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绿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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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宅的五门大冰箱里头,想得到的基本食材全部都有,种类非常丰富:

    “那这道菜要不要?还有这个呢?”

    丁子毓瞪着蹲在冰箱前挖宝的李则天,有股冲动想骂她鸡婆,可是当她抬眼扬笑时,他的心就软了,怎么也气不起来。

    他知道她想制造他和父母相处的机会,可是她不知道,有些事情隐藏着,就像是伤口藏在完好无缺的表皮上,只要不碰触就不会痛,如果硬是拉扯掀开的话,只会看见一整片的血肉模糊。

    “你拿这么多菜,是要我煮满汉全席是不是?”看着她几乎把食材搬空了,他没好气的挑了几样菜丢回去。

    “多煮一点嘛,丁爸跟丁妈一定没尝过你的手艺,你要好好露一手。”她露出讨好的笑,用力眨眼装傻,卖力地笑着。

    他的爸妈就坐在客厅里等着,要是能够品尝他的手艺,他们一定会很开心。所以不管怎样,她都要拜托他同意不可。

    “太鸡婆了你。”

    “干么这样?”她装可怜的扁起嘴。“我也不是常常鸡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所以呀,要化解冷冻层,也需要多一点时间。”

    丁子毓拿葱往她头上一敲。

    “你真的生气啦?”她绞着手指。

    “下不为例。”

    李则天双眼一芫,知逭他为目己让步了不少,忍不住蹭到他身边撤娇。“我来帮忙,让丁爸你一绝的手艺。”

    “叫得还真顺口——”

    “那是你爸妈啊”她扮无辜,开始帮他洗菜。

    丁子毓没回答,站在开放式的厨房,他感觉很陌生,没有半点归属感。

    这里和他印象中的家有点不太一样。

    当初事发之后,他不曾再和父母接触过,也不在乎他们到底要不要离婚,那些都无所谓了,因为他已经不需要他们了。唯有没有交集的相处模式,才是最适合他们的。

    “你都没跟我说,原来你是小开。”她小声道。

    “我跟你说过,私飨所在的那片山都是我家的地”

    “我又没有联想到。”她扁了扁嘴,又问:“对昀,那你也受了家里很多照顿嘛,怎么可以不抽空回家陪父母。”

    “那片土地是我爷爷给我的,跟我父母无关。”

    她无言了,这话说得够狠,仿佛跟父母早已经恩断义绝。

    “我警告你,真的下不为例。”

    “也不是我自愿来的,是你爸妈来找我我有跟他们说,我是你的女朋友。”她害羞的低头,顺便递盘子顾炉火。

    “不用跟他们说那么多。”虽然他喜欢她以女朋友的身分自居,但是没必要跟他们报备。今晚当他到极色工作室接她下班,总机小文说有人带她离开,并大略描述了对方的长相时,他便猜到找她的一定是他的父母。

    “他们问我的啊,哪能不回答。”

    “他们还说了什么?”所有食材被丁子毓快速的切段切丁,已经准备要下锅了。

    他不希望他们跟她说多余的东西。对她,他没有把所有过往的细节交代仔细,因为有些部分他认为不必多说,免得她担心。

    李则天的眸子转呀转的,开口:“没有。”

    他既然没说,代表他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继续假装不知道。

    丁子毓微扬起眉,不怎么相信。“总之,往后不要再跟他们接触。”他不信,她要不是听到了什么,不会突然变鸡婆。

    李则天垂着眼,没给正面答复,反倒转了话题。“对了,我今天本来是想要去问以前访问过的大厨们一些卤肉的制作方法。”

    “千万不要。”

    “为什么?”

    “你问的是别人的经验,不会是我想要的。”他的脑袋清晰,将所有食材分门别类,有的搁进微波炉,有的煮汤,有的则是放进烤箱,其他的逐一下锅快炒,并使个眼色要她把盘子准备好。

    “但是也许问着问着,就可以问出当初牧晴的做法呀。”

    坐在客厅里的汤沛兰听着,将目光移向厨房,想了下,跟身边的丁立淮说了声便起身走向厨房。

    “那是不可能的,就像我,再怎么摸索也做不出她的味道,反倒是开创了其他的口味。”

    “那怎么办?还是你要用自己的口味去挑战?”

    “再看看吧,我再想想。只要你不要再给我添乱,我就会有多一点时间可以想。”

    李则天吐了吐舌头,余光瞥见汤沛兰不知道什么时候移驾到开放式厨房旁的小吧台,一脸兴味的看着他俩。

    “丁妈,是不是渴了?要不要喝什么?”她笑问着。

    丁子毓毫不客气地往她额头一拍。“这里不是你家,你不用问得那么自然。”

    “那你也不用打我吧,我要跟丁妈投诉你家暴。”李则天撝着额,绕到汤沛兰身后,笑得一脸小人得志。

    丁子毓横睨她一眼,盖锅闷煮汤头,拿着刀开始将食材雏花,来道离花手卷。

    面对丁子毓的冷处理,李则天不禁笑得尴尬。“丁妈,我可以喝咖啡吗?”她指着角落的三合一咖啡机。

    汤沛兰轻拍她的手,从柜子里拿出研磨咖啡粉倒进咖啡机里,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你们刚刚提到牧晴是在说什么?”

