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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埃顿时诚惶诚恐,“我有和贵人联络,传递消息的法子。”
“这到时候再说吧。”顾留白学裴云蕖很得心应手,他重重的哼了一声,“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当年因何入狱?”
“我本名陈得胜,当年因非礼女子而入狱。”
“混账东西,你倒是死性不改,就这么好色吗?”顾留白双眉一挑,顿时又冷笑起来。
无埃苦笑道:“公子有所不知,这是我们功法本身的弊端,修为越深,真气越带着燥性,非得女人才解得了心火,长安那贵人和我说了,等我再帮他三年,成事之后,他就会将阴阳调和之法告诉我,到时候我只要让一名女子修行他传授的法门,我们便可以双修,非但再没有这种弊端,而且有增寿之能。”
“这意思是双修法门?”顾留白讥讽道:“我怎么从未听说过长安有这样一门法门,你就没有怀疑过是那位贵人诓你?”
无埃道:“那倒不会,我离开长安之前,那贵人便令一名蒙面女子给我度了一道真气,那真气的确能消我心火,对我大有裨益。”
“那你们都身穿这土黄色袈裟剃着光头假扮僧人又是怎么回事?”顾留白不悦道:“还有,为什么要图谋甲胄,尤其是玄甲?”
“这些都是那贵人的要求。”无埃摸了摸自己的光头,道:“除了甲胄之外,贵人最近还让人传信过来,要我们绑些真正的僧人过来,平日里就让他们在前殿烧香念经。我们的人也要学着背诵经文,到时候出去掳掠,还必须念诵经文,要让人觉得我们是正经的僧人。”
“什么人帮贵人传信?”顾留白喝问道。
“不一定。贵人要想和我传信的时候,会在幽州城内的一些酒楼留下我们约定的字迹。隔天,就可以去城中的当铺去赎他押在那里的机关铜锁,给我的信件就在里面。”无埃道:“我要想给他传信,也只需在幽州城的一些酒楼留下约定的字迹,然后将机关铜锁随便抵押在幽州城中的某个当铺就行,他自然会派人去取。”
顾留白不耐烦一般,道:“什么约定的字迹?”
无埃幽幽的说道,“若是连这都一气说了,恐怕我的命就保不住了。”
“混账东西,你很聪明,以后不要这么聪明了。”
顾留白挥起柴刀就朝着他砍了过来。
包括无埃在内的所有人都瞬间震惊了。
这人这么喜怒无常的吗?
无埃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顾留白一动手就动了全力,完全不像是教训他一下的样子。
他手中的柴刀骤然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裂缝和裂缝在摩擦,真气在内里撕扯着,紊乱的光丝和真气激起的刀气,瞬间使得他手中的柴刀就像是在不断膨胀。
最可怕的还是这少年的身法。
少年的身体似乎随着跨步而涌起,但无埃却不知道他的身体会什么时候骤然落下,又会以什么样的速度冲向自己。
无法预判!
甚至连他的刀挥起之后,都不能断定他的刀下一刹那会从何种角度袭来。
寻常武学和高深剑经之间的差距他也就认了,但那种对距离的极致把控,这名少年是怎么能够做到的?
难道他战斗和杀人的经验,比自己还要多?
从娘胎里开始练起,他才修炼了多少年?
没有其它办法,要想活命,唯有拼修行境界,拼真气的浑厚程度。
无埃往后退去,他体内积蓄的真气如同决堤的江水一般倾泻而出,哪怕他肌肤表面瞬间被过度汹涌的真气撕裂出了许多细小的裂口,他都只想将真气催动得更为猛烈。
他手中的血色弯刀就像是彻底燃烧了起来。
无数飘洒的真气将前方的空气变得粘稠起来,然后在弯刀上不断凝聚的真气的压迫下,不断变成一团团炸开的劲气。
顾留白笑了起来。
他的脸被血样的刀光映得血红。
所有人都好像听到了一声巨大的轰鸣。
就像是有洪荒巨兽在荒野里苏醒。
就像是传说中的长生天睁开了眼睛,高山上的天穹因此而撕裂。
有一团朦胧的七彩光影骤然出现在顾留白的身周。
围绕着他,就像是有一个奇妙的城池在诞生。
有佛陀,有奇珍异兽,有飞舞的天女,还有不断演化的祥云。
“这是什么观想法?”
在场的这些无头菩萨庙的修行者虽然大多被色欲左右,然而他们毕竟都是修了很多年的修行者,他们从各处汇聚到幽州,所得的见识也不低。
他们知道,有部分真气法门,修到五品之后,就要通过观想法来帮助凝练和积蓄真气。
观想的都是恢宏之物,而真气激发到极致时,观想之物也会随之显现。
观想之物越是宏大,便意味着功法的品阶越是高明,经脉之中积蓄的真气也越是磅礴。
按照他们的认知,真气法门若是能够显化成雄狮、巨象、佛陀、护法尊者等巨物,便往往意味着这真气法门位列上品。
然而在眼下这少年的观想法之中,哪怕是佛陀之类,也只是其中很细小的一份子。
这是什么样的功法?
