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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充满潮湿气味的狭小房间里,两人沉沉呼吸,谁也不愿先开口说话。
“为什么吻他?”林汉堂背对着光线,脸逼近她,宛如高站在城墙上俯视大地的君王。他在粉刷工房墙壁时,不经意从监视器看见她亲吻邵华谦的一幕,顿时惊愕得工作服都顾不得脱,麻布手套一扯,直奔顶楼。
在实际见到她嘴唇上斑驳的口红时,原本的满腔惊愕顿时转成醋意与怒意。
董欢依然咬着他,不愿说话。
林汉堂昧了眯眼,捏住她的下颚,用力撬开她的嘴,紧接着脑袋一低,嘴唇怒气冲冲地压上她。混账!他不要她的唇上有其他男人的气味!
“你强吻我?”
林汉堂身体一震,双手紧握成拳,用力闭了闭眼,频频深呼吸好几次,直到整理好思绪,视线紧捉着她,沈声“董欢,被我诱,这么让你无法接受?”董欢眉头轻轻一蹙,唇紧抿,原本睨着他的视线转向工具架。
“果然是这样。”他嘴角弯起一抹讽刺的弧度“因为被我摸透,所以你惊恐得违背原则,跑去和邵华谦告白,跑去当干扰人家恋情的第三者,以为这么做我的分析就会变成错误的,是吗?”“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难道你直以为我的思绪说对了?”董欢扯出一抹装模作样的微笑,眼神依然对着工具架。
林汉堂目光灼灼地逼视她。“所以呢?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对付我?等着模特儿契约结束时,立刻与我切断关系,对吧?”
“董欢,你真狠。因为我了解你,因为我说对了你的心思,所以你这样子对付我。”让他真想把她压在腿上狠狠痛打一顿,更想将她困在怀中纠缠三天三夜,用最原始的方式冲洗掉看见她亲吻其他男人的愤怒,用最蛮横的方式把自己深深扎根在她的心窝,拔也拔不走。
“我想怎么做是我的自由,你能把我怎样?又有什么资格?”董欢昂着颈子,不肯服输,不肯被他因为她的这番质问瞬间流露出的伤心打败。
她已经被他搅乱了一段时间,不想再继续下去。她想回到先前的自己,那个充满自信、谁也无法掐捏的董欢。
林汉堂是第一个如此了解她、气势足以压制她的男人。从来没有人超越过她,从来没有人将她看得透彻。这种被剖开、被压制的滋味,让她颤抖。
“是啊,我又有什么资格?”林汉堂嘲弄地笑了几声,紧绷的身体因为这句话缓缓松垮下来,一时之间,被她的骄傲与自尊弄得心情疲倦,即使有再多再多的喜欢足以拿出来与她抗衡,此时此刻也累得不想再多说什么。
“我可以知道你为什么喜欢邵华谦吗?”
“他对我很好。我来到桦欣,就属他最照顾我。”“是吗?”林汉堂扯了扯嘴角。
他想问,那他呢?她觉得他对她好吗?即使只有一点点?
不过算了她为了逃避他说中心思的事实,不惜违背骄傲与本性向邵华谦告白,如此显而易见的抗拒,他若再多问、多说什么,又有什么用?
他并不想要彼此的关系一直停滞在他单方面的喜欢,以及彼此的肉体纠缠上。他希望能与她心灵相合,希望她同样能喜欢他,就算没那么喜欢也无所谓。
哈,他因为她的骄傲而喜欢上她,但也被她的骄傲打败。
想想还真是讽刺。
“你走吧。天冷,早点回家休息。”他转身,开了唯一的一扇门,态度决绝得仿佛要将她驱离他的世界,让彼此再也没有机会有所交集。
“林汉堂你——”董欢气息霎时一滞,一瞬间说不出心里究竟为什么慌慌乱乱得产生想抓住他的冲动。
然而她只是咬咬牙,拾回被他扔在地上的高跟鞋弯身穿上,挺着背脊经过他,看也不再看一眼地远远离去。
神气什么?要她走,她就走。稀罕呀?
