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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身份牌上写着的,正是‘通明县杏花村许莫’几个字。高尚书看了,忍不住想起一件事来。十几天之前,至正帝宣召内阁六部议事,说要加封一人为通玄微妙至圣真君,特意问起礼部,要走哪些礼仪。
那要加封的人,可不就是叫这个名字么?就连籍贯都是一样。当时至正帝问起自己,自己回答他,古往今来,从来没有这样的加封,因此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参考,倒是追封孔圣人、关圣帝君可堪比拟,只是这两人追封的时候,都是死人。至于加封活人,这么重的封号,自古以来,不曾有过。
想到这儿,高尚书心里不由纠结起来,如果是这人,马上就要被封为通玄微妙至圣真君了,还来搀和什么科举考试?但不管怎么说,如果真的是这人,自己可得罪不起,还是先问清楚再说吧。
柳贞贞向他送了好多次礼,高尚书从未记住她自报的名字。许莫被加封为通玄微妙至圣真君,这人立时就把名字记住了,不止名字,连籍贯都记得清清楚楚。
眼看几个侍卫押着柳贞贞和几个士兵就要走出去了,心中大急,急忙吩咐,“回来,我还有话要问。”
那几个侍卫走得远了,一时没有听见。一个侍卫急忙追出去,将他们叫了回来。
“咳咳!”高尚书清了清嗓子,对柳贞贞道:“那许莫,我来问你,你到京城,是做什么来的?”
柳贞贞听他这么询问,虽感觉莫名其妙,却也觉得事情或有转机,忙粗着嗓子道:“回大人,学生到京城,当然是为了参加科举考试。”
她是一个娇滴滴的娇小姐,学男人说话,哪里学得像?这一开口,立时露出女音。那王元则几个考生还没离开,听得这话,那王元则立时叫道:“大人,你听,这声音,男人哪能发出这种声音?”
高尚书心里好一阵烦恶,眉头一皱,决定先把这几人支开,“知道了,本部自会处理,你们几个,先进考场去吧。”
王元则等人心有不甘,却又不敢不答应,只好道:“是,大人。”暗地里却想:看这高尚书的态度,似乎别有隐情。进去之后,我就盯着门口,要是万一他敢放这许莫进去,我就闹了出来,大家考不成。
高尚书待王元则等人走了,便吩咐侍卫守着门口,暂时不要放人进来,这才问柳贞贞,“除了科举考试呢?你就没做过别的?”
柳贞贞低头想了一想,想起许莫进京,是为了参加万法大会,忙道:“回大人,学生进京,也参加了万法大会。”
高尚书深深的皱起眉头,暗叹一声,“果然,这名字果然就是那人。只是好端端的,这人为什么要来参加科举考试?参加就参加了,还找了个姑娘替他。”
高尚书心里更是纠结,若是自己把人轰出去,少不得要结下一番冤仇。这人可不比别人,若是普通官员,倒也罢了,就算是尚书阁老,亲王公侯,他也不怕。但这人据至正帝所说,似乎找到了长生之法,得罪了他,只怕不仅要报复自己,后世子孙也莫想好过。
接着又向柳贞贞瞥了一眼,这姑娘长的太秀气了,任谁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女的。若是放进去,不免被人捉到把柄,但若不放进去,他又不敢得罪对方。由不得心想:你找替考就找好了,何必偏偏要找个姑娘?找个姑娘倒也罢了,好歹也找个丑点的,让人不至于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女的,眼下却找了个这么秀气的姑娘?这不诚心给人找不自在么?
随后想起当今陛下对对方封赏之重,旷古未有,可见对其宠信之极。心里倒是多了几分安定,连陛下都如此信他,我又何必枉做坏人,谁敢把事情抖出来,就让他找这人闹去好了。
当下转向那几个搜身的兵丁,“咳咳!”高尚书再次清了清嗓子,询问道:“你们几个,我来问你们,你们对这人搜过身了么?”
那几个士兵还在地下跪着,互相望了几眼,一时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幸好一个士兵机灵,忙道:“回大人,小人搜过了的。”
高尚书一挥手,“既是搜过了,还要胡闹什么。”说着将身份牌扔还了柳贞贞,喝斥道:“还不进去考试。”
柳贞贞大喜,捡起身份牌,“谢大人。”这一说话,再次露出女音。
高尚书看也没看她一眼,转身带人走了。他刚才已经记住柳贞贞考试的隔间号,心想:既然要卖人情,索性卖个大的,不然的话,怎能让对方记住自己?等这考生考完,先看看她文章做得怎样。今科自己是主考,其他人谁敢多嘴?
