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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光祖把车停在北市某间风评不错的公立国中前,不一会儿,田世瑄便背着书包从里面走了出来。
去年田世瑄要升国中时,田光祖也有考虑过是不是要跟别的老板们一样,把儿子送进私立学校,甚至是送田世瑄出国,可是在问过田世瑄的意见之后,他还是决定依照田世瑄的意愿,让田世瑄进公立学校就读。
这世上为人父母的人,大都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有点家业的,就会希望孩子能继承家业,可田光祖倒是完全没有这种念头。
田光祖从不认为儿子一定要有多大的成就,在他的观念里,小孩子就是要玩,要有个开开心心的童年。
至于继承家业,田光祖很清楚他绝对不会把公司传给儿子,如果是他的儿子,就要学他的老子一样,自己去闯荡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不要只会想要继承别人留下来的公司。
不过,说归这么说,为人父母的私心他还是有一点,于是他为田世瑄存了一笔基金,这笔基金足够让田世瑄大学毕业后创业,或是再到国外念书三年无虞。
虽然田光祖不怎么要求田世瑄的功课,蓝雅筑这些年也不能陪在田世瑄的身旁督促,但田世瑄的成绩还是一直维持得很不错,至少田光祖知道他的几项主科目前都还没有拿过满级分之外的分数。
“爸。”田世瑄坐进副驾驶座,拿下书包,系好安全带。
“乖仔,假请好了吗?”田光祖开口,又是一口俗俗的“台湾狗语”
“嗯!请好了,加上周末,一共有九天的假期。”田世瑄道。
不只是田光祖,田世瑄也很兴奋。
等一下他们父子就要飞到美国,然后四十八个小时之内,他就可以喊小猪老师一声“妈妈”了。
天知道他想要喊她这一声“妈”想了多少年。
“好,走!”田光祖大喊一声,踩下油门。
“雅筑,你真的要走吗?我没有你不行啊!”看着正在动手收拾私人物品的蓝雅筑,葛士豪无法不哀怨地道。
“学长,拜托不要说那种会让人误会的话,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公归公,私归私喔!”蓝雅筑嘴上抗议,语气倒是没有生气,因为葛士豪知道她与田光祖的事后,已经接受两人只能是学长学妹与工作伙伴的关系了。
蓝雅筑还在台湾受训的那一年,与田光祖以情人的身分尽可能地培养两人的感情,到了美国之后,更是努力维持。虽然两人行事低调,但身旁的人都知道她已有对象且感情稳定。
“我是跟你谈公事没错啊!你回台湾去,我们这边的分部怎么办?”葛士豪一想到接下来就只剩自己独撑这个分部,就想要哭泣。
他们这个分部有许多位老师,可是能让学生“慕名而来”的,就只有他与蓝雅筑,她现在离开对学校的业绩,肯定会有所影响。
“我不是花了一年的时间培养了玉慧与明娜吗?她们两个现在要独当一面,绝对没问题。”蓝雅筑不理会他的哀号,继续打包行李。
“你是我们的招牌名师,而且这个名号是你花了三年才慢慢建立起来的,就这样放弃,你不觉得太可惜了吗?”
“我只是改回台湾教英文,又不是一辈子都不当老师了,有什么好可惜的?”蓝雅筑笑着反问。
“呜呜呜早知道当初就不要帮你争取三年的约,直接绑你五年就是了。”悔不当初啊!悔不当初。
“你与其在这里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如想办法再培养个名师出来吧!”蓝雅筑笑道。
她从以前就听说葛士豪很有一套,自从跟他一同工作之后,才知道这个人是天生当老师的料,他不只教学生很有一套,连教老师都很有一套!她可以在三年内就闯出点小名气,跟他的栽培脱不了关系。
“你以为要培养一个人有那么容易啊?”他含泪。
他大学就到补习街匿名教书,熬了十年才有机会入股当股东,自然不希望人才流失。
“相信我,你绝对没有问题的。”蓝雅筑朝他眨眨眼,抱着收拾好的纸箱往外走。
“哎!你走吧!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葛士豪捧着心口,假装心痛地道。
蓝雅筑噗哧一笑“我明天结婚,记得早点到,红包要大一点喔!”
