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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自己的手指在刀锋下被削出白森森的骨骼,忽然他疯狂地嚎叫起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在哪里?”谢艺放下使者已经成为白骨的食指。
然后抬起他的中指,再次削下。“没有这个名字!”使者鳄鱼般的长吻淌出血沫,眼角瞪得几乎裂开,狂叫道:“我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没有!从来没有!”
“或者你会记起来,”谢艺平静地说道:“她是碧鲮族人。很久以前离开了南荒,大概十五年前又回来了,带着她的女儿。”“是碧奴!”使者嘶声道:“碧鲮族的碧奴!她死了!”谢艺眼角跳了一下“怎么死的?”“她是巫王的姬侍!几年前病死的!”
“她的女儿呢?”“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还有个女儿!”谢艺停下来“她的尸骨在哪里?”
“没有!没有尸骨!”谢艺不再询问,他提起刀,一刀斩断使者的脖颈。那枚铜铢跳了出来。
谢艺接过铜铢,小心地擦拭一下,放在干瘪的钱袋里,然后离开。一颗夜明珠从使者无头的尸身掉出,转动着滚到谢艺脚边,那个男子却看也不看。程宗扬浑身都被冷汗湿透。
他与同样面无人色的祁远对视一眼,低声说道:“你不是说他在军队里待过吗?那家伙待的不会是军法处吧?这样直接的刑讯手段,怎么可能是一名军士?”
目睹了镜中的一幕,祁远喝的那点酒已经全变成冷汗流了出来,他艰难地擦着颈子,小声道:“他这是杀星下凡亲娘咧”说着他打了个寒噤。
程宗扬呼了口气:“幸好他不是敌人。”谢艺对自己的来历讳莫如深,众人都猜想谢艺身份不是落魄文士那么简单。
这会儿见识了他的手段,两人都不禁心生寒意。谁也不知道他怎么进入地宫,寻到鬼王峒的使者,好在他和鬼王峒是敌非友,否则有这样一个敌人,未免太可怕了,无论谢艺的目的是什么,至少他与鬼巫王为敌。
敌人的敌人就是明友──希望这!法则在南荒还适用。沉默一会儿,程宗扬道:“朱老头的口气你倒学得挺像,那老家伙呢?”祁远咧了咧嘴:“朱老头在宴席上啃了条鹿腿,肉没烤熟,又闹肚子了。”
程宗扬收起灵飞镜:“刚才看到的,除了云老哥,跟谁都别说。”祁远点了点头,忍不住道:“他找的那个女人是谁?”
“谁知道呢。”程宗扬呼了口气“希望那位鬼巫王运气够好,不要让他逮到。”雨仍在下着,只是从急雨变成了蒙蒙细雨。被雨水冲刷过的岩石莹白如玉,一洼一洼积着浅浅的水。程宗扬走出寝宫,吸了一口山间清新的空气,用力舒展了一下肢体,一身轻松地走入雨幕。
鬼王峒一行人葬身地宫,使他们少了一个最危险的敌人,一直压在心头的危迫感像一块大石落了地,程宗扬心情顿时轻松许多。
“已经起来了?”凝羽破碎的腰甲已经去掉,穿着便装,在窗前用丝帕抹拭着她的弯刀。听到程宗扬的声音,她抬起头,绽开一个微显僵硬的笑容。程宗扬按了按她唇角的笑纹,小声道:“你该多笑一点,整天冷着脸,容易变老。好些了吗?”
“不知道乐姑娘给我用了什么药,”凝羽道:“伤势已经痊愈了。”程宗扬一怔“是吗?”
“哪有啊!”乐明珠跳出来,她嘴里还咬着鱼干,含含糊糊道:“我只是给凝姐姐服了些丹药,让她不再吐血,离痊愈还远着呢。喂,那些坏蛋呢?”
“不用担心,祁远已经带人去封洞口了,连只耗子都出不来。”“啊!”乐明珠惊叫道:“把洞口封住,下面的人不就全死了吗?”“怎么?你还想留活口?”乐明珠顿足道:“下面还有好多奴隶!”程宗扬迟疑了一下“那也是鬼王峒的奴隶。”
“可他们是无辜的!不行!不能封住洞口!”“那怎么办?我们在洞口守吗?”
“对啊,在洞口守着。他们饿得受不了就会出来,到时我们就把那些坏蛋一个一个逮住杀掉,救出那些奴隶。”程宗扬说服不了这个充满正义感的小丫头,又不能告诉她地宫里已经没有活人。
“等他们出来很难吧。”凝羽在旁边平静地说道:“如果他们吃奴隶,还能支撑很久。”乐明珠吓了一跳,连嘴里的鱼干也忘了咽。程宗扬岔开话题“正好我有事找你。”他取出使者遗落的铁盒“你能不能查出来它的毒性?”
