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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闹钟的铃声刺耳地响起,艾琳从昏昏沉沉的梦中惊醒,觉得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想是该来例假了。真不想起床呀!艾琳扭头看身边的丈夫,丈夫在她扭头的一瞬间闭上了眼睛。唉!艾琳叹了口气,想着还要给儿子做早饭,无奈地起身穿衣,头重脚轻地下了地。
艾琳以最快的速度给儿子做好了饭,儿子上学走后,艾琳赶紧洗漱、清屋子。一眨眼就七点半了,艾琳胡乱地扒了几口饭,就去卧室拿包。这时候丈夫大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见她进来,连声说,来来,再来睡会儿!艾琳知道丈夫清晨的德性,白了他一眼,没有理他,径直拿了挎包,出门去了。
早春二月,清早还有点冷,行人不是很多,大都是匆匆而过的学生和赶去上班的工人。广播喇叭里在唱着白兰鸽“一年之季在于春天,一天之季在于晨”
艾琳步行在大街上,边走边想,这日子过得真快啊,不知不觉就人到中年了,今年自己都39岁了!想起来连自己都吃惊呢。
艾琳拐进了闹市中的商贸城,她在那里开了一家女子美容院。
商贸城是这个小县城商业的集中地盘,主要经营的是服装。早上的商贸城比较冷清,大部分都还没开门,零星开门的几家,有的在往外搬模特,有的在拖地板,艾琳突然感到下腹部一阵绞痛。
确切的说是右下腹,像被人把肠子拽了一把似的,艾琳忍不住“哎”了一声,停下来,弯下腰,两只腿来回搓着,好一会儿,痛才过去。都几十几了怎么还痛经呢?别是什么癌吧?艾琳想。有空要去医院查一下了,中年真是多事之秋啊!艾琳感慨着。
终于来到了自己的店门前。丽莎和玉娟已经来了,正在打扫卫生呢。艾琳心里有些欣慰,这两个美容师还算称心!
艾琳刚坐下就发现气氛有点不对,丽莎磨磨蹭蹭走到艾琳跟前,低着头欲言又止。丽莎,有什么事说吧!艾琳冷静地说。其实艾琳已经知道丽莎要跳槽的事,只不过没想到丽莎会走的这么快!
丽莎说了一通感谢的话,还说以后没事了再来。——她只说家里有事不能来了,当然不会说跳槽的事。
艾琳大大方方地把工资结给了她。临了对丽莎说,没事,你就是到别的店去干我也没意见,那是你的选择,不过,送你一句话,滚动的石头不生苔!
送走了丽莎,艾琳还是觉得郁闷,她不知道这是走的第几位店员,怎么服务行业的人员像走马灯似的换来换去呢!艾琳把玉娟叫来,告诉她以后要多辛苦一些,每月给她加50元工资,玉娟高兴得眉开眼笑。
艾琳又叮嘱了玉娟几句以后要注意的事项,不知不觉中就十点多了。这时,艾琳瞥见一大群穿着制服的工商人员向这边走来,艾琳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工商们进屋,拿出一张催款通知单,说是两个月没有交管理费了,再不交就要强制执行了!
艾琳跟他们求情,说是正月一个月都没有开门,现在也是淡季,没有人来,连房租都裹不住,哪里还有钱交工商的?要求减免管理费。
工商人员根本不听艾琳说的这一套,认为只要你开门,就得交管理费!僵持到最后,工商们看没有结果,领头的一个副所长一摆手,上来了几个人,推的推,拉的拉,把艾琳的喷雾机和美容仪器拿走了!
