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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工作第三个月,我才引起白衣的注意,而且是在公司以外的地方。虽然从踏入这间公司的第一天起我就已经开始注意他。他总是面色苍白,脸上的线条像是刀刻的一样瘦削,坚硬,漆黑的眸子,漆黑的长发,瘦长的手指。偶尔看见他站在走廊的窗口吸烟,也总是面色清冷。
1、相见欢
那是一个夏天的傍晚,在世纪广场,他就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穿着白色的衬衣,安静的站着。好像一个忽然落在地球上的天使一样,与周围的环境是如此的格格不入,我不知道他为何会在那里,可能,是被音乐吸引过来的吧?当时,很多人随着音乐跳舞,我也是这群人中的一个,穿着红色的短裙,像一个专业的舞蹈演员一样,旁若无人的跳着,美丽、灿烂、自我,我忽然很不害羞的想我会不会是他停留的理由?
“小萌,你跳得好漂亮!”在我停下来的时候,他走到我面前说。
我忽然脸红起来,不知道期待了多久的时刻,我总在幻想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可他却仿佛老朋友一样轻轻巧巧的说出。
“是吗?谢谢”我面色绯红,却故作镇定。
我们就这么认识了,虽然可能三个月前,我们就该是认识的。
据公司里面的人说,他有一个女友在远方,我总是会不自觉的想,他在他女友面前,该是什么模样呢?
2、宠物鸟
我有一只宠物,是我去山林露宿的时候抓到的。我不知道它的名字,我甚至不知道它是否是鸟类,因为它只有一只翅膀,一只眼睛。它总是目光温婉的凝视我,可我总觉得它的目光中满是寂寞。我知道,它是把我当作它的主人了,因为我总是会寂寞。
妈妈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与我的宠物一起说话的时候,总是用怀疑担心的目光看着我,我想,或许妈妈不喜欢我的这只宠物吧?因为我把太多的心思放在了它的身上。毕竟,像我这么大的女孩子,总该有很多朋友,总该是每天叽叽喳喳的才对。我想,我肯出来一个人跳舞,也是为了妥协于妈妈的目光吧。
不过,能在这里见到白衣,却真的给了我一个惊喜,他是一个人,或许,他的心里也满是寂寞吧。
3、山顶有棵想我的槐树
我并不是一个好员工,虽然我从来也没有耽误过工作。每天午后,只要没有雨,我总是会一个人跑到山上去。这是一座小山,就在我们单位的后面,爬到山顶也只需要半个小时而已。我总一个人跑到山顶去,在一棵槐树下坐着发呆。
这棵槐树正好对着我工作的窗口,所以每天我即使在班上,也总是站起来,和它眉来眼去。我总是和远方的朋友说,山顶有棵想我的槐树。虽然她们不知道我的意思,我却从不解释。
那个午后,我又跑到山顶去,坐在那棵槐树下,怔怔的看着一片叶子落在我的脚旁,一只蚂蚁被这叶子砸中,惊慌失措的试图逃开。
白衣从旁边长满稗草的小径走上来,微笑着看着我。
“送你一件礼物!”
我看见,他的手里拎着一个鸟笼,里面装着一只鸟――一只翅膀,一只眼睛!
我雀跃起来,像孩子一样,满心欢喜的盯着它看,和我的那只是多么的相似啊,或许,它们该是一对也说不定呢。
我抬头,看见白衣正盯着我看,似乎痴了,目光里满是柔情,我忽然脸红起来,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你看那云彩”
“怎么?”白衣抬起头,显然没有理解我的意思。
“到我的角度来。”我拉他坐过来“现在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送给你。”
“嗯一只狗”
“那里!”我指着一块云彩。
“一座宫殿”
“那里!”
白衣跟随我的手指,不停的变换着目标。像个孩子一样,向我要这要那。
他惊奇的看着我,好像发现了一个宝藏。
我知道,他已经走进了我的世界。一个二十年都没有人走进过的世界。
4、雨季,一场恋爱
它们真的是一对!