乐明珠被那个吃人的话题说得倒了胃口,苦着脸吐掉鱼干,接过铁盒。程宗扬拉起凝羽:“你该多跟人接触些。云老哥在前面宴请白夷人,我们一起去。”
“宗扬,”云苍峰笑呵呵拉住程宗扬的手,说道:“过来,见过白夷族的新族长!”樨夫人换了一袭素服,眼睛哭得红红的,一脸哀戚。
她敛衣向程宗扬施礼:“亡夫不幸身故,若非诸位援手,我白夷族”程宗扬暗赞这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若不是知道她的底细,准教她瞒过了,以为她与丈夫情深意重。程宗扬似笑非笑地说道:“恭喜夫人接任族长。咦?”他抽了抽鼻子,疑惑地说道:“哪里有股怪味?”
樨夫人哀戚的面孔微微发红,连忙垂下颈子掩饰。程宗扬拉着凝羽在席间坐下,给她剥了颗橘子,一边道:“我记得橘子九、十月间才成熟,没想到现在就已经有了。”
樨夫人柔声道:“南荒瓜果四时皆有这柑桔请客人慢用。”程宗扬手肘不经意地一抬,撞在樨夫人高耸的乳峰上。
樨夫人花容失色,露出痛楚的表情。程宗扬若无其事地把橘子递给凝羽“你不饮酒,吃点水果。”
凝羽接过橘子,目光在人群中游移。席间大多是白夷人,云苍峰和苏荔坐在客席作陪,祁远则混在人群中,说起白夷的湖珠赞不绝口,引得那些白夷人喜不自禁,纷纷取出佩戴的湖珠让他鉴赏。
云苍峰笑道:“这祁远好口才,连白夷人都对他一见如故。”程宗扬道:“白夷的商路有几成利润?”云苍峰比了个手势。程宗扬吓了一跳“这么多!”
“六朝风气奢靡,去年天子为太后祝寿,一次便搜购珍珠百斛,市面上的湖珠都被搜罗一空。”
“既然利润这么高,为什么没有别的商家走这条商路呢?”云苍峰笑道:“南荒岂是好走的?况且,”他俯过身,低声道:“白夷人生性多疑,若非熟客,连山谷也未必能进来。”说话间,程宗扬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朱老头蹲在角落里,身边放着七八只碟子,正吃得不亦乐乎。“老头儿,你不是闹肚子吗?”朱老头拿袖子一抹嘴,乐呵呵道:“闹肚子也不能耽误了吃啊。
哎,我说小程子,欠我的钱啥时候给啊?我都一把年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你可不能诳我老人家。”程宗扬挨着他坐下来,拿起一颗水果在手上转着,随口道:“你们那个殇振羽,在南荒是做什么的?”
朱老头打了个突,连忙朝四周看了看,见没人注意才压低声音道:“可别乱讲!老爷子的事少打听。”程宗扬哂道:“瞧把你吓的。他比鬼巫王还厉害?”
“鬼巫王那孙子?”朱老头一脸的不屑“你看我老人家啥时候怕过他?我老人家想弄死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你就吹吧。到了见真章的时候,就你溜得快。喂,朱老头,再领我们走一段?”
“不成不成。”朱老头脑袋摇得跟波浪鼓似的“说好了就到白夷,我老人家还赶着回去呢。要不,让小桂子和小桧子带你们去。”
想起吴三桂和秦桧,程宗扬就有些郁闷。说他们是假的吧,那模样还真有点靠谱,说他们就是自己知道的历史人物吧,一个权奸,一个乱世枭将,怎么会被一个逃到南荒的巫师搜罗到一处?
朱老头啃着果核,含含糊糊道:“我听小刚子说,你们前两天在山顶撞见个长翅膀的鸟人?哪儿来的?”“黑魔海送信的。”
“黑魔海?”朱老头嘿嘿笑了起来。“骗谁呢。”程宗扬眯起眼“你知道黑魔海?”“说来话长了,黑魔海现在提的人不多,十几年前,可威风了,那些家伙擅长什么采阴补阳、开鼎炼丹、使毒作法,跟乐丫头的光明观堂没少别苗头。
别着别着,惹到六朝那个什么岳帅,好家伙,带了一帮人到黑魔海,从掌门的到看门的,齐根刨了个干净。哪儿还有什么信使?噗!”朱老头吐了果核,两手在衣服上抹了抹。
然后摊开手,涎着脸道:“说了这么多,怎么也值几个银铢吧?”“不提钱你会死啊?”程宗扬拍拍屁股,转身就走。
“别急别急,”朱老头连忙拉住他“信呢?”程宗扬回过头,讶道:“朱老头,你可别告诉我你识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老人家可是上过学的。要不是落在南荒这鬼地方,秀才我老人家都考中十七八个了。”程宗扬心里一动,从背包中拿出锦囊,取出里面的素纸,递给朱老头。
朱老头接到手里,翻过来覆过去看了几遍“原来说的是这个啊。”“是哪个?”程宗扬含笑道:“大爷,你给我讲讲?”
朱老头指点着那张王哲留给程宗扬的无字信笺,老气横秋地说道:“这上面不都写着吗?你瞧,这个,还有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