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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衙门并未将洛乘云送来,那么就代表他身犯王法、深陷牢狱,即将火毒攻心而死。反之,如果岳捕头差人将他送来,则证明他并无作奸犯科的劣迹,称得上清白之身,我也能以平常心待之前提是不再有亵渎娘亲之举,经过娘亲的劝解,我对他已无刻骨恨意。
但也不希望他再出现在我视野中。我自是不会在这当口选择出苑游玩,用过早食后,依旧在庭院里练剑采气。
不知不觉,时近午后,太阳颇为毒辣,我便在树阴下打坐,采练元炁,但尚留了半分心神关注外界,以防不测,忽而,听得苑门处传来一阵响动,守着大门的媛媛被惊醒,似是与人交谈了几句。
我自是知道是何缘由,虽说事与愿违,但早有准备,也并未多想,便收功起身,拍拍灰尘,朝垂花门走去。媛媛迎面而来,万福见礼道:“公子,门外来了两个捕手,说是来送人的。”
“嗯,媛媛姐姐,我知道了,我前去处理,暂时不用通知娘亲。”“是。”媛媛答应一声,跟在身后,随我回到了大门。大门前正有两个捕役闲聊,另有两个衣着朴旧的中年汉子,正守在一辆小推车旁,上边铺就一层草席,躺着不省人事的洛乘云。
其中一个正是那晚所见的韩姓捕役,满脸汗水,一手拿着乌冠一手扯着领子,抱怨道:“大姚,这天儿可也太热了。”
另一个高高壮壮、模样周正的捕役,也是受着酷热,但只点点头,沉默不语。见状,我自台阶上而下,抱拳喊道:“韩捕手。”
听见我的招呼,两个捕役一边整理衣冠一边随意地回应道:“柳公子。”韩捕役指着推车上的洛乘云道:“奉岳捕头之命,咱哥俩将这小子送来了。”
我微微点头,客气道:“辛苦两位捕手了。”“诶,没事,把他搁哪儿啊?”韩捕役大大咧咧地摆手,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先抬到院子里的阴凉处吧。”
“好,两位汉子,把他抬进去吧。”韩捕役口中客气,但举手投足间尽是趾高气扬,指挥着两个中年人。两个汉子应了一声,便用草席裹着洛乘云,一前一后地抬了起来,我们见状退开,顺势到了屋檐下乘凉。
既然岳捕头差人送来洛乘云,看来是并未审出作奸犯科之罪状,但此时满脸尘土、蓬头垢面,也属实有些凄惨,我不禁问他:“韩捕手,他怎么成这样了?”
韩捕役眉头一挑,略带轻佻地说道:“老大前日提审完了,兄弟们也没给他上夹子,就放在牢里,等老大查完公文、确认身份就会放走。
不过那牢头是个见钱眼开的,估计是没给他几顿好饭,再加上这小子本来就娘娘腔,今日咱们去提人的时候就这样了,不过应该死不了。”“哦,原来如此。”
我轻轻点头,应了一声,他的生死与我无关,但一个身家清白之人,牢头还要向他索取贿赂,这让我着实不齿,却又有点习以为常。
那韩捕役贼眉鼠眼地凑过来,低声说道:“柳公子,本来兄弟也看不顺眼,想给他点苦头吃,不过岳老大交代了,就不好意思了。”
“韩捕手有心了。”我淡淡感谢。此时我已无欲置他于死地而后快的恨意,但对这公门中人还需应付一二。“嘿嘿,哪里哪里。”他邪笑几声,朝着苑里深深看了一眼。
等两个中年汉子再次出来后,韩、姚两位捕役便要告辞,被我叫住:“韩捕手,这两位汉子是衙门的人吗?”韩捕役摇摇头:“不是,从外城连人带车雇来的。”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又转向推车旁的二人道“那两位能不能留下来帮把手?也付你们工钱。”“这”两个汉子互相看了一眼,迟疑道“两位官爷,这趟差使的银子”
“哦,这事啊,大姚,你带凭条了吧?给他俩一张。”姚捕役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条子,递给二人,铿锵道:“本月十五,凭此到衙门账房领银钱,过期不候。”
“谢官爷。”两人收下条子齐齐作揖道谢。韩捕役摆摆手,再次道别后,与大高个结伴而去。我目送了一会儿。
正想吩咐两个中年汉子,却隐约听到韩捕役提到了娘亲,便运起元炁,凝神静听:“太可惜了,今天那个天仙般的女人没出来,你没眼福啊你是没见过。
那天晚上见了她,我回去跟丢了魂儿似的还是别想了,不如去找小娴姑娘泄泄火”随着二人渐行渐远,我也听不到韩捕役的声音了。
韩捕役初次见到娘亲时就失魂落魄,我自未遗漏,但当时对洛乘云的恨意占了上风,以致于将此事忽略了,今日他再次提到我才回想起来,原来方才他朝苑里极目远眺,是期待娘亲的出现啊。
看来果真如娘亲所说的那般,世上被她仙姿所吸引的人不知凡几,倘若我个个都伺机报复,恐怕永无宁日啊。