林汉堂垂着眼,心中抱持她不会离去的小小期待顿时灰飞烟灭。
他怒吼一声。
“shit”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
尘土飞扬中,林汉堂怒视着因为自己奋力一踹而从铁柜里跌出来的一堆扫地工具。
几分钟后,小小的工具室里,有个男人弯着背,一点一点收拾着自己闯出来的残局。
那天之后,林汉堂依照契约连续来找董欢两天,直到董欢完成最后一幅作品,便再也没踏入她家门一步。
又过三天,董欢抱著名为“浴”的作品,独自乘车前往画室,在欧阳萍察觉事情不对劲、却不好明问的眼神下选好画框匆匆离去。
她回到家,妆也懒得卸,衣服也懒得换,一股脑投入床铺的怀抱,歪着脑袋失神地看着衣柜,直到意识到一股不属于于她的气味沾染着她的床。
董欢立刻蹦跳而起,恼怒地将枕套被套床罩统统拆了下来投入后阳台的洗衣机里。
再转回厨房,见到流理台上几个她从来不会用的瓶瓶罐罐——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也不知在赌气什么,垃圾桶一抓,她把那些罐子全数扫入桶子里。
她瞪着空无一物的台面好半晌,最后重重踩着步伐来到客厅。
小几上躺着一个丑陋无比的机器人,木长桌下放着好几本她绝对不会翻阅的汽车杂志,沙发上扔着属于他的音乐cd董欢看着看着,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跌在地。
原本完全属于她的空间,不知何时闯入了他的东西;原本充满甜甜柑橘香味的空间,不知何时添了一抹若有似无、蓬勃的男性气味。
和她预估的状态完全不同。
原以为摆脱了他,就可以回到先前的自己——早上六点半准时起床进行晨浴,无须忌讳地只穿着底裤就可以踏出浴室,早餐是简单的煎蛋烤吐司配一杯温鲜奶,时间到了进入画房工作或者出门上班日复一日,行程表完美得一丝不苟,自在畅快地独来独往,再也不会有人干扰她的生活作息。
现在,不会有人像老头子唠唠叨叨要她把雨衣穿好;不会有人经常拎着让她唾弃的消夜强迫她一同解决;不会有人在她作画正顺利时嚷着好饿好饿要吃饭填肚子;不会有人缠着闹着与她抢电视看;不会有人因为天冷,先替她握暖摆了一夜而冰冷的手表她倒在羊毛毯上,眼神空洞地看着精致华美的吊灯。
耳根子真清静。
清静得让她什么也不想做,就这样躺着虚度光阴门铃啾啾响了两声。
董欢一颤,急忙跳起,也不知在慌什么,冲到房间抓起梳子梳理微微凌乱的发,再朝着镜子对着衣服这里拉拉那里拍拍,最后才砰砰砰跑到木门前,调整好呼吸,一把打开木门。
“董小姐。”
铁门隔着的,是一位年约五十的妇人。
董欢发怔几秒,才想起对方是一楼住户,不慌不忙打开铁门。
“董小姐,你男朋友今天有来吗?”
“男朋友?”
听见董欢一脸迷茫地困惑反问,妇人愣了片刻。
“呃,就是高高壮壮皮肤黑黑的那位欸,是我误会了呀?我常见他帮你提东西,先前下雨时也常见到他帮你扣雨衣,所以”她尴尬笑了两声。原本她们几位妈妈大婶还八卦着董小姐和那位先生挺相配的,难道是她们误会了董小姐与那位先生的关系?怎么会?
“黄太太?”
“啊,喔,是这样的,前阵子我的机车不知怎地无法发动,踩了半天也没办法,正打算推去机车行,走没三步便遇见那位先生,他便帮我推了十几分钟的车去维修。”机车行离住处有段距离,幸好有他帮忙,否则她推着车走那么远,隔天绝对腰酸背疼。
“这样啊”她从来没听林汉堂说过这件事啊,所以总是准时得媲美闹铃的他,有一次竟奇异地迟到半小时多,莫非就是帮黄太太推车?
“是啊。我今天中午炖了锅香菇鸡汤,想谢谢他。可以麻烦董小姐帮忙转交吗?”说着,黄太太扬扬手中的保湿锅。
董欢不好意思拒绝,接过沉重的锅子,说好晚一点把锅子洗干净再送还回去。
关上门,来到厨房,她找出一个铁锅把鸡汤倒入,最后坐在餐桌边,看着大锅的香菇鸡汤。
门铃响的刹那,她竟然期待是他。
“真是个笨蛋”她喃喃自语,将脸埋入两手圈出来的空洞里。
她刚刚竟然还在期待那个男人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