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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耍弄的事,隔天就被董欢鞭数十、驱之别院,窘得不想再想起,同时凭三年来的经验,庆幸遇见那位幼稚校工只有千分之一不到的机率,否则常常见面、常常想起那件事岂不难堪?!
顺心如意过了半个月,这天傍晚六点半左右,董欢从广设科的教学大楼走出来,和身边留下来请教升学问题的高三女学生挥手道别后,决定切西瓜穿过操场回对面的办公室。
桦欣的操场是四百公尺的pu跑道,中央圈着绿色橡皮运动场,左半边是排球场,右半边则是篮球场,虽然已经离放学有段时间,但仍有许多学生尽情地在操场上挥洒汗水,消耗青少年才有的过人体力。
董欢抱着一迭学生作品从两个球场之间匆匆穿过,一边计划几点前必须回到家,回到家必须在几点前把琐事处理完,才好在九点半心无旁骛地和欧阳萍讨论画展事宜时,却听见几个人大喊大嚷。
“小心──”
“危险!快闪!”
什么?
董欢才转看向发声处,还没弄清楚状况,一个黑影硬生生重击上她的脸!
她被打得脑袋往后一仰,左脚往后一退,没踩稳,高跟鞋一拐,狠狠跌坐在地上。除了感到疼痛,第一个想法就是庆幸她今天穿的是长裤。
一群学生冲了过来,臭烘烘的汗味立刻把董欢团团包围住。
“狗仔,你、惨、了──”声音充满幸灾乐祸。
“老师你要、要不要紧?”毁了毁了,什么人不打,偏偏打到自己的美术老师,他这学期的美术会不会被当?他会不会成为史上第一位美术被当的人?
“不要紧”董欢手摀着火辣辣的脸,频频深呼吸,吸入肺腔的却是一堆汗酸味。
拜托,别围着她,让、让她呼吸新鲜空气──
“老师,我带你去保健室?”
“拜托,保健室六点就关门了!”保健老师一向准时拉下铁门放狗下班回家。
“那、那那那──”怎么办?
“送医院?”学生说着就掏出手机。
“不用了,我回办公室休息就好”董欢急忙抬手阻止。因为被球打到脸而坐救护车送医院?先不说这到底符不符合搭乘救护车的法规,重点是丢脸死了,她绝对、绝对、绝对不要!
“嘿,你们围一群在这里是怎么了?”
“林先生!”救命呀──
看见来者,众人把义气扔一边,哇啦哇啦抢着打闯祸者的小报告。
林先生边听边走向同学们让出的空缺,蹲下检视董欢的状况──天色昏暗,他只能凭她左边鞋跟断裂的状况,判断出她脚踝应该拐到了,至于被球砸到的地方完全看不清楚状况,不过依男生的力气来看,她的脸恐怕被球砸肿了。
“先到我的工房冰敷好了。”他的视线与她对上“可以走吗?”
“应该可以,但要先休息一下,我的脚很痛。”她刚才试图起身,但左脚才踩下去立刻疼到骨子里。
林先生左手摩挲下颚,忽然想到什么,说了声“你等等”后,起身往篮球框下走,最后拉着一样东西走回来。
董欢瞪着眼前的手推车,彷佛手推车会张开血盆大口吃了她。
“我拒绝!”丢脸死了!
“哦?你知道我的打算啊?”挺机伶的嘛!“不然你还有一个选择,就是让我抱回工房我是不反对这个办法,但前提是你必须忍受我身上的汗水。如何?二选一。”他伸出中指和食指,微笑等待她的选择。
“我在这里休息好再──”
“你的脸不赶快冰敷,明天会肿得像猪头。”林先生截断她,一句话便把董欢瞬间打趴在地。
女人是爱美的生物,尤其对爱面子的董欢来说更是厉上加厉。
于是,她只能毫无选择地等林先生把推车上的物品全都堆到一处,撑起身体坐上手推车,双脚并拢膝盖弯曲往右侧歪放,以免压到左脚踝。
林先生在一旁吩咐闯祸的同学把散落在地上的图纸捡妥,再拿到董欢的办公室放以将功赎罪,和篮球场那边的男同学们挥手道别后,便推着手推车嘎吱嘎吱往工房走。
“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学校?”路上,他开始闲聊。
“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离开学校?”董欢反问。
“打球啊。”
“你可以打球?”她怀疑地问。
“为什么不可以?我五点就下班了,学校并没有规定校工不可以在下班后留下来运动。”他顿了顿“我整理完会计科外的花圃后,原本要直接回工房,但男孩们邀我一起打球,我当然恭敬不如从命。”
“你常和学生一起打球?”
