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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把手里的纸条递过来的时候,我才发现上面组合的号码如此熟稔。
想到最后相见的那一幕,我笑了笑,后来起身,我说,“我最近可能要出去旅游一趟。”
傅暮终转过身来看我一眼,“你难道现在不是处于旅游状态?”
“不,要去见一个故人。”我冲他笑笑,这是我们之间约定好的,和她。
我随便收拾了几件衣服便启程,傅暮终正好也要出门,问我去哪儿,顺路的话捎我一程。
我报了个地址,傅暮终乐了,“正好在我们学校研究院附近,上来吧,我带你。”
我也没和他多客气,半小时后我来到研究院旁边一栋教学楼下面,隔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看着秋季的梧桐落叶,忽然间觉得时光蹉跎。
原来时间的流逝从来不以谁的离开为单位停下,不管我们如何挣扎,始终在漫步走向分离。
我站在下面好一会,没人来,我便朝那个号码发了一条短信。
【我到了。】
【抬头。】
抬头的瞬间,我看见小梨头站在我隔了一条马路的对面,手里拿着一杯水果茶,正冲我浅浅地笑着,还朝我挥了挥手。
来来往往的车辆不断掠过我的视野,可是她脸上的笑容始终清晰。
终于等到了红灯,人行横道上的红绿灯便转化为绿色,我横跨马路朝她走去,慢慢在她面前站定。
如同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我说,“好久不见。”
小梨头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还是没长肉啊。”
她这句话一出来,我就知道,她还是那个小梨头,没有改变。
我笑着拥抱她,“我很开心你能走出阴影,原本以为要等你半年呢。”
“那哪儿能呢?您薄颜大小姐亲自安排我假死逃出生天,我怎么也得努力让你的心血不白费啊。”小梨头看了我一眼,“对了,你怎么办得我的后事?”
我说,“全过程面无表情绷着脸。”
小梨头牵着我往学院里面走,“为什么?你应该掉几滴眼泪,显得真实一点。”
我噗嗤一声笑了,“不行,眼泪都挤不出来,看见费矢那个表情,我能绷住一张冷脸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不然就该当场笑出来了。”
小梨头被我这话惹得频频看我,“你到底能不能行啊!小叔要是察觉到什么怎么办?”
我摊摊手,“察觉到了又能怎么样?”
小梨头一愣,过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问道,“你……怎么帮我安排的?”
“就那套流程。”我不想多说,后来看着她带我往学校操场走,问道,“你真的放下费矢了吗?”
“你放下萧里了吗?”
我们同时出声问对方,随后又同时戛然而止。
有些答案那么显而易见,似乎不用回答。
不过相比之下我倒是显得尤为轻松,我说,“我还行,挺无所谓的,我都和卫廷断联系了。”
“这么狠?”小梨头啧啧两声,“卫廷真可怜。”
不说还好,一说我负罪感更重了,不过想想还好没有真的和为廷结婚,对他来说也算是及时止损。不然的话,我欠卫廷的,恐怕会更多。
后来小梨头带我去操场上散步,我问她,“你转学到这里了?”
“小叔之前就替我安排了这边的学校,只是我一直没来。”小梨头伸着懒腰,似乎从费矢身边离开之后,她就彻底自由了,“现在在自考,下学期如果可以的话,我就来这里读书。”
“钱够吗?”
“够。”
小梨头对我说,“我自己存了钱,小叔的钱一分没动。”
我犹豫了好久,“其实你动一下也没事的,毕竟你是费家人,费矢也是。”
“我倒宁愿我不是。”小梨头自嘲地笑了笑,“我们两个要是其中有一个不是费家人那就好了,那我也不会这么累。”
我怔怔看着梨头,后来叹了口气,陪着她在操场上走了一圈又一圈,我们像是许多年没见的老朋友,聊了好多过去的事情,也聊了好多未来。
费璃说,未来要跟我一起去旅游,原本我是和萧里容羡这么计划的,现在物是人非,故人非昨,换做小梨头跟我一起环球旅行,也算是老天留给我的仅剩下的安慰。
我对费璃说,“如果费矢来找你,你还会和他在一起吗?”
