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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义务站在这里,为自己的国家击退敌人。
“帘儿,我们现在怎么办?”她听见背对着自己的父亲开口问自己,声音豪迈,并不是询问的语气,只是一种渴望得到异口同声的呼应的召唤。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殷菱的唇角微微勾起,心跳开始加速,却无关情爱,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
此刻她的眼中没有见愁,她不是殷菱,此时的她,名叫倪帘。
手中箭离弦,仿佛撕破了空气,直直向鹰不泊飞去!
仿佛算好了鹰不泊闪躲的方位,几乎是同时,殷菱身后的滕署默契地搭弓射向鹰不泊身侧。
殷菱的第二箭正射向与滕署射出的一箭相反的一侧,几乎是三支同时离弦的箭,封锁了鹰不泊所有逃离的可能。
箭如电光,正中鹰不泊的心脏。
无论如何也躲不过的死亡,殷菱的右手捏了诀,自是一箭必杀。
然而在一闪而过之间,敏锐的殷菱便发现了令她心悸的鹰不泊的神情,好像很平和,好像预料到了自己的死亡一样的狡黠,看向她的眼神中带着嘲弄。
与此同时,幽兰眼中好像有一抹冷冷的光闪过。
之后的事几乎是在一瞬间发生的。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殷菱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缓缓的沉寂下去,仿佛等待着下一个节拍。蓝色的光芒从鹰不泊身上放出,好像有什么缓缓旋转着从他身上升起,然后腾空而起的是……
龙。
然而只是一瞬间,那条龙便不见了,鹰不泊身上的血迹犹在,却恍如并未受伤一般立在当场。
殷菱张大了嘴巴,看着眼前突生的异变。
从箭射入鹰不泊体内,到方才的升龙异状,不过是短短一个眨眼,因而几乎没有被任何人看见。
倪笔的神情也是震惊非常,殷菱看向父亲,见父亲也是如此惊讶心下也明白了两三分。
不知为何她觉得幽兰也看到了。有些踌躇地,她轻声问身后的男人:“滕署,你可看见了一条龙?”
“那个……是龙?”男人的声音带着不似往日的犹疑,令她手心发冷。
果然不是她的错觉。一条龙,从鹰不泊体内钻了出来,然后鹰不泊在她的一箭之中活了下来。
更可怕的是,她对那条龙,似乎很熟悉……
是一种……同类的感觉……
体内有什么被封印的东西在嘶吼着仿佛要把她撕裂,头又开始剧烈地痛起来。
纷乱的声音又开始响了起来。
“情,泪和血……”
“如果不用情,便只有死……”
“帘儿……他不适合你……”父亲的声音吗?父亲在告诉我什么……他……他又是谁……
“爹,帘儿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爱和舍生本就是两件事……”是我吗?我是……喜欢着傅申的吗?
“谁会爱你爱到肯为你去死呢?谁会把你当做世间的唯一呢?这样想不是太迂腐了吗?……”是姐姐的声音……这种带着轻蔑的嘟囔……不,姐姐你不要皱眉,帘儿想要你开心……
“倪帘,即使你对我没有感情,我也不会放弃你……你是我唯一爱着的女子……”带着痛苦的,好像有点哽咽的声音,是傅申?为什么……为什么傅申也这么伤心……爹不是说我喜欢傅申吗……
视线开始模糊,脑中的声音不绝,令她头昏脑胀,她勉力睁着双眼,却感到了四肢的无力,一片模糊中她仿佛看见父亲的身形也踉跄起来,几欲倒地。她有些担忧地唤道:“爹……”却没想到出口的声音已经细弱到轻不可闻。滕署一直在她身侧,此刻察觉到她的不对,脸色微变,顿时把她扶住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急急问道:“你怎么了?”
“爹……”她想抬手示意滕署去救倪笔,却惊骇地发现自己的胳膊使不上力。滕署这才发现,倪笔的脚步也踉跄起来。
“饭菜有毒?”滕署眉心一跳,忽然想起了什么,把殷菱牢牢护在怀里问道。
“并不是毒药……”殷菱感受着体内的变化,说道,“似乎只是让我们短时间使不上力而已……”
“我先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然后我去救皇上。”滕署也不再追究,把殷菱打横抱起便往后奔去。
“等等……我爹……”殷菱艰难地想要撑起身子,滕署顺着她的话回看,正看见倪笔勉力支撑着,显是和殷菱情况相仿,“我不能撤退,我如果这时退了,只怕士气上顶不住了……”
滕署听见她如此说,脸上现出了为难,见她一脸倔强,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放她下来。扶着滕署的肩膀,她努力令自己的头脑清明,指尖掐进了掌心,她遥遥望着战场,猛然发现本该在这里的见愁已经不见踪影。
这一惊令她的神智清醒了不少,她茫然四顾,并未找到见愁的影子,想见愁明明是一军之将却不知所踪,端的诡异。就在这时,幽兰开口道:“在找见愁吗?”
