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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有了一种所谓感激的感觉,可是他始终不愿意欠别人的人情。
“本来第一次助你,只是因为我对殷菱这个小姑娘颇有好感。”夏天无难得地微笑了一下,“现在助你却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毫不犹豫地,他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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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你从这里,到那边的山顶,三步一叩头。”夏天无的纤纤玉指指向旁边最高的一座山峰,“神仙嘛,自然是要些虔诚才会应验的,等你回来,我就给她治。”
“那我回来之前呢?”滕署忙问道,“她这个样子能撑多久?”
“你还是快一点回来,免得你回来的时候来不及救。”夏天无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襟,走上前去道,“我带她过去吧你就在这好好求求山顶那个狼心狗肺的神仙。”
此时正在山顶上乘凉睡觉的天竹子,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好。”出乎夏天无的预料,滕署竟是一口答应下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一路叩上去,不怕被别人笑话吗?”夏天无忍不住问道。
“……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我可以替她死。”滕署注视着殷菱苍白的脸庞,心痛地说道,“黄金或者尊严,和她比起来,微不足道。”
天竹子看着一路三步一叩的男人,难以察觉地微微叹了一口气,开启了千里传音的秘术,有些无奈地问着那个一脸平静神色实际上说不定正享受着捉弄的快乐的夏天无:“这样作弄他,何必呢?”
夏天无昂首微微一笑,仿佛能看见天竹子正在用手中的水镜照着她一样,滞了一下道:“只是向你证明,我赢了。”
“话不要说得太早啊,现在只是我输了,可不代表你赢了。”天竹子不以为然道,“说到底你只是为了证明他比见愁更真心罢了,你觉得她会乐意和他牵扯一辈子吗?”
“未必不会。”夏天无这句话说得殊无底气,有些忧虑地看着怀里少女的美丽容颜。
“你给她吃的是什么?你明知道她不会有事,却还是耍了那个可怜的男人,他这么一路叩上去就是头受得了膝盖也受不了,你又是何必?”天竹子并没有追究夏天无语气中不安定的那份因素,只是带了淡淡责备意味道。
“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强身健体的药物罢了,龙族的体质恢复速度惊人,但是……”夏天无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也要她愿意好起来才可以。”
“你是说她可能因为见愁万念俱灰根本不想醒过来面对现实?”天竹子苦笑了一下道,“那么滕署这样跪上去岂不是白跪?”
“不是可能,几乎已经是肯定了。”夏天无观察着殷菱的脸色道,“跪倒是不白跪,若是殷菱还有一点意志的话,为了报滕署的恩她也会活下来的,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敢情你还真的是为了她好。”天竹子恍然大悟地感慨着,“说起来龙族真是一种难杀的生物……”
“是,恢复速率惊人的快,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怕没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夏天无似乎有些惆怅般回答道。
“却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看来多半是坏事吧。”天竹子透过水镜看着殷菱,喟叹道。
“没什么事的话,我带她去下面的村子里包扎伤口了,虽然死是不会死但是总还是要上药的。”夏天无不再看着虚空中莫须有的镜子,兀自说道。
“现在是我输了,但是你还没有赢。”天竹子想起了什么一样,摸了摸鼻尖道。
“我知道。”留下这样一句话,白衣赤足的女子一闪便消失了。
风过时似乎有簌簌的桃花落了一地。
天竹子把水镜的视角转向正在慢慢地爬上山来的男人,男人眼中的凄凉、莫大痛苦以及掩藏在巨大的绝望之中一点希望让他有些不忍。方才夏天无是骗了滕署,说若是他不回去她便不治,现在看来也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地随口一说,而且她还骗他说殷菱快要不行了什么的,俨然一副玩弄的心理。有些头疼地想着夏天无的反常,天竹子又苦恼地望向一路执着上行的男子。
天无啊天无,你让我怎么受这跪拜大礼,我若不是神仙,铁定要折寿的啊。
看来被夏天无看重,也不是什么好事呢。
这个男人,虽然适合做殷菱的契约,却不适合夺这个天下呢。
在他眼里,为了她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这样的人,是决计不会醉心于天下的。
说起来,真正的仁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难道最后真的如那箴言所说,倾覆天下的人会是夏枯草吗?可是如果专情如果痴心,必有一攻即破的弱点啊,有了弱点的人,还如何坐拥这天下?