    “喔,那是”虽瞥见丁子毓警告的目光,李则天还是硬着头皮说:“就是牧庭要子毓去参加卤肉比赛,可是子毓说想要做牧晴以前做过的味道,但是怎么也做不出来,所以”

    “那应该问我。”她说。

    “为什么?”

    “因为牧晴的厨艺是我教的。”

    丁子毓闻言,不由瞪大眼

    “如果你想学,明天我把食材准备好,你再过来一趟。”

    下午时分,丁子毓倚在私飨露台栏杆抽着烟。

    “子毓,三点了!”远远的,李则天骑着机车过来,把机车一停好就准备要拉他走——

    “你干么跑回来,你不是要工作?”丁子毓没好气地摁熄烟。

    “我已经提早完成所有主拍摄工作,其他的交给小亮就行了。”她知道如果不押着他去,他是绝对不会去的。

    昨天在他家,他连问都没问,饭也是随便吃了两口就走人,态度之冷漠,真的让她很看不过去。

    “干么这么热心?”

    “因为那是你要找的味道不是吗?”

    “就这么单纯?”

    李则天嘿嘿笑着。“嗯,该怎么说咧,我知道你们亲子之间有很大的问题,可是站在我的角度,我是羡慕的。”

    “羡慕?!”他哼笑。

    “因为我没有爸妈啊。”李则天苦笑。“我的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因为意外去世,我是奶奶带大的,小时候我很羡慕我的堂姐妹们可以跟我叔叔斗嘴生气甚至是冷战,而我连一个可以让我闹别扭任性的对象都没有。”

    丁子毓看向远方。她的心思,他也不是不懂,只是“你知道吗,我对她说的话存疑。”

    “怎么说?”

    “在我的记忆中,我没看过她做菜。”

    “是喔”

    “从小,我总是一个人上下学,他们都不在家,有谁会开伙?而他们只要回家就是不停争吵,吵死人了,让我只想逃开那一切,可是到最后,他们还摧毁了我的避风港小天,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句话是骗人的,如果你看过他们对待我的方式,你就会明白我心里的恨有多深。”

    李则天摸摸鼻子。“嗯对不起,有时候我真的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看事,可是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你不能等到有一天发生了一些事,才感到后悔,那个时候就来不及了。”

    丁子毓沉着脸,不发一语——

    “唉,小天,你不懂啦,有的人一出生就拥有很多,是不会珍惜,甚至想要沟通的啦,只有像我们这种孤儿才会懂得个中滋味。”林保惠走了过来,很帅气的叼烟要点火。

    “喂,谁准你抽烟的!”李则天不由分说地抢过他的烟。“你今年几岁啊?你可以抽吗?子毓,你应该阻止他才对,要当厨师的人怎么可以抽烟?”

    “喂,我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耶,你要不要看我的身分证?”可恶,娃娃脸就是这么吃亏。“还有,说到抽烟,他也抽呀,又不是只有我抽,你为什么不说他?”

    丁子毓冷冷看着林保惠,伸出手往颈间一划,他立刻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

    “太过分了,诚实有错吗?”林保惠真的很想开扁。“好啦,既然已经被扣到没东西可以扣,我就干脆把话说到底,反正你就是少爷脾气啦,你就是不懂人间疾苦啦,不懂我们这些孤儿有多渴望有个可以吵架的对象,不懂我们无家可归的感受!你不恋家,是因为你有家,你知道你的家就在那里,就算你不要,把家丢在那里,可是那个家还是永远开着门等待你回去,可是我们没有,就算我们想得要命,还是没有人会为我们留下一盏灯!”

    x的!今天他是不吐不快,反正都已经要喝西北风了,他就多说一点。

    “你哭啦,这么激动?”丁子毓微诧地看着林保惠:

    “x的!谁哭啦!”他用力地抹着眼。

    “小惠,不要激动。”李则天赶紧安抚着。

    “我没有激动,我只是不爽!”

    “有什么好不爽的,我都收留你了不是吗?想要一盏灯,我每天帮你点,可以了吧?”丁子毓说得很理所当然。林保惠瞪着他,不知道要气还是要笑,这家伙真的很讨人厌,可是有时候又温柔得让人很想哭。

    “对呀,小惠,私飨的门永远会为你打开,不要怕。”李则天拍拍他。

    林保惠红着眼眶,真的会被这对笨情侣给气死。

    他是来当和事佬的,为什么最后被安抚的人却是他?

    “我不要管你们了,要走就赶快走啦。”林保惠连烟也不抽了,扭头就走。

    “对了,我给你的考古题背好了没?你要是连丙级笔试都没过,就准备当我的二厨一辈子吧。”

    林保惠回头,嘴抿得死紧,想到他说的一辈子,像是给了自己无形的靠山,害他脆弱的泪腺眼看又要决堤。

    “赶快回家吧你。”最后他只能这么说,转身走了。

    李则天看着丁子毓——“走吧,很多事!不需要存疑,直接用你的双眼去确定你妈妈到底会不会做菜吧。”

    丁子毓抿紧嘴,像在考虑。

    “很多事一旦存有成见就很难扭转观念,可是只要有一点疑惑都应该要问清楚,别让彼此心里留下疙瘩。”

    丁子毓不禁叹口气“走吧。”

    她和小惠说的,他都懂,可是一旦要执行对他来说,真的不是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