声音不大,又是对着乱军在说,她却感觉他是在对她说话一样。
“知道蟠龙吗?”幽兰轻笑起来,“掌控着土的力量的龙族,可以把人从地下送进来哦。”
她听到幽兰的话,心中蓦然一慌,抓住滕署肩膀的手也不由紧了几分。
遁地之术的话,那么现在见愁只怕应该是已经到了傅申的寝宫吧……
倪笔显然也听见了幽兰的一番话,神色大变,然而身体乏力,眼前还有鹰不泊等难缠的一干人等。
方才鹰不泊死而复生他看得清楚,是龙的契约。
他断然不会想到,如此轻易便形成了龙的契约。
蓝色,应该是水相的落家蛟龙宗吧。而刚才所谓的蟠龙也出现,看来这次的阴谋中真的少不了五龙宗的助力。
破大傅,毁滕龙。
所谓乱世出滕龙,仁者得天下,便要永远地只活在神话中。
“蓝丫头。”幽兰轻声招呼着,一个身影迟疑地向他迈出了步伐。倪笔看到自己的女儿向洛国的阵营走去。
倪蓝走过的地方,洛国的兵士默默让出一条路。
“倪将军,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啊。”鹰不泊戏谑地一笑,倪笔难以置信地看着倪蓝一步步向幽兰走去,双目通红。
“蓝儿……是你在饭菜里下毒……”倪笔喃喃地质问着,痛苦不堪。
“……爹,女儿也是为了您好。”倪蓝的语气很平淡,亦没有回头,她也没有看见倪笔和殷菱眼中难掩的失望和震惊,亦不想看。
“混账!不孝女!”看着倪蓝的身影徐徐融入洛国军队之中,倪笔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倪将军,与其在这里教训女儿,不如想想刚才带着蟠龙进去的见愁吧,啊——真想看看皇帝龙椅还没有坐热就被杀了的惨状呢……”鹰不泊讥诮道。
一句话提醒了倪笔,现在并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就在他想要向傅申寝宫奔去的时候,鹰不泊鬼魅一般地立在了他的身前:“倪老将军可不要以为就这么容易就可以过去啊……”
倪笔已经感到劲力在一点点流失,而法术也似乎被封住了一般无法施放,面对着一脸狰狞的鹰不泊,他虽然怒意愈胜,却并无把握胜过对方。鹰不泊丝毫不顾倪笔此时的乏力,出手便是杀招,倪笔堪堪退了两步,眼见便要在鹰不泊的毒招下受伤。
说时迟那时快,一柄傅色短刀架住了鹰不泊毒蛇一般袭来的剑刺,倪笔凝神看时,正是方才一直护在殷菱身边那个太监打扮的男人。
光凭这个男人的身手,便知道他是个冒牌太监。
那杀人的眼神,他的伪装已经昭然若揭。
“滕署,我还真没想到,你还有站在我面前的一天。”鹰不泊咬牙切齿地挤出这样一句话,眼前男人墨色的瞳孔仿佛冰封一样冰冷肃杀。
一面说着,左手化掌向滕署击去,这一掌来得迅捷,带着劲风,滕署想到自己如果避开这一掌倪笔定要受伤,便勉强用自己内力生生接了鹰不泊一掌。
丝毫不意外鹰不泊认出了他,毕竟手中兵器太过显眼,还有自己的眼神,总也是藏也藏不住的冷漠。
在鹰不泊一掌之力之下,本就伤过的肋骨又是一阵剧痛,虽然有内力护着,还是口中涌出一口腥甜。“倪将军,小心身后。”他听到倪笔身后幽兰白梅雏菊三人齐齐出手,忍痛出言提醒倪笔。
“老夫背后的敌人还烦请少侠料理!”倪笔回身之际,不忘叮嘱滕署,“那男人剑术诡异,小心为妙。”
“我知道。”滕署左手拭去唇际血迹,冷然的眼神渐渐化为杀戮的野兽。
那是凌辱了他十七年的人,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临被鹰不泊的剑雨卷进去之前,他分神看了一眼寝宫的宫门。
白衣的少女已经不见,她蹒跚的身影依旧烙在他眼底。
——求你保护我的父亲,我去救皇上。
这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对上鹰不泊,他未必能活下来。
对她的每一句承诺,他都会一丝不苟地遵守,除非他死。
寒冰一样的眼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那是一种甘愿舍命的觉悟。
殷菱在宫廊中狂奔,脚步有些不稳。过不了多久她便听见傅申的房间内凌乱的叫骂声,听起来是南山六子的声音,听不到傅申的声音令她感到恐慌,忙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傅申的房门。
只见一边是南山六子,一边是见愁和之前来过的被南山六子所擒的刺客,殷菱见六人拼命护着傅申,此刻对于六人的怀疑尽消。再看傅申时,发现他躺在榻上,似是昏了过去,有南山六子护着,也并无性命之虞,她心中大感安慰。
然而明明在她看来方才还是平分秋色的战局,却似乎因为她的出现起了变化,之前那个遁地的刺客使出一招连环掌法,出神入化地一套打出来,竟让南山六子都难以招架。趁着这个机会,见愁猛地向傅申冲杀而去,殷菱大惊之下莫名涌出一股力气,几个纵跃之间已经赶上了见愁,手中匕首直直挥出,此时的她四肢无力,又怎是见愁的对手?只见见愁随手便捉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到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