因为田光祖上过杂志,勉强也算是公众人物,为了保护蓝雅筑与田世瑄的隐私,他们决定在美国办婚礼,且只请最亲近的亲友参加,回国后再去做结婚登记。
“好啦!知道了。”既然跟这个可爱的学妹无缘,葛士豪也不强求,非常有风度地祝福她。
“那就拜啦!明天见。”
这几天蓝雅筑已经陆续把要寄回台湾的物品都已经寄回去了,至于一些不想带回去的东西也都已经分送出去,房子更是数天前就已经退租,今天再把这最后两箱寄出去,就算全部处理完了。
由田光祖出机票与旅费,这两天她跟父母还有一众亲戚都住在饭店。今晚她好好做一个美容spa,好让她明天能当一个漂漂亮亮的新娘。
田光祖与蓝雅筑结婚的这天,老天爷非常地给面子,天气一整个风和日丽,艳阳高照,金黄的阳光将坐落在郊区的纯白教堂映照得更为圣洁。
知道她喜欢玫瑰,田光祖特别派人将整座教堂都用最鲜丽的玫瑰花来布置,让教堂的每一处都闻得到玫瑰的香气。
田光祖为她订了一件极为漂亮的白纱礼服,手工钩制的蕾丝长长地垂到地板,简洁又柔和的线条将她书香世家出身的恬静气质衬得更为优雅。
蓝雅筑的外表很普通,并不是会让人感到惊艳的美人,她跟别的女孩相比,完全就只能以出众的气质取胜,但她的气质不是富裕人家以金钱娇养出来的高雅尊贵,而是以数代的艺文气质所陶冶出来的优雅内涵。
蓝雅筑曾经以为自己一辈子就只能当个外貌中等的“气质美女”可当专业化妆师将手移开她的脸时,她才发觉化妆真的是女人的魔法啊!
难怪人家会说:只有懒女人,没有丑女人。虽然她也会一点简单的化妆,但跟专业化妆师的技术比起来,真的差太多了!
她原本觉得自己的唇太小、鼻部太长,没想到经过化妆师巧手将五官比例做了修饰,取得平衡之后,居然也能称得上美。她现在觉得自己整个人就像是被放到图像处理软件里ps过一样。
“小猪老师,你好漂亮。”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蓝雅筑,田世瑄也忍不住惊艳地道。
已经上国中的田世瑄长高了许多,原本新娘休息室是不准男性进入的,但他还是个少年,又是蓝雅筑一手带大的孩子,因此得到通融。
“好漂亮喔!这真的是我吗?”蓝雅筑盯着镜子不放,几乎想要一辈子不卸妆了。
“要感叹,等一下再感叹吧!时间到了。”
经过母亲的提醒,蓝雅筑这才发觉教堂中不知何时已响起了结婚进行曲。
她拿起捧花,挽着父亲的手臂,随着悠扬的乐声,缓缓地走向红毯的另一端,走向站在神父面前,穿着一身笔挺黑西装的田光祖。
此刻的他比任何时候都还要帅气,明明穿的是西装,却有股穿军服的威风凛凛,就连眼角的伤疤在她眼里都像勋章。
她的父母算是开明的人,平时并不怎么干涉她的交友情况,但两人毕竟都是拥有高学历的读书人,因此当她的父母知道她交往的对象,是一个只有国中学历,又带着儿子的未婚爸爸时,还是难免会为她担心。
田光祖为了让两位老人家安心,不只开始改变自己的言行举止,居然报考了高中夜间部。
也许他现在的学历还是比上不足,比下也没什么余,但这份心意与这几年来所做的努力,她的父母都看在眼里。
两个人要相爱很容易,困难的总是生活中的相处,他们都在生活的一点一滴中学习怎么让彼此更加合适。
也许田光祖没有很高的学历,可是他有面对困境时的智慧与处理的行动力,也有包容错误的胸襟。
就是这份成熟让他们今天可以站在同一块红毯上,让她的父亲可以放心地将她的手交到他的手上。
此外,为了可以在放假时独自来找她,他也努力地学了几年的英文,目前英语能力虽然不敢说很好,但至少一般的生活会话已经没有问题。
所以当神父用英文询问他是否愿意娶蓝雅筑时,他才能毫无困难地回答“yesido。”
这样一个鲁直又可爱的男人,教她怎能不着迷呢?
于是在神父问她愿不愿意成为他的妻子,与他相守一世时,她也毫不犹豫地大声道:“yesido。”
前几天刚刚参加完夏令营回来的田世瑄晒黑了一点,不过因为他本身肤色偏白,所以真的只晒黑了一点点。
穿着短袖运动服与成套的短裤,刚打完一场球的田世瑄嘴上叼着雪糕,边啃边跟廖美玲抱怨他爸爸与新妈妈的无情。
这些年他一直与廖美玲有来往,两人早就培养出一股忘年之交般的友情。现在虽然两、三个月才会见一次面,但每个月都会聊两、三次电话,他几乎什么大小事都会跟她讲。
这天,是田世瑄与朋友参加三对三篮球赛的日子,廖美玲特地买了运动饮料与他最爱吃的雪糕来看他比赛。
“我不是不能理解他们新婚燕尔的心情,我也有自己的朋友与生活,可是他们最近真是愈来愈夸张了,不在家的时间愈来愈长。”想起家中双亲的行径,田世瑄不禁苦笑。
“你要是觉得无聊或是生活不方便,可以来住阿姨家。”廖美玲对田光祖与蓝雅筑的事情没什么兴趣,不过只要能听到儿子说话,就算是背九九乘法,她也会很乐意听。
“爸有请钟点管家,生活方面是没有什么问题,而且我过去的话,陈叔叔会嫉妒吧?”