当我把白衣给我的鸟带回家的时候,我看见,我的宠物目光里充满了喜悦,它不再注意我,而是把全部的精神都给了这只鸟。
我把它们放入同一个鸟笼,我惊奇的发现,它们竟然一下抱在了一起,像一只鸟一样,振翅飞翔!在笼子里面盘旋。原来,它们只有两只在一起,才能飞得起来,我忽然感叹起造化之力是如此的神奇。
我把这件事告诉白衣,白衣淡淡的笑:“我早知道,它们的名字叫做――蛮蛮!必须两只在一起才能飞起”
我问,为什么你知道我有这样一只“蛮蛮”呢?
他目光温柔得让人心跳,或许,是缘分吧!
我和白衣恋爱了,像两只单翅的鸟一样,开始每天出双入对。
我曾问过白衣,关于他远方的女友,他淡淡的说,以前的事了。我便不再问,乖巧的在他的臂弯里笑起来。我不在乎他曾经经历过什么,我只知道,现在,我才是他的唯一,这就足够了。
不知道为什么:雨季开始了!从白衣送我那只蛮蛮开始,似乎就没有停止过下雨。我再也没有去过山顶,再也没有去见那棵想我的槐树。因为我每天除了上班,都要陪我的白衣。是的,是我的白衣!他现在是我的了。
据说南国会有梅雨季节,可我从来不知道,北方也会有这种每天都有雨,一二个月都不停的情况出现。最起码,在我生命的前二十年里,从来都不记得有这么长的雨季。
5、我恋爱了
“我恋爱了”!
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的妈妈的时候,妈妈用那种担忧的眼光看着我,就像几个月前,我得到第一只蛮蛮的时候一样。甚至在夜半,我听见妈妈在隔壁长吁短叹,辗转反侧。
或许,妈妈知道我并不适合谈恋爱吧。不过,我不想让白衣知道这件事。
所以,白衣说过几次要来拜访我的家庭,我总是推脱。甚至有一次,他发起急来:“为什么你不许我走入你的家庭呢?”
他从来没有这么严肃的和我说过话。
我不知道该如何说,我想如果可以,或许我会让他一辈子都不知道吧。
我哭起来。
他揽我入怀,亲吻我的眼睛。
“好了,乖,不哭,我不再逼你。好不好?傻丫头!”
他执住我的手,摩挲着我的指尖,那痒痒的感觉让我破涕为笑。
“你知道么,小萌,你是一个公主。”
“嗯?”我有些惊讶他的话
“现在的女孩,这个地方都已经不再敏感。”他微笑着,痴痴的摩挲着。
“傻瓜,不过是因为我的指甲长一点罢了。”
我虽然不再哭,可我却知道,也许有些事,我不可能永远都瞒着他。
回到家里,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着蛮蛮发呆。
它们的生活似乎充满了快乐,甚至我把我的烦恼告诉它们的时候,它们都没有停止在笼子里面盘旋。
或许,我该给它们更广阔的天地吧。
我忽然做了一个决定,我要把笼子打开,哪怕它们要离我而去。
第二天清晨,上班之前,我把窗子打开,然后拉开笼子的门,它们呼啸着冲出笼子,一飞冲天,头也不回的投入到外面的雨幕中。
我悲伤的上班去,下班的时候,因为下雨的缘故,我房间的窗户已经被妈妈关上。
我不知道它们现在在哪,被雨淋湿了该去哪避雨呢?或许它们回来过,却没有办法进到我的房间呢!
我愤怒的打开窗户,不顾雨淋湿了我的衣服和身后的床单。
6、蛮蛮带来的女孩
因为有雨,天暗暗的压得很低。
当我在窗前站了一小时又十五分钟的时候,我听见在雨中传来振翅的声音。
一个黑点由远到近,一下子从我的窗口扑进来。落入到笼子中去。
我的蛮蛮回来了。
它们分开身躯,望着我啾啾的叫。或许它们是饿了,或许是在怪我把它们关到了窗外吧。我扑到笼子边,落下泪来。
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我光着脚跑出去开门,一个长发白裙的女孩站在门口,撑着一把小小的油纸伞。
“是蛮蛮把我带到这来的,你是它们的主人么?”那女孩笑着问,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女孩的眼睛里隐藏着点点的忧伤,那漆黑的眸子里,一种熟悉的气息,是寂寞抑或是什么?