喀!
顾留白手中的柴刀裂了开来。
在磅礴真气的充涌之下,普通且布满裂纹的柴刀胎体终于超过了所能承受的极限。
对于顾留白而言,这把柴刀不再成为他的阻碍时,龙婆的这一课就已经结束。
他已经无需再保持这把柴刀的完整。
碎裂的柴刀随着他的心意,变成了数十柄小剑。
无埃发出了痛苦的嚎叫,他的身上同时涌出数十道血花。
绝大多数碎片嵌在了他的血肉之中,有数片碎片甚至深入他的体内,刺入他的脏器之中。
真气和真气的冲撞和撕扯,瞬间让他无法控制真气来平息肉身的痛楚。
剧烈的痛楚撕裂着他的意识,他眼前的少年变成了无数的重影!
“真好,七品就是强,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连少年发出的声音都像是变成了几个人同时在说话。
“你不是说长安的贵人可以容我活下去?”
无埃踉跄着往后退去,“谁不想要一名七品为他效命?”
顾留白冷漠的说道:“长安的贵人怎么想,关我什么事情。”
无埃愤怒的嚎叫起来,“你他妈的到底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顾留白的声音响起,带着无限惆怅,“我也不知道我他妈是什么人。”
无埃只觉得脑门一痛。
顾留白握着柴刀的刀柄扎了他的脑门一记。
粗糙的断茬扯出了一道可怕的创口。
鲜血流淌下来,无埃的一个眼睛瞬间就看不见了。
“并肩子上啊!”
他真切的感到了死亡的阴影笼罩在自己的身上。
他的整个头颅都因为脏器的痛楚而如同火烧一般,他连周围的景物都看不真切,到处都是红彤彤的,到处都是重影,然而他此时却反而想明白了,这少年之所以用一柄柴刀,似乎只是自己给自己加个限制,在进行某种修行。
而且现在自己还未死去,只是因为这少年根本不想很快的杀死他,想要他也尝一尝那种求生不能,求死不能的滋味,让他尝尝丧失尊严,毫无抗拒能力的滋味。
没有任何一个山匪朝着顾留白扑来。
人性都是如此。
若是他此时不落下风,他这一喊,或许所有的山匪就冲上来了。
然而在所有人眼中,他已经连丧家之犬都不如,他已经是在呼号逃命,那所有这些山匪心中就只剩下了一个选择,那就是只求跑得比他快。
“跑什么呢?”
无埃刚刚转身跑出一步,他就听到了少年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喀嚓…
他握刀的手背上响起了清晰的骨碎声。
弯刀从他的手中掉落下来。
顾留白狠狠的将刀柄扎在他的背上,然后接住了落下的弯刀。
“啊!”
无埃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他的身体像一条蛆虫一样疯狂的扭动起来,想要将背上那把给他带来巨大痛苦的刀柄甩掉。
“痒吗?那你用手抓抓啊。”
顾留白冷漠的声音响起。
然后无埃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掉在了地上。
“啊!”
大殿里再次响起凄厉的惨叫声。
那些连金银细软都来不及带而疯狂的沿着山道往山下狂奔的山匪,听着夜色里不断响起的凄厉惨叫声,只觉得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顾留白平静的跟在无埃的身旁,他每一刀挥落,无埃的身上就会掉下一块新鲜的血肉。
无埃无助的扭动着身体,他已经彻底被恐惧征服,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分不清方位,他被顾留白驱赶着,折回到了那些女子的面前。
等他接近那个泥塑的莲台时,他的两条手臂都已经没有了。
他背上被切开了十几条血口,小腹裂开了一道口子。
修行者宝贵的真气,已经顺着那些血口不断地流散出去,无法控制。
就连那些眼神麻木的女子,此时都像是活了过来。
她们的眼睛不像是人的眼睛,倒像是野兽的眼睛。
突然之间,有一个女子喉咙里发出了野兽般的哭嚎声。
她朝着无埃扑了上去,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任凭无埃痛苦的扭动着身体,她都死不松口。
所有的女子都涌了上去。
哪怕是那些只有爬行力气的女子,此时都爬着扑在了无埃的身上。
她们用手指,用牙齿,用自己所有的力气,去撕扯着无埃的血肉。
顾留白没有回头去看那些女子,他走出了这座大殿,朝着前殿走去。
在死亡的威胁之下,逃跑起来总是会比平时快一些。
数名精赤着上身的山匪似乎感觉不到寒冷,他们朝着山脚跑去,越跑越有力。
突然之间,他们看到山道旁的雪地被人划出了两个大字。
“回去。”
看清这两个字后,他们才又看到有一个驼背的老妇人静静的站在山道上,朝着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