这下闹大了!艾琳很后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以往在书本上看到的,遇到紧急情况,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怎么都忘了?唉,这不是找事吗!艾琳拿起电话打丈夫的手机,希望他能过来帮帮忙。
丈夫在那边不耐烦地说,我有事!自己解决!可是艾琳分明听到丈夫在打牌的声音。看来丈夫是指望不上了——这也在艾琳的意料之中。艾琳只有自己想办法。
艾琳拿出二百元钱,匆匆赶到工商所,想把钱交了把东西赎出来。可是晚了,那个副所长说,你现在想交钱了?刚才干什么去了?东西到了这里,是要罚款的!交五百元写份保证来!艾琳恨不得把钱摔在他脸上!——东西我不要了!艾琳气呼呼地跑下楼。
下到最后一层时,艾琳突然觉得头晕目眩,她跌坐在楼梯上,听到肚子在咕咕直叫,原来已经十一点多了,该吃午饭了。
楼上下班的工作人员纷纷走了下来。咦,你怎么在这儿啊?艾琳听到一个声音问,一抬头,见是银行工作的老同学王威。唔,我、我来这儿办点事儿!艾琳的脸一下子红了,从地上爬起来。——自己这副样子多狼狈啊!看到这个昔日追求自己几年的男同学,现在当了官,腆个大肚皮,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艾琳真想一头钻进地缝里!
要是找他帮忙,可能会解决吧?艾琳心里想。毕竟他和工商的人一个楼上班,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然而,残留的自尊让艾琳怎么也不好意思开口,眼睁睁地看着王威走远了。
艾琳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店里,一上午了,店里也没来一个顾客。玉娟在悠闲的看电视。艾琳在门口游动的菜贩子车上买了简单的青菜和豆腐,做好了午饭,吃过后,让玉娟看店,自己上楼睡了一会儿——她实在支持不住了!
二点多钟,艾琳下楼时,看见玉娟已经在给一个顾客做美容了。玉娟见她下来,努着嘴暗示顾客有意见。果然,顾客对她说,老板,怎么不用喷雾机呀?哦、哦,你现在的皮肤不应该用了。那超声波呢?哦,超声波机出了点问题去修了,下次来就有了!顾客没有再吭声。但艾琳知道,那些拿走的美容仪器必须尽快拿回来!否则,顾客不会原谅第二次的!
艾琳心烦意乱地坐在店里,突然想到在装璜部做的布标和彩旗还需要确定一下字体和尺寸。——那是准备给店里做三周年庆典活动用的。
艾琳急忙赶到装潢部,亲自设计字体和图案,直到满意为止!——她就是这样一个追求完美的女人,所以活的特别累!
艾琳头晕眼花地从装璜部刚走出,一个人笑吟吟地站在她的面前:艾琳,还认识我吗?
天啊!这不是初恋情人雷一鸣吗!十多年没见了啊!艾琳呆呆地望着他,恍惚在做梦!
时光倒回到二十年前,一个戴眼镜的男孩追着一个女孩问,我成熟吗?我个子够不够高?
那个留着学生头的女孩嘻笑着跑开,边跑边说,嘻嘻,你像我的小弟弟!
十八年前,少女问大学毕业的男孩,你怎么不分配回来?男孩答,我想忘记这个令我伤心的城市!
十五年前,男孩回来结婚,女孩和男友送了一对交颈鸳鸯的花瓶。之后就一直没见。
如今站在艾琳面前的已经不是从前的男孩——已然是个胡子拉渣的中年男人了!
艾琳,你一点没变!男人的眼睛在镜片后面闪着热情的光。艾琳心里一热。
艾琳邀请雷一鸣去店里坐坐。呵,当老板了?艾琳笑笑,也就是找点事情做,单位垮了!
两人在艾琳的二楼上交谈了有两个多小时,都感慨万千。雷一鸣一遍又一遍的说,那时我真傻啊,真傻!竟然连你的手都没有拉过!
毕竟是至小的交情,艾琳很坦然的诉说生意的艰难,一个女人独自做事的不易,就说到了上午工商的那件头疼事。
雷一鸣皱起了眉一想,说,我有个同学就在商贸城工商所当副所长,姓周。这一说,还真巧合,正是拉走艾琳仪器的那个副所长呢!
雷一鸣赶紧拿出手机给那同学打电话,那同学说让艾琳陪雷一鸣过去一下。
有门!艾琳高兴的和雷一鸣去了工商所。
那个副所长有点不好意思,说怎么不早说呢,现在东西拉来了,这么多人看见的,不给钱说不过去。最后交了100元钱,总算把东西弄回来了!临走时,雷一鸣拍拍那个同学的肩膀说,晚上我请客!