秘密再次驻扎在茂州城外围,心情却与几月之前大相径庭。
听说见愁又一次在营帐里喝了个烂醉如泥,天南星不屑地挑了挑眉,却并未说些什么。
见愁对殷菱动情,本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殷菱正当妙龄,又是举世无双的容颜,又自由一番倾国倾城的风骨,男人为其姿色趋之若鹜都是正常,更何况殷菱一心一意对待见愁。
所以从一开始天南星就没有指望见愁可以全身而退,只是不希望他陷得太深以免有一天需要除掉殷菱的时候他无法下手。
见愁没有辜负他底线的期望,他亲手把剑刺进了她的心脏。
那个姑娘的眼神自始自终都没有半点怨恨,让他心颤。
她只是呆呆地望着见愁,眼中带着许多释然和一点点哀愁,却没有怨。那种清澈的无比信任的眼神,令他甚至怀疑起自己是不是一个残忍的人。
“觉得有趣吗?”他问着身后的人。
他的身后站着一名女子,女子有着一双浓眉,显得英气逼人,有些男子气概的棱角分明的脸庞和身上的戎装显得她也衬出几分威武和霸气。
“陛下是说见愁将军吗?”女子开口道,声音也是粗粝如男子一般。
“是啊,明明深爱着我的侄女,杀了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却在自己的营帐里醉生梦死呢。”天南星慢悠悠地道,然后笑起来,“男人脆弱的时候,可是女人趁虚而入的好时机哦。”
“陛下说笑了,”女子的表情是一本正经的,“只是交易罢了,我是交易用的棋子,见愁将军也是。”
“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呢?说到底我们的目标还是一样的。”天南星抿了一口茶,淡笑道,眼中笑意全无。
“只是暂时一样罢了。”女子并未因为天南星的话有所触动,“待到攻下傅国,再保证夏枯草为我们所用,或者直接除掉,我们就要面对和鹰不泊他们的战斗了。”
“你们五龙宗会因此而分裂吗?”天南星微笑着,有些捉弄的意味。
“本来不过也是貌合神离,只是为了对付滕龙宗而存在的罢了。”女子直言不讳地说道,“若是问我为什么会和你们合作,也不过是因为我个人觉得见愁将军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王者气质,或者不如说是天赋。”
“是么?你是在说,我选错了人吗?”天南星咄咄逼人的目光扫过眼前的桌角,却没有回过头去看她。
“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陛下做立夏枯草为储君一事,太草率了。”女子停顿了一下,解释道。
“若非滕龙,也可以得这个天下吗?”天南星的言语中不无挑衅,“你是暗指自己可以抢过那条滕龙吗?”
“倪蓝那个女人不足为惧。”提到倪蓝的时候,女子的语气有些鄙夷,“滕龙宗出了那样的姑娘真是伤风败俗有辱门楣。至于夺天下,我不敢妄言,但是见愁将军的资质,希望陛下您不要就此忽视和抹杀,在……不知道夏枯草会不会与我们为敌的情况下。”
天南星听闻此言陷入了思考,谈话自然也冷淡了下来。
女子见天南星并没有什么要再吩咐的,便告辞道:“既是这样,那我便去好好‘安慰’一下见愁将军吧。”
即使是这样暧昧不明的话语,她说得依然很是无所谓,似乎自己真的不过是一个工具。
看着昔日被誉为杀手之王的男人头破血流一身狼狈的样子,天竹子不由有些同情起滕署。眼前的男子身上沾满了泥土和草叶,身上还有穿过荆棘时划下的浅却多的伤痕,似乎是走得太过匆忙让旧伤发作,他的手始终捂在自己的下肋,脸色也有些不好。
因为叩了太多的头而肿胀流血的额头下那双一直孤寂清冷的眼,此刻却是无比的痛苦和凄凉,让人不忍直视。
正在天竹子目瞪口呆地不知道说些什么的时候,没想到滕署先开了口:“你也是神仙吗?”
不带任何温暖的语气,即便是作为仙人天竹子都为之感到一凛。
“我是神仙。”他连忙说道,令他意外的是,这个看起来如此高傲的男子听见这句话竟然是毫不怀疑也没有任何迟疑地低下头去跪拜了他。
“请你和我一同下山,去救……一个人。”滕署说到这里的时候,眼中是难掩的悲伤。
“天无和你说的话……”他本想说些安慰滕署的话,此刻却开不了口。不仅是怕夏天无责怪他,更是因为这种时候即使是劝些什么也显得分外像谎言。
这个男人并没有怀疑他的身份呢,天竹子有些意外地想着。他的形象无论怎么看都不会像是一个神仙吧,着装邋遢,还拎着酒囊赤着脚,俨然一副流浪汉的模样。
想到这里天竹子忍不住开口问道:“为什么不怀疑我的身份?在我提到天无之前,你这种杀手不是应该很警惕的吗?”
“这山并不是什么普通人都能爬上来的。”滕署顿了一下回答道,“更何况你没有穿鞋。”
即使是他这样的训练有素的高手都在一些悬崖峭壁处踌躇不定,那么天竹子这身邋遢的行装还可以如此轻松,至少不会是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