“还满常的。你呢?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
“广三科学生请教升学的事。”
说完,两人沉默下来,林先生也不再试图找话题,只是看着手推车上的背影,眼底浮现一抹欣赏。
其实,他对她好奇一段时间了。
他和董欢虽然是同一个时期进入桦欣,但由于天差地远的工作内容,导致他们几年来毫无交集。
夸张吗?但他觉得还好,他又不是一校之长,无需认识每位老师,尽管是桦欣的唯一校工,也不会自我感觉良好到每位老师都必须认识他,知道他是何许人也。
当然,他也不是在第一时间知道董欢这号人物。
刚进入桦欣时,他的时间几乎都耗在与即将退休的老校工探访学校各个角落,交接每一项工作。半年后老校工退休,他忙着适应由两人变一人的工作型态,加上当时为了文凭还在念空中大学,一年到头、一天到晚都忙得团团转,根本不会八卦一些事情,也还不知道董欢的存在。
第二年,他利用闲暇时间与同学培养感情,偶然听说学校有位美术老师长得漂亮美艳、自信大方。当时,他有点好奇她长得什么模样,竟惹得一群少年郎如此赞赏?不过,这点好奇不足以让他特地前去看她,只抱持着有缘遇到再认识的态度。
直到今年六月中、学期快结束时,发生电视台到学校邀请她上“校园美女老师”的综艺节目而遭到她拒绝的事件,让他改变了态度。
被邀请担任“校园美女老师”的来宾,对一位女生而言,应该是不得了的事吧!漂亮得足以上电视,甚至有可能一炮而红、闯出知名度,美好前景实在容易让人心动。
不过,董欢却一口回绝,跌破大家眼镜,纵然校长苦口婆心劝说,她不要就是不要,还说──
我,董欢,不需要靠外表得到知名度。
如此自信、如此骄傲、如此充满魅力。
全校哗然。
他,原本微不足道的好奇为此开始变浓,兴致勃勃想见她一面,却面临暑假到来的窘境。
直到专任老师们八月中旬回校备课,他接获通报至艺能科办公室换灯管,完成后,好奇地瞄了眼一直不受他工作影响的老师,看见她桌上的名牌,赫然发现竟然是自己想见上一面的“美女老师”他便紧盯不放,想看仔细些。
或许是他当时的眼神太过热切,引来她的注意。两人相互较量眼力时,他清楚捕捉到她回避三秒,当她发现自己似乎趋于弱势,立刻又转回视线瞪向他,亮闪闪的眼透露着她的倔强。
接下来是他们第二次碰面。他之所以扮演“树灵”完全是一时兴起,没想到她会这么可爱地信以为真。事情穿帮后,熊熊怒火把她的眸子烧得晶亮耀眼、光彩夺目,也牢牢在他心上烙下痕迹,无法忘怀。
那是他见过最艳丽的灵魂之窗。
灼目闪耀得让他彷佛随时会为之燃烧。
他发现,她是一只不容许自己认输与表现失常的小母猫,即使在受伤的情况下,自尊与自信是她的铠甲。
真是骄傲的女人啊!瞧瞧她现在的姿态,背脊笔挺,右手放在推车上稳住身体,左手则轻放在受伤的脚踝上,十足是乘坐软轿出巡的高贵女王,而不是乘坐推车的伤者。
这样的她,如果知道他产生想要解开她铠甲、看看里头究竟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的念头,不知道会有何反应?
哎呀,真是糟糕,自从知道她没有男朋友后,他对她的兴趣更是如雨后春笋般蓬勃发展了啊两人进入专属于校工的工房,林先生扶董欢坐上椅子,弯下腰,右手拨开她颊边的发,察看她的状况。
董欢一时反应不过来,嗅入不同于男孩汗酸味、而是雄浑的男性气息后,才猛然领悟到他的靠近与触碰。
她立刻屏住气息,身体蓦地紧绷,脸颊顿时一片麻意,不知是被球打到的关系,还是被他触碰的缘故。
“果然肿了”瞧见董欢眼神闪过一抹担忧,他又笑着说:“不过还好,没有想象中严重,赶紧冰敷的话肿度会消失三分之二。你等等,我去拿冰敷的东西。”
见林先生巨大逼人的身体远离她,消失在通往后方的门帘后,董欢呼口气,抬手触碰果真发肿的脸,一边闷闷地想,他刚才后面的补充,难道是在安慰她吗?她真的很担心明天早上脸还是肿的,这要她怎么面对同事与学生?