一眨眼就六点多钟了,雷一鸣约上了那个同学,和艾琳一起在外面吃的大排挡。雷真是聪明,不但沟通了艾琳和所长的关系,还把艾琳店里每月的工商费也减了下来!
这顿饭吃到快九点才散场。艾琳和雷一鸣从饭店出来,沿着新建的沿河花园散步。
从老城那边阵阵传来鞭炮的响声,此起彼伏。开始艾琳没在意,待看到一群群人拿着纸和香,走过来走过去的,才知道是去小南海给观世音烧香的。观音一年过三个生日,2月19,6月19和9月19。今天是?哈!这样一想,艾琳的脑中电光火石的一闪!——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啊!农历的2月19日,和观音菩萨是一天的嘛!
艾琳高兴的叫起来:今天我生日啊!39岁了!
雷一鸣一听,高兴的当时说请客,请艾琳到“旺嘉”去吃蛋糕!
旺嘉是小城最高级的西式面点房,里面的环境、灯光和音乐都是一流的!听说是过生日,大堂经理让灯光师把室内的灯光调的一明一暗,很有情调,音响师放了一首郑智化的生日快乐: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握着我的手,跟我一起唱这首生日快乐歌!
艾琳,祝你生日快乐!永远年轻美丽!干杯!雷一鸣举起酒杯。
于是,整个大厅都被美妙的灯光和迷人的音乐所包围!艾琳喝着葡萄酒,吃着蛋糕和点心,望着对面深情款款的初恋情人,陶醉在这令人心醉的氛围里
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有生的日子天天快乐,别在意生日怎么过!郑智化还在唱着,大厅周围坐着的人也跟着节奏拍着手。一刹那间,艾琳的眼睛润湿了,无言的感动久久萦绕在胸怀
十点多了,丈夫的电话已经打来了两次,艾琳恋恋不舍的走出旺嘉。从结婚以来,艾琳就极少到这种地方来,似乎恋爱时的风花雪月和浪漫情怀都被琐碎的生活所淹没。而一颗心日复一日在这搓板一样的日子里磨,也早已是麻木不仁、波澜不惊了。——好久都没有这样激动和欢快过了呢!艾琳在心里感慨着。
雷一鸣坚持要把艾琳送回家。艾琳拗不过,两人钻进了一辆出租车。在车上,两人默默无语,雷的表情有些黯然,半响说了一句,我明天就回省城了!艾琳哦了一声,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终于说了一句像歌词的话,以后常回家看看。
下了车,离艾琳家还有一段小巷子,很黑,雷执意要把艾琳送到家门口。两人并肩走着,各想着心事。一条狗迎面跑过来,雷一把抓住艾琳的手,一下子把她紧紧拉到身边来!狗跑远了,艾琳的手还被雷紧攥在手里。——就当是偿还以前欠他的吧!艾琳想起了雷说“连你的手都没有拉过”时痛悔的表情。
“到我家了,你走吧!改天到我家玩儿。”艾琳小声的说,同时悄悄地把手抽出来。想到丈夫,她不敢在这深夜邀请雷到她家去。
“艾琳,我”雷一鸣跨前一步,把双手重重地放在艾琳的肩头一扳,就和艾琳脸对脸了!艾琳听到了他急促的呼吸,看见了他镜片后面闪闪发光的眼睛,心里一阵慌乱。作为一个中年妇女,她当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然而她把雷的双手一扒拉,轻轻一跳,躲开了。一边说,去吧去吧,我到家啦,一边慌慌张张的疾步向家门走去!艾琳心想,中年女人,不能有任何闪失了,输不起了!
走了几步,艾琳忍不住停下来回头看雷,看他走了没有,可是黑呼呼的什么也看不见。一转头,前面一个黑影逼了过来,艾琳心提到嗓子眼了!定睛一看,是丈夫,阴沉着脸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