那几个士兵死里逃生,尽皆庆幸不已,一时也想不通高尚书为何突然转了态度,都在向柳贞贞道喜。
贞贞姑娘同样欢喜之极,从身上取出几张银票,随手分发给几个搜身兵士,让他们自去吃酒。
想起那高尚书突然转了态度,心想:这高尚书突然这么照顾我,肯定是我送的礼生效了。嗯,前前后后,我总共送了他近万两银子,这么多银子,总算没有白送。
当下拖着箱子,向考场里走。几个搜身的士兵见此,忙分出两人,帮她拖着箱子,送了进去。其中一个士兵还道:“姑娘,等你考完了,我们再来帮你拿东西。”
柳贞贞心中喜悦,“那可有劳你们了。”
进了考场,便见那王元则和其他几个人正在探头张望。一看到柳贞贞,便大叫起来,王元则大声道:“考官,考官,主考,主考在哪儿?这人是个女的,刚才就验过了的?为什么又放她进了考场?考官,考官出来,给我们一个说法。这是科举考试,什么时候连主考都跟着作弊了?”
其它几个人也跟着起哄。
那高尚书不知从哪儿走了过来,冷着脸道:“扰乱考场秩序,给我拿下!”几个侍卫扑过去,迅速将这几个书生上了锁链,拉下去了。那王元则还想大叫,却被人捂住了嘴巴。
贞贞姑娘暗暗欢喜,径自走到自己的考间里坐下了,心想:姑娘送这么多礼,的确没有白送。这几个穷酸要找姑娘的麻烦,结果自己却有了麻烦。
接着将箱子里的东西取出来,耐心等待考试开始。
却说红线眼看柳贞贞进了考场,心想:贞贞姐说了,要好几天才能出来,我留在这儿也没用,不如先回去,等她出了考场,再来接她。
当下坐了马车,回到长春院。
许莫见她回来,笑着问道:“贞贞进去了?”
红线点了点头。许莫心中惊讶:“怎么进去的?考场不搜身么?”
“搜倒是搜的,不过贞贞姐早就买通了搜身的人了。”柳贞贞已经入了考场,红线便不再帮她保守秘密,实话对许莫说了。
洛诗在一旁听到,奇道:“许大哥,你们说的是科举考试?怎么这个世界,女人也能参加科举考试么?”
红线也听不懂她说的这个世界是什么意思,回答道:“贞贞姐假扮男人去的。”
洛诗向她打量了几眼,忍不住拉起她的手,赞叹道:“妹妹,你长的真好看,就跟我亲妹妹一样。”她已经留在了这个世界,不得不和诸女打好关系。眼看柳贞贞似乎和自己不太对付,这小姑娘又明显和她是一伙的,便先说了红线几句好话。
果然红线年幼,心里还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想法,被她一赞,顿时对她多了几分好感,“姐姐,你也好看。”
许莫又问了几句话。这时,门外突然闪进几个人来,是一个内官带着四名侍卫,大声宣道:“陛下召许仙长入宫。”
许莫一愣,问道:“陛下召我?”
那内官恭恭敬敬的道:“请许仙长随小人入宫。”
许莫回过头来吩咐洛诗,“我出去一趟,让红线带你出去到处走走。”说着取了几张银票给她,让她自去花用。又吩咐红线:“保护好洛诗姐姐,不要让人欺负她。”
红线一向最听他的话,笑道:“知道了,许大叔,你尽管放心好了。”
许莫这才和那宦官出了院子,那院子外等着的,乃是整幅天子仪仗,排场惊人。那内官请许莫上了御辇,一路驶往皇宫,其间不知经过了几重门,几道廊。最后到了一处大殿跟前。
那内官大声通报,“许仙长到。”
至正帝亲自迎了出来,拉住许莫的手,笑道:“许道友,终于又见面了。”
许莫微微躬身,“见过陛下。”
至正帝笑道:“不用多礼。”说着带许莫进了大殿,吩咐赐座,随后又道:“许道友,朕这次请你入宫,是为封赏一事。”
接着将封赏说了,事先承诺过的赏赐不必多说。除此之外,又有良田万倾,黄金万两,长生院一座,赐给许莫当做府邸,其他婢女下人无数。
倒是说起上封号之事,不免有些麻烦。按理,这么重的封号,肯定要选个良辰吉日,昭告天下,再举行一个盛大的仪式,只是这种仪式,古往今来,从来没有先例可循。
国朝官员不免为难起来,争执许久,也没想出一个妥帖的办法。因此以至正帝之意,是打算先昭告天下,将封号给予许莫,至于仪式,先暂时缓上一段时间。
这次召许莫入宫,便是征求他的意见。
许莫当然没有什么异议,一口便答应下来。至正帝大喜,立即吩咐官员拟旨,准备昭告天下。同时另行一道圣旨,颁布赏赐。最后又让许莫帮自己调节了一下身体,饮了不老泉的泉水。
等许莫出宫时,已是换上了帝王袍服,连刚才送他入宫的天子仪仗,也被至正帝送他使用。
许莫回到长生院,那长生院的守卫已经换过,其他人全都迁了出去。因这长生院本是寺庙,此时改做府邸,好些地方都要重新修建。
幸好至正帝早就安排了一处宅邸让他暂住,许莫便带着诸女搬了过去。
随后的几天甚是清闲,等到柳贞贞考试结束的那一天,红线跑过去接她。贞贞姑娘一向自负,何曾把这种考试放在眼里?第一天就把文章做好,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天,这才交了卷。那几个兵士奉承她,一早就在外面等着,等她考完,立即便迎过去,帮她拖着箱子,送她出去。
那高尚书早就留心她的卷子,一见柳贞贞交卷,便即走到近前看了一眼,将卷子上部分内容记下。
随后便是封卷,抄录,阅卷。这段时日,所有的监考、主考官,同考官都要留在贡院,不准出去,直到卷子批阅出来,排出名次,放出榜去,隔离才算结束。
那高尚书已经记住柳贞贞卷子里部分内容,看到这份卷子时,便取了出来,自己先看了一遍,转给其它考官,“各位看看这份卷子。”
其中一个考官看过,摇了摇头,“文章做得是不错的,就是才气有余,见识未免不足。”
另一个考官看过,说了几句差不多的话,“才气是有,见识却浅了。看这内容,应该是年轻人所做,不免书生之见。”
第三个考官看过,笑道:“录在三甲,还是可以的。”
高尚书道:“列位,你们可知道这卷子是何人所做?”
