我准备花钱叫人帮我去弄时,月底他打电话告知找到了,夹在她人的档案里。谁知是真是假,总之,找到了就好,皆大欢喜。

    中国的行政部门很腐败,国家养了一群废物。难怪中国发展如此缓慢。

    7

    12月份,我的一篇小说被全国知名校园杂志选用。正当排版之时,我的编辑告知,他的同事说,这篇稿子我有投过给她,她能说出故事的大概内容以及作者的名字。我又笑了,今年发生任何事情,对于我来说,都已正常。我真诚地回信给编辑,说他是唯一的读者。其实,他是位很好的编辑,把6千多字的小说,量身定做为3千多字的小说,若没耐心与怜悯之心是绝对做不到的。我估计是他的稿源太多,招来妒忌,可能是他正在编辑稿件时,有事起身离开后,被她人经过电脑时,瞅见了。编辑叫我不必太介意,排版如期进行。投搞须知,我全晓得。我做人一惯有原则和人格。

    鲁迅说,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我不是勇士,再说我的人生也并不惨淡。除了父亲过世令我心境苍凉,剩余的都只不过是我人生的一个小小插曲而已,而有的连插曲的资格都不够。

    站在岁末的暮色里

    回顾所来径啊

    苍苍横着的翠微

    这一年的坎坷啊

    在微笑中竟化为朵朵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