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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看了半天,想把那扳指放在自己的那个红木匣子里还是别着口气,唏嘘再三,还是把它仍进了自己寻常放簪环的匣子,只是,拿了个荷包装起来,然后把那荷包密密的封了口。这段感情,也许,这辈子,就这样封存起来了吧。
正闲散中,只听见门口一声娇笑,声音清脆,传入耳中却显得凌厉,梓绣一愣,她怎么来了,无事不登三宝殿,想来也没有什么好事。便连忙站起身来,迎了出去,脸上平静无波的行了礼,道:“嫔妾梁梓竹给梅修媛娘娘请安。”傅雪冷冷的瞧了她一眼,道:“玉娘娘这个礼,本宫可受不起,当初本宫怎么就没瞧出来,玉娘娘这一脸淡然下面,竟然有这么不安分的心呢。”梓绣笑了笑,道:“娘娘说哪里话,嫔妾一日没有行册封典,就还是才人。这玉娘娘的称呼娘娘还是收了吧,嫔妾万万担当不起,梅娘娘请进来吧,外面热,虽然宫里太医妙手,回头中了暑气可也糟糕的很。”傅雪这次倒没有再拿住话茬讥讽,便携了珍珠走了进去,大喇喇的往正中的主位一坐,笑道:“我原以为,这点翠宫地方偏僻,不是什么好去处,现在看起来,倒是个好风水的地方呢,瞧瞧,你这个偏院,也没有冰块镇着,又没有多少奴才扇风,就恁的凉快。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儿是积年的冰窖呢。”梓绣当然听出来她话里有话,心里本不就喜欢这个骄扬跋扈的女子,便也不答话,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了。听她下文。
傅雪见自己的挑衅就这样消散于无形。对面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心里不快,冷哼一声,正想找个什么由头来发作下,正巧胭脂已经做好了一碟子玫瑰蝴蝶酥,端了过来。一进屋子看见傅雪坐在上头,自己家地主子缩到一个角落,愣了一下,心里来气,把那碟点心往梓绣眼前一放。看也不看坐在上面地主仆而人,径自道:“主子饿了吧,虽然有什么感觉到倒胃口些,总也不能委屈了自己的,用些点心吧。”傅雪一向骄横惯了的,哪里有什么人在她面前放肆过。眼前的这个小宫女,上次就指桑骂槐的得罪过自己。现在又含沙射影的,让她如何能忍得下去,当即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道:“好没规矩的奴才,见了本宫也不行礼。该当何罪。”胭脂一回头。象是刚看见她,讶然道:“呀,梅娘娘。您来了,奴婢一时没看清,没想到娘娘竟然会屈尊降贵的来这儿,真是该死,奴婢给娘娘请安!”说着便规规矩矩的请了安。
傅雪听她的话音软了,再听她有意恭维地词儿,心里得意,便笑着道:“起来吧。”胭脂乖巧的站起身来,道:“原来是娘娘啊,那就好,刚奴婢还在想,这是哪里来的野奴才,竟然敢欺负我们主子,鸠占鹊巢,大模大样的,真是好没规矩,奴婢眼拙,娘娘多担待。”梓绣听了胭脂这番话,掌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什么时候胭脂变得这样伶牙俐齿起来,她倒还真没发现。眼见着那梅娘娘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样子,梓绣忙敛了笑容,假意训斥道:“胭脂,怎么这样没规矩,还不快下去。”
胭脂答应一声,正想退下,只听傅雪冷笑一声,道:“站住!”说完回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梓绣,接着道:“怎么,奴才没规矩,姐姐就纵容她着来羞辱本宫不成。既然姐姐不会管,那今天就只好让本宫教训教训她。”说着站了起来,喝道:“珍珠,给我教训教训这个没规矩地东西,要是连个奴才都爬到我头上来,那本宫以后也就不用再出门了。”珍珠应了一声便气势汹汹的走过来,胭脂白了脸,却不敢动弹。梓竹看着那珍珠一脸骄横地样子,心里暗叹: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眼看着珍珠已经走到门口,扬起手来就准备落下,胭脂闭了眼睛等着那巴掌落下,知道这次恐怕是又逃不了了,反正该说的话总算是说了出去,心里畅快,受点皮肉之苦,也就无所谓了。正崩紧了浑身的肌肉,只听一句轻斥:“慢着!”梓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把珍珠地手一挡,顺手把胭脂拉了过来,看着傅雪道:“梅娘娘,胭脂有些时候是不懂事,今儿得罪娘娘也是无心之失,娘娘何必太计较,反而显得小气。”傅雪涨红着脸,看着缩在梓绣身后一脸无所谓地胭脂,心里的火气更盛,道:“怎么,梁才人,你今天是护定了这个奴才要与我为敌不成?”