同考官中一人身在御史台,性子比较耿直,一听这话,立时皱起眉来,不悦的道:“老大人此言何意?”
心想:看这高尚书的意思,似乎有徇私作弊的打算,难道这人竟是高尚书的子侄不成?放着我在这儿,你若敢徇私,说不得,我只好参你一本。
高尚书笑了一笑,也不生气,“各位,你们猜这人是谁?”
其中一人笑问:“老大人何出此言?难道这人还有很大的来头?”
高尚书笑着反问:“这段时日,朝中最大的事情是哪一件?”
那人不假思索,立即便道:“当然是册封通玄微妙至圣真君之事。”
旁边一人听了,突然皱起眉头,“难道这位考生,和那位真君还有关系不成?”
那位御史台的官员冷笑道:“就算和真君有关,依然是个三等。”
高尚书脸现笑容,压低声音,“这人正是真君本人。”
那位御史一惊,顿时不敢说话了。其他人也都沉默下来,人人心里都是怪异之极:这人被封了真君,怎么还来参加科举考试?
高尚书望着众人神色,笑了一笑,端起面前茶水,饮了一口,神色悠闲。
过了许久,才有一个官员提议道:“要不,向前提一提,列作二等?”
高尚书微笑望着他,不说话。
那官员一愣,随即醒悟过来,“哎呀!不好,这老狐狸想做好人,却拉我来顶缸。”急忙住口不言。
那位御史又道:“就算是真君,又能怎样?考的好就是好,考的不好就是不好。难道卷子做成这样,还能录取他做个状元不成?”
这话一说出口,便见众人全都望着自己,神色怪异。那御史立知失言,忙道:“当我没说。”
最后才有人提议,“老是这样,也不是办法。依我看,不如这样,每个人都将自己批出来的结果写在卷子上,或为‘优’,或为‘良’,或为‘中’,或为‘差’,看它最终能列个几等。”
高尚书向那人看了一眼,见是国子监祭酒周游,笑道:“好建议!周大人先请。”
周游却不上当,“大人列为今科主考,当然是大人先来。”
高尚书便转向那位御史台御史,“刘御史先来。”
那位刘御史性情虽然耿直,可不是傻子,推辞道:“下官甘附骥末。”
高尚书无奈,只好接过考卷,想了一想,提笔批了‘优’字,传给周游,周游接过去,看高尚书批了个‘优’,犹豫了一下,也批了个‘优’字。又往下传,最后传到那位刘御史,刘御史先看别人批的什么,从头看下去,见每人都批了个‘优’字,咬了咬牙,心想:你们都做好人,我又何必枉做坏人?
遂提笔也批了个‘优’字。最后卷子传回高尚书手里,高尚书看过,点了点头,便道:“虽是如此,也未必能中状元,先批别的卷子。”
众人又批别的卷子,全部批下来,唯有柳贞贞的卷子得了全优。
高尚书将前三名的卷子拿出来,仔细浏览了一遍,又拿着柳贞贞的卷子,道:“各位大人,按首批名次,当然是这份卷子为最高,但如何评定,还要大家仔细斟酌。”
国子监祭酒周游心中冷笑:“这老狐狸,明明是想点对方为状元,却还在假仁假义的说这种话,真是可恶。知道这人是真君,谁敢在他的卷子上批个‘良’字?一旦传出去,岂不结仇?就算自己不怕,但谁没有后世子孙?连刘御史这么耿介的人都屈服了,何况别人?”
当下问道:“以大人之见,这名次应该怎么区分?”
高尚书道:“如果各位并无异议,本部提议还用周祭酒刚才的办法,再在卷子上批字,‘优’字最多即为状元,其次榜眼,最少为探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