“你不用理他,想来的话尽管来就对了。”廖美玲赶紧强调。
田世瑄口中的“陈叔叔”就是廖美玲的前夫。虽然两人离婚了,但他对廖美玲还是余情未了,两年前终于又忍不住向她要求复合,可她一直没有答应,就这样整整拖了两年。
“廖阿姨,你要是还喜欢陈叔叔的话,就和他和好嘛!”他道。
田世瑄不知道她过去的事,不懂她不敢答应复合的心结,但她也无法将原因说出口,于是只能苦笑。
就算现在复合了又怎么样?她依然无法生育,而他的家人也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她,到头来也只是把曾经的问题又重复一次罢了。
“可以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很好啊!像我爸妈两人愈来愈夸张了,他们在家的时候,我都觉得空气中有粉红色的泡泡在飘,看来再过不久,我应该就会有个弟弟或妹妹了吧?”
廖美玲没有办法跟他解释她的事,只有转移话题“这样啊!那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呢?”
田世瑄平时也不跟廖美玲谈这些事,今天只是刚好提到,现在见廖美玲有意闪避这个话题,也就不再追问,只是顺着她的话道:“我觉得都不错啊!如果是弟弟的话,我就教他打球,妹妹的话,我就念故事给她听。”
“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一个最棒的哥哥。”廖美玲既感伤又感动地道。
其实你还有好几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妹妹,只是我没有珍惜,所以没办法让你见到他们。廖美玲在心中低叹。
“廖阿姨,你怎么了?”田世瑄被廖美玲不自觉掉出来的泪水吓了一大跳,嘴里咬着雪糕,双手并用地在随身背包里掏出面纸来。
“没事没事,抱歉吓到你了。”廖美玲接过面纸又哭又笑,哭的是她失去的那些孩子,笑的是还好她还有田世瑄。
他摇摇头“没关系。”
叭!叭!
不远处响起两声短促的汽车喇叭声,田世瑄与廖美玲转头一看,就见田光祖在车窗边对两人招手,坐在他身旁的蓝雅筑也微笑地点头示意。
“啊!廖阿姨,抱歉,我爸妈来接我了,我们下次再聊吧!”田世瑄正好吃完雪糕,他舔了下雪糕中间的木棒,再将它丢进垃圾筒。
“嗯!下次再见。”
“再见。”田世瑄抓过背包往车子的方向跑去,可跑了几步,就又折了回来。
“怎么了?什么东西忘了拿吗?”廖美玲温柔地问道。
“不,我是有句话忘了跟你说。”
“什么事?”
“我忘了告诉你,我只有一个妈妈,不过”田世瑄朝廖美玲展颜一笑,倾身轻轻在她颊上印下一吻“阿姨,谢谢你把我生下来。”
说完,不等廖美玲回答,他就又跑走了。
看着田世瑄坐上车子离去的背影,廖美玲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她与田光祖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他是怎么发觉的呢?
不过,不论他是怎么发觉的,他刚刚那句话就足以让廖美玲感动不已了。
这个孩子不但没有追问她抛弃他的原因,也没有怨恨她,甚至还跟她说谢谢,谢谢她将他生下来。
廖美玲感动得泪流不止,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所认定的妈妈只有蓝雅筑一个人。
俗话说:“生的放一边,养的大过天。”能够把田世瑄教成现在这么懂事的模样,蓝雅筑一定下了很多苦心。如果田世瑄只愿意喊一个人妈妈的话,比起除了把他生下来,就什么都没为他做过任何事的她,这个花了全部精神培养他,为他洗衣做饭、细心照料的蓝雅筑确实更有资格。
田世瑄一上车,田光祖就亏他“你跟廖阿姨讲什么讲这么久?”
“秘密。”田世瑄微微一笑,却坚决不回答。
小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何,可是随着年龄愈来愈大,廖美玲的真实身分就再也瞒不住田世瑄了。
全天下没有一个女人会无缘无故、分文不取的为一个男人照顾儿子,还一顾就是三、四年,再加上每次两人一同外出,被人问是不是母子时,廖美玲总是会笑得特别开心。
凭着种种迹象,田世瑄很容易就做出廖美玲应该是他生母的推论,只是他现在的生活很幸福,比起与廖美玲之间缘分浅薄的母子情,他更想珍惜与蓝雅筑间得来不易的母子缘分。
他的爸爸、妈妈用行动教导他,做人要先懂得珍惜眼前的幸福,如今他很珍惜,也很保护这份幸福,相信在将来他们一家三口也仍然会如此幸福下去,直至永远。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