不过我见过的人中倒也有不为所动的:如沈师叔,与娘亲相识多年,就算有过心动,恐怕也早被磨灭了,如沈心秋,追求“剑心通明”的无上境界,对女色退避三舍。如岳镇峦。
他办案多年,只问是非不问美丑。如王元贞,已经半只脚踏进棺材了,对烟花之地惧若猛虎除此之外的。
就个个表现不堪了我摇了摇头,和两个中年人说道:“两位大哥,麻烦将刚才那个人抬到房里去。”
我留下他二人正是为此,拂香苑里除了我,剩下的都是女子,不便与洛乘云接触,而我虽然单枪匹马应付他这羸弱身躯不成问题。
但力道掌控未至化劲,举止之间难免牵扯他伤体不适,眼下他已是昏迷不醒,再难承受这般对待更何况我也不愿与他接触。
在媛媛的带领下,两个大汉将洛乘云抬到了西厢的侧房里,我又让她端来一盆水,叫两人给洛乘云好好擦拭身体,看看有无外伤,顺便换身衣裳。
两位粗汉看起来粗枝大叶,但做事倒十分上心,在房里折腾了半天才出来,说是全身上下都擦了一遍,除了手指外没发现有伤。
我心下暗自警惕,虽说我在娘亲的劝诫下淡去了仇恨,但洛乘云却未必忘了我让他师傅身死的居功至伟,甚至在这数日的牢狱之灾中变本加厉也不无可能,狗急跳墙之下难保他不干出一些蠢事来。媛媛付了他们银钱,打发他们走人便去叫娘亲了。
我站在门前,运起元炁,注意洛乘云的动静,却没想到听见了两个汉子的交谈:“没想到那人洗完之后这么白,比我家婆娘还要白些。
就是有些娘娘腔,跟个兔儿爷似的。”“可不是嘛,老子也就在官城的青楼里见过这么白的,可惜没摸过”“你刚刚不会对他起了坏心眼吧?难怪老是摸他命根子”
“去你娘的,老子又不是贵公子,不好这调调!不过也奇了,你说这小白脸怎么连那阳物都那么白?而且下边连根毛都没有。”
“都叫小白脸了,能不白吗?要是女人见了,怕不是个个都想想嗦上几口”“就是细了点,肯定不中用”“哈哈,说的也是,还得是咱这粗货能叫女人舒服。虽然黑了点、丑了点”
我无意窥人隐私,却没想到两位大叔竟然污言秽语地聊起洛乘云的胯下之物,还大肆贬低嘲讽一番,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对此我唯有白眼直翻。
没过多时,娘亲自庭院款款走来,一袭白衣,绝世仙姿比耀眼的阳光更明媚,直透人心。
“娘亲,洛乘云就在房里。”等娘亲走到身边后,我才说道“孩儿已让人给他清理过了。”
“嗯,娘知道了。”娘亲略带赞许地朝我点头,让我十分受用。不过她又吩咐道“媛媛,你去熬碗白粥来,加些山药,记得久烹。”媛媛应声退下,娘亲又道:“霄儿,你先进去看看。”
“好。”娘亲应该是顾忌礼防,因此我便先进了侧房。房内空间不大,陈设简朴,一桌一床。洛乘云正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那两个大汉做事倒还牢靠,将他身上灰尘污渍擦得干干净净,衣服也穿得整整齐齐。我不得不承认,他的长相十分俊美。
但白皙到近乎病态的肤色,仿佛常年不见天日的囚犯,再加上近日的牢狱之灾,让他愈显羸弱,有一种让人怜悯心疼的阴柔之感
也就是两个汉子所不齿的娘娘腔,当然,我不会因此而对他多加怜悯。“娘亲,他还没醒。”我虽然不愿娘亲与他接触,但终究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略有些郁闷地喊道。
“嗯。”娘亲淡淡的应了一声,莲足款款,施然走了进来。我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娘亲的动作与神情,只见她行至榻前,仙容古井无波,凝神注视洛乘云。
“还好,虽然不省人事,但尚无大碍。”娘亲淡淡地说道。然后便玉手自袍袖里探出,停在他额前数寸远处,指尖散发出一股凝而不散的淡雾,正是娘亲将冰雪元炁输送至他体内。未过数息,娘亲便收回玉掌,退至我身旁。
“娘亲,这样损耗大吗?”我自是知道娘亲方才是为他压制火毒,虽说她看来殊无异常,我还是不能放心。
“无妨,以娘的修为,不过太仓一粟。”娘亲略带笑意地侧目,淡然摇头道“他气血太过虚弱,难受外力,否则不至于只能压制三日火毒。”这倒是实话,娘亲的冰雪元炁虽是疗伤圣品。
但终属外力,洛乘云既无功体护身又无强健体魄,冰雪元炁中蕴有萧肃杀伐之意,他不可承受过多。这也是为何幼年时我身感风寒,娘亲却只能守在榻前、以汤药医治的原因:虽然冰雪元炁同属阴寒,但若强行拔除也并非行不通,只是这功体中自带的杀意却是娘亲无能为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