“费矢来找我。”小梨头的声音顿了顿,“不可能的,我小叔哪怕过来找我,也不过是因为把我当家人,所以才来接我。而这种感情,恰恰是我最无法忍受的。”
费矢对于费璃所有的照顾,都是基于血缘这两个字的基础上。
我没说话,过了好一会才道,“你知道吗,有的时候,正好是这种关系,才是最长久的。”
小梨头脚步一顿。
我却继续往前走,“情人之间总会分分合合,然而唯有亲人,可以让你长久拥有一个人,哪怕那人死了——你也拥有光明正大,为他哭泣的资格。”
小梨头抓住了我的衣摆。
我低下头去,露出了她一模一样的微笑,自嘲地,讽刺的,苦涩的,像哭一样的微笑,“只是这种状态,太温柔也太残忍了。”
我和小梨头在操场上散步到了傍晚,路上还有几个外国的大学生过来搭讪,要走了小梨头的手机号。她倒是没介意,小梨头乐于交朋友,和我这样对于陌生人带着防备的性子不同。
晚上的时候,我给我的合租伙伴,也就是傅暮终打了个电话,颇为不要脸的问他下班了没有,可以再顺路把我接回去。
傅暮终对我说,“刚下班,你来电来得正好,在哪里?我来接你。”
“我带个朋友回家。”我看了眼四周,“我在花坛旁边。”
“拜托,大学里好多花坛。”傅暮终无奈地笑,“怎么不说你在云下面。”
我乐了,抬头看天空,“我在一朵形状像小狗的云下面。”
对面傅暮终无语了,“站着吧,我挨个来找你。”
我道好,后来挂了电话,梨头问我是谁,我说一个合租伙伴。小梨头搓着手,“长得帅吗?”
我想了想傅暮终那张脸,“挺帅的。”
她两眼立刻放光,我又补充了一句,“but,是个gay。”
小梨头立马耷拉下肩膀,“好了,当我没问。”
这天傍晚我们坐上傅暮终的车子,迎着如血的夕阳回家,穿梭隔开了天边的太阳,如同一道箭矢。傅暮终放的弗拉明戈十分欢快活泼,闭上眼睛似乎可以看见画面——就像喝着意式咖啡于傍晚时分穿着红裙舞鞋在异国他乡的街边旋转跳舞,迎面走来几位爽朗健壮的牛仔,大笑着搂住姑娘来了一段即兴表演,然后几人错身擦肩,互相放肆欢笑。
我闭上眼睛,慢慢沉陷入音乐中央。
傅暮终笑着往后看了一眼费璃,“嘿你好,新朋友。”
“你好,我们是一个国家的,可以用中文交流。”费璃伸出手去,傅暮终说,“哦不,我现在开车,似乎没有多余的手可以和你握住。”
“那么,就短暂地击个掌吧。”小梨头很热情,身体前倾绕到前面来和傅暮终击掌,随后又坐回去,看我闭着眼睛休息,戳了戳我,“我们还有多久?”
“十分钟吧。”我看了眼路程,“你其实完全可以住我家,不必搬去学生宿舍。”
“不了,我还是想一个人生活。”小梨头眨眨眼,“让我好好享受一下目前新开始的人生吧,薄颜,我们在新西兰啊。”
隔壁道路上看来一辆小型皮卡车,一车人坐在后面,放着相当摇滚的音乐,几个人穿着皮夹克背心,留着长发,朋克的造型,热情的个性,我们车辆擦肩那一瞬,他们冲我们挥手,嘴里还唱着歌,各自沉醉。
小梨头也跟着他们开过去后飘来的音乐尾声来了一段,“哦,是Stayin’Alive!我喜欢。”
我看她如今无拘无束的样子,才知她本性纯真美好。
离开了那个让她伤痛的人,哪怕有些无能为力的爱意仍然存在,却依旧可以鼓起勇气——stayinalive,继续自我地活着。
我们到家了就开始着手准备今日的晚餐,小梨头和傅暮终负责出去采购,我在家里先把之前的食材洗干净,晚上八点,美味佳肴被我一一端上餐桌。
小梨头啧啧感慨,说我的厨艺一点都没倒退,我只是笑笑,离了萧里的日子里,我把一个人过成了生活,哪怕一个人漫长地等待,一个人漫长地散步。深夜没有人送我回家,白天也没人喊我起床。
我和小梨头就这么沉默无声地吃完了饭,然后傅暮终送她回家,我一个人窝在家里,漫无目的地放散了目光,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视野里慢慢晕染散去。
这样的时光,倒是生存,还是另外一种死亡?
我不知道,容羡,没有你的世界,我真的一点都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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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后来有人敲门,我以为是傅暮终回来,过去开门那一刻,看见有个熟悉的身影立在门外,初秋季节夜风微寒,传来呼啸的风霜。
我所有的飞散的思绪在这一刻统统回到了我的身体里,如同灵魂出游,又被一根弦狠狠往回拽,拽回我这副破碎不堪的肉体。
萧里站在门外,抽着烟,指尖的烟散发出烟雾,朦胧了他那张惊心动魄的脸。
我怔怔望着萧里,一时之间竟说不出一句话。
似乎这段日子什么都没有改变。当他用那双深沉到如同深渊的眸子望着我那一刻,我所有的防御四分五裂。
此时此刻,另外一串脚步声响起,傅暮终抓着钥匙回家,一边换鞋子,一边跟个主人似的一屁股挤开怼在门口的萧里,这人大概是把自己当大爷惯了,猛地才想起来门口站着一个男人,又往回一看,嘿,还挺帅哈。
傅暮终刚想说大帅哥要不留个微信号,萧里就已经冷冷抬眸,问我,“同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