梓绣淡淡的笑了下,道:“梅娘娘说哪里话,娘娘上了我点翠宫地门,就是客人,梓绣原是该好好待客人,只是这手下的奴才不
回来娘娘走了,梓绣自然会酌情罚她,何必要再劳累手。再着说,娘娘虽然比梓绣高出几级的份位,但过些日子行了典礼,总还都是九嫔之内,且我二人都得了皇上封号,梓绣敬娘娘一丈,娘娘想必也不会不懂。”傅雪虽然骄横,却不是笨人,怎么会听不出梓绣的言下之意,这番话虽然表面和气,实在犀利的很,先是说了你傅雪上门是客,就该谦虚有礼,怎么能喧宾夺主,然后又提醒她,如今她的身份跟自己不相上下,没资格欺她。最后一句,说的更明白,她梓绣敬她一丈,她怎么说也该回敬一尺吧。
看着对面的女子一脸愤怒的苍白,站在那气的发抖,梓绣只觉得无奈,明明是你先打上门来,又不好好的说话,从进门开始就夹枪带棒的,现在我还没怎么样,只不过软软的提醒了你几句,你现在就又气成这样,大家闺秀难道就是这样的吗?
正僵持着,只听门口一声通传,高喜那略微有点尖的嗓音大声道:“皇上驾到——”
梓绣愕然。她还以为经过上次以后。皇上怎么的也得好些日子不想搭理她,谁想没过三天,就又来了,只是,现在这个情况,该怎么说,正头疼时,易天远已经大步走了进来。傅雪一看皇上来了,本来骄横地昂着头地样子奇迹般的低了下来,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一样扑嚓擦的落下来。委委屈屈的跪下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身边的珍珠也红了眼睛,低下头跪在自己主子身后。梓绣和胭脂对望了一眼,都有点缓不过神的感觉。
在这样的情景下,易天远就是再不喜欢傅雪,看着她梨花带雨似的娇颜,也忍不住心软起来。上前一步将她扶起,温声道:“雪儿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来了点翠宫,就该和梓绣好好地玩玩笑笑,怎么哭起来了。”傅雪心里暗喜,这次,不怕你还能讨得好去。便委屈道:“臣妾倒是愿意欢欢喜喜的。今儿闻听点翠宫这边的梁才人晋了位子。特意过来恭喜的,结果,结果没想到。连她这儿的小宫女都敢讥笑臣妾,臣妾委屈,求皇上给臣妾做主啊。”说着拿帕子轻拭脸颊,哭的好不可怜。易天远看着她地样子,再听着她说的话,心里忍不住想仰天大笑。若是不了解她地性子,许就信了,可是在那么了解的基础上还要惺惺作态的话,就未免让人觉得恶心。
心里那么想,易天远脸上却雾上一层沉怒,也不回头,沉声道:“梓竹,既然雪儿上了你点翠宫的门,你如何能纵容奴才羞辱她,本应重重罚你,念你入宫时候尚短,又是初犯,就罚你三个月的俸银,你该引以为戒。”梓绣只是平静地跪下,谢恩道:“臣妾谢皇上恩典。”易天远看了她一眼,回过头去,道:“高喜,送梅娘娘回露华宫。”傅雪正在高兴,一听这话,便又把嘴嘟了起来,道:“皇上,您不去臣妾那坐坐吗?”易天远笑道:“朕就要回乾元殿处理国事,你先回去吧,过两日朕去看你。”傅雪还想说点什么,高喜早已经一步上前,恭身道:“奴才请梅娘娘起驾。”傅雪横了他一眼,却也无法,只得告退,怏怏地走了。
她一走,梓绣房里就剩下三个人,皇上,梓绣还有胭脂。现在胭脂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怎么就那么寸呢,偏偏这时候皇上来了,本来是自己的错,反而连累了小姐,若是皇上再因此以为小姐是那等愚昧骄横的浊物,那自己可是真是死有余辜了。早知道,说什么她也不会和那个什么梅娘娘逞什么口舌之快。
正心惊肉跳地想着,忽然听得皇上说了一句:“你退下,朕和你主子说会话。”胭脂愣了一下,傻忽忽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易天远皱起眉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胭脂立刻觉得一滴冷汗从背脊流了下去,浑身一激灵,便忙忙的退了下去。
等到屋子里没别的人了,易天远看看地上跪着的梓绣,有点无奈的道:“起来吧,坐下。”梓绣默默的站起来,等着皇帝坐了方才坐下,垂了眼帘看自己脚旁边的桌子腿上精细的雕刻,一一分辨着是什么花纹。易天远细细的端详着她,始终不能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忽视她到现在才发现她的存在。这样的一个女子,纵使这样素面朝天,满不在乎的坐着,却仍然给人一种光艳照人的感觉。如果,她穿上白纱,头簪高髻,在月色下披着八宝璎珞盈然而舞,那又是怎样的动人,想着,不觉痴了。梓绣本垂着头想听皇上说些什么,今天的事,她心里虽然有数,却还是没底,究竟皇上心中所想的和自己
是不是一样也还难说。却久久不得动静,一抬头,只着她怔怔的发着呆,那眼眸深处,却燃烧着一股热烈的火焰。便吓了一跳,忙站起身来,低低道:“皇上!”