“小萌,在门口干吗?有人来么?”妈妈在厨房问我。
“你要进来么?”我尽量让自己微笑着。
“不要了,我只是想看看它们的主人是什么模样,冒昧打扰,再见!”那女孩也笑着,转身走入到雨里。
“没有,晚上吃什么?妈妈”我高声应着,向厨房走去。
“小萌,明天是周末,妈妈带你去复查,好不好?”
“好”我乖巧的答着,叹口气,真希望自己的病快些好起来,或许那时候,我就可以勇敢的把我的一切都告诉白衣,勇敢的把白衣带进我的家庭了。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会在医院门口见到白衣。
午后,我和妈妈拿着我的复查结果从医院走出来,白衣就撑着伞面色清冷的从医院门口走过。
“白衣”我惊慌失措的叫起来,一着急,拿在手里的病历袋落在雨地里。
“小萌,你怎么在这里?”白衣应着,弯下身帮我拣起我的病历袋。
“妄想型精神分裂症?”他低头看了下病历,吃惊的抬起头来看着我。
妄想型精神分裂症这几个字像雷一样在我有些不知所措的头上炸开,我不想让他知道的一切,我的恋爱我觉得眼前一黑,晕倒在雨中。
“小萌小萌”身边传来妈妈的喊声。
7、不是结局
我醒来,白衣在我床边,执着我的手。
我回到了我的家,因为我看到,白衣身后空荡荡的鸟笼。
蛮蛮不在。
“little bad egg,为什么要怕我知道这些呢?”
“little bad egg”是白衣对我的昵称,我喜欢这个有些傻乎乎的称呼。
他知道了!我深呼一口气,勇敢的迎上他那漆黑的有些凹陷的眼睛。
“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和你说过我的事,关于我的女友的事!你想知道么?”
我用力的点头,不说话。
“我的女友,和你有同样一种病,她甚至不能确定,我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可我有信心,让我陪你一起面对,陪你一起好起来。”他盯着我,把我的手拉到他的胸膛上,感觉他的心跳。
“白衣我相信你。”
我幸福的流下泪来。
蛮蛮抱在一起从窗外飞进来,落在白衣的肩膀上。
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我忽然感觉好像明白了什么,有什么事要发生。可到底是什么?
门开了,果然还是那个女孩,撑着同样的油纸伞。
“白衣”
我看见白衣兀然站起来,面色苍白的盯着那个女孩。眼睛里忽然充满了清冷和落寞的神情。
“你们”
“她就是我和你说的,我的女友!”白衣低下头,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我费力的抬起头,蛮蛮还亲热的抱在一起,在屋子里面盘旋着。
窗外的雨下得愈发的大了。
我忽然觉得什么都很遥远,很遥远
8、也是结局
我睁开眼睛,刺眼的白让我又闭上眼睛。过了半天,才把眼睛再睁开,白色的衣服,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墙,白色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整个屋子明晃晃的。
我费力的从床上爬起来,绕过身边的点滴架,走到窗边去。
不再有雨,外面的街道喧闹起来,阳光明媚。
街边一个美容店正在播放舞曲,不知为了庆祝什么,一群欢乐的女孩正在跳舞,舞曲一遍又一遍的播放着,那些跳舞的女孩就一遍又一遍的挥洒着他们的热情,引得路人伫足观望,空气中充满了热情和快乐的音乐。
我忽然看见,街对面,白衣与一个长发的女孩携手慢慢的走过去。那女孩正是那日在雨中随着蛮蛮而来的女孩,白衣的目光里满是温婉和柔情。
“小萌,吃药了。”妈妈在身后温柔的说。
“不要想了。乖孩子,没有蛮蛮,没有白衣,那不过是你想像的世界。”
我转过头,温顺的笑,然后满眼的泪。
我的病似乎没有好的迹象,蛮蛮偶尔还会从窗口飞进我的房间,快乐的鸣叫。我无论多努力都分不清到底哪些是现实生活,哪些是我的臆想。不过我还是每天都如此的在公司来去着,像正常人一样。白衣显然没有将我的事告诉任何人,他是一个好孩子。
据说,他的女友结束了学业,已经从遥远的地方来到了我们这个城市,我想,他们一定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