几分钟后,林先生拿着两个大小不同的蓝色冰敷袋以及两条毛巾回来。
他先把小冰袋裹上毛巾,贴在她脸颊的伤处,示意她接手,然后蹲下身准备检查她的脚。
董欢察觉他的意图,连忙把脚缩到椅子下。
“你的脚扭伤了不是吗?最好让我看一下。”
“我自己来。”让他碰她的脚?太尴尬了!
林先生可不打算听她的话,拉来旁边的小板凳一**坐上,用董欢无法反抗的力道拉来她的左脚,脱去坏掉的高跟鞋,将她的赤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董欢抗议无效,又挣脱不了他的箝制,只好挫败地任由他行动。
白嫩的脚被握在男人巨大厚实的掌心里,感受着他掌上的厚茧、粗糙的肌肤以及比她体温还热烫不知多少倍的体热,如此的视觉效果以及感触,让董欢莫名想起几个月前,两名为男女朋友的模特儿依照她的需求摆出缱绻缠绵姿态的景致──结实与纤细,黑与白、阳与阴的纠缠,暧昧黏腻却让人怦然心动的气息
董欢脑袋嗡地一晕,压在冰袋下的脸微微热了起来。
真是的,怎么忽然冒出那幅画面?
再次看向眼前的男人,董欢再次意识到自己的脚正踩着他,他们的姿态彷佛是女王与仆人,下一刻他会弯下腰,谦卑地亲吻她的脚,接着顺着她的小腿腓骨,一路往上
喝,滚开滚开滚开,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联想?董欢的脸发热得更厉害,莫名其妙害羞起来。
错觉!一切都是错觉!快快把那见鬼的念头踢到爪哇国去!
她嘘咳一声,用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你这里怎么会放冰敷袋?”
“保健室关门得早,我偶尔会遇到学生放学后打球扭伤的状况,虽然次数不多,但几次之后我便准备冰敷袋以防万一,毛巾也会按时拿到保健室请护士阿姨消毒。”
“喔”太好了,她脸上的热度已经退去三分。
“董老师。”
“啊?”
林先生抬头,望向董欢。董欢故作镇定,调整冰敷脸颊的动作,一边拨弄头发好遮住可能泛红的脸。
“我为上次的行为道歉,我不该那样捉弄你。”那天他想要道歉,但明明穿高跟鞋的她却跑得那么快,一下子就不见人影,到办公室找她也不见踪影。开学后,他处处留意,但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半个月来都不见她的人,这让他不禁纳闷他们真的那么没交集吗?先前因为彼此的工作内容差异太大而没机会相遇也就罢了,没想到特地留意,或者利用有空的时间去办公室找她,她都不见踪影!
这件事不提还好,一提董欢立刻沉下脸,默默放下回温的敷袋。
“我该走了。”声音冷淡得犹如白开水。
她并不是爱记仇的人,原本打定主意就算在校园不幸遇见他,只要他绝口不提,她可以维持表面上的和平。哪里知道他哪壶不开提哪壶,重新捉回令她被耍而感到难堪的记忆!
那次绝对是她毕生最最最最最最最难堪的事件!
她还在生气
林先生默默叹气,收起敷袋,把她的脚放在小板凳上,从一边的柜子里翻出一双拖鞋。
“换上这双拖鞋吧,虽然尺寸对你来说有点过大,但总比赤脚或是穿着坏掉的高跟鞋来得好。还有,回去以后要记得冰敷。”他交代。“你家里有冰敷袋吗?”
“没有。”她依然沉着脸。
“那这两个冰敷袋你带回去。今明两天冰敷,后两天改用毛巾热敷,每次大约二十分钟。最近别穿高跟鞋,以免脚踝二度伤害。知道吗?”
“嗯。”董欢弯身换上蓝色平底拖鞋,林先生立刻拿出一个提袋,把她的粉色高跟鞋放进去,又用另一个袋子装入两个冰敷袋。
董欢接过提袋,一声不吭拖着脚才走到门口,手腕却被一把抓住。
她微微偏头,透过工房里的灯光,看见林先生满脸的诚恳。
“董老师,原谅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