易天远从自己的幻境中醒过来,不舍的眼神在她的脸上扫了几圈,忽然心里一震,梁梓悦端午时候穿得舞衣,不正是眼前这个女子所制,虽然舞蹈完全不是一个层次,但那件衣服,却隐隐有那晚月下仙子的影子。也正因为如此。梓悦在她面前怎么撒娇撒痴,他心里总是有种淡淡的欣喜。这样想着,心里就一紧,也顾不得失态,上前一步,把梓绣的手捉了起来,道:“告诉朕,端午节夜宴,梁婕妤身上地那件衣服可是你做地。”梓绣心里咯噔一下,大叫不妙。却又不能欺君,只得嚅嚅道:“是臣妾所制作。”话一出口,只觉得腕上那双手更紧,梓绣疼的哎哟一声,易天远才意识到,忙放了她的手。咳嗽一声。有点不经意的问道:“如此说来。你对舞艺一道想来很是熟悉吧,否则。你怎么能做出那样的衣服来。”
一听这话,梓绣心里一片明亮,果然,那晚的不经意一舞,不但卫蘅看到了。还有一个人也看到了。那个人,就是皇上,只是皇上发声的时候。自己受了惊吓,快速的跑了,是以并没有见到,也因此,没有让皇上认出她来。不知怎的,她忽然感觉一阵庆幸,脱口而出:“臣妾只会一点皮毛,还不如妹妹跳的好呢。”说完,悄悄地看皇上的表情一下子变的失望,心里漫过一丝不忍,但旋即被她压了下去。梁梓绣,你怎么能再为另一个人心软,就算蘅千般错万般不是,你总也要对得起自己的心,你,并不喜欢皇上。心里想着,脸上的那点惊慌也就变成了平静。
易天远看着她的脸,实在找不出一丝不对,只得叹了口气,转了话题,转过头去看着墙上挂着地一幅丹青,道:“刚才朕罚你,你可服气。”梓绣低了头,道:“皇上恩典,臣妾心服。”他皱了眉毛,这样敷衍的口气从她地嘴里说出来,怎么听着就感觉这样别扭。便沉了声音道:“朕要听实话。”梓绣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道:“皇上,臣妾说的,是真话,因为因为臣妾知道,皇上心里,并不是真的想罚臣妾,所以臣妾不怨,皇上有什么原因,臣妾不知道,但臣妾不怨。”易天远回过头,有点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朕不想罚你,难道你不知道,就凭这句话,朕就可以治你的罪?”
梓绣心里一颤,刚才看着他背影的那一瞬间,几乎,她都要忘记面前地这个人,是世间最尊贵地那个人。一个声音告诉她,快点赔罪,快点!可是,却有另外一个声音,更大声的在呐喊,相信他,他并非想脸上那样冷酷。梓绣想着,脸上一笑,道:“皇上,因为你的眼睛里,对臣妾流露出地不是愤怒,臣妾知道,其实答案,早就在皇上的心里了,只是皇上明白,后宫之中,不可以那么单纯。很多事,就是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脸面上却不得不做出与心里决定相反的姿态。就算是天下至尊,皇上你还是有你的身不由己。所以,皇上罚了臣妾,但臣妾却无法因此而怨恨皇上。如果现在,皇上还想治臣妾的罪的话,那么,臣妾领罪。”说着,便轻轻的伏在他脚下。
她在赌,赌她的话,打动得到他内心最软弱的那一块。易天远看着脚下那纤弱的身型,心里五味杂陈。是啊,尊贵如他,还不是要有他自己的无奈,他自己的身不由己。最终,他伸出手去,拉起了她,柔声道:“梓绣,你真的不怕,朕就一下翻了脸,让你陷于万劫不复的地步?”梓绣看着眼前的男子,轻轻的摇了摇头,笑道:“臣妾怕,所以,臣妾刚才在赌,可是,臣妾赢了,那么皇上,臣妾可以相信你,对吗?”易天远轻轻拥着她,心里一软,笑道:“是,你可以相信朕,从今以后,朕会保护好你,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梓绣在易天远的怀里轻轻的点了点头,眼泪悄悄的落了下来,心道:我,梁梓绣,终于可以保护自己最亲近的人,只是,从今以后,梓竹就已经不在了,可是,我不会再把我的美丽让别人轻易的看见。蘅,我恨你!为什么不在我无能为力,不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带我走,即使我知道,留也难!走也难!只是为什么!纵使你心里有难言之隐,为何不告诉我,如果你说了,生,我陪你!死,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