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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曦从走进牢房那一刻起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此时也是一言不发。将剑收回剑鞘,转身又用衣袖擦了擦叶紫鸢的脸,伸手将她抱在怀中,起身向府狱之外走去。
身边站着的几个狱卒就像见了活阎王一般纷纷退到一旁,将路让了出来。看着地上陈瀚滨与郑兼升的两颗人头,还有谁敢不怕死的上前阻拦。
身后的老吴垂着眼皮,看着地上已是尸首分离的两个人,这个平日里最怕麻烦上身的老人此刻眼神和语气同样冰冷的说道:“在我们回来之前,任何人不可以替他们收尸,否则便像这二人一样躺在这里。”
狱卒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是拼命的在点头。这两位大爷发话了,谁敢不照做?
邵曦抱着叶紫鸢刚刚走出府狱的大门便见车行的马车也已经到了大门口,本是来接叶紫鸢的,如今却只能接她的尸首。
原本车夫还有些为难,毕竟这车行中最贵的马车是拉活人的,如今却成了运尸的车,多少有些嫌晦气,但接到老吴扔去的一块银子后,别说拉死人,拉什么都不是问题了。
邵曦将叶紫鸢放在车厢中,用手在她的脸上擦了又擦,可是刚刚擦完又有泪水滴在了她脸上,邵曦没有哭出声,但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阻止自己的眼泪。他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进去的晚了?只是一墙之隔,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而自己当时就在墙外,却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知道。
转身下车,再次走进大牢牢房。邵曦伸手抓着两颗人头的头发提起来,再次走出大牢,临走前留下一句“尸体拖去郊外,不准烧,不准埋,如果有人责问就说是我说的。”
狱卒们一听,拖去郊外不能烧,还不能埋,这摆明了就是要喂野狗,但是既然这位大人发话了,照做便是。将来有人责备下来,大人自己都说了是他让的。
邵曦与老吴两人纵身上马,告诉车夫去郡守府。车夫听了直接就傻眼了,这从大牢里抱了具尸体出来直接去郡守府?这是什么情况?但又不便多问,让去就去吧!
此时的老吴虽然也同样气愤,但毕竟年纪摆在那里,心中也清楚邵曦在做何打算,于是开口提醒道:“你已将他的儿子杀了,上门问罪我不反对,但最好不要有其他的想法,这一次我并不是怕麻烦,而是有些事不能做的太过头,对自己不利。”
邵曦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红着双眼直直的看着前方,紧握拳头的手背上已是青筋暴起,估计此时面前就算拦着一只老虎也会被他用双手生生撕碎。
郡守府的大门这回不是被敲开的,而是被邵曦一脚踹开的,两寸厚的门板加上三寸见方的门栓都没能拦住他。
天刚微微发亮,院中正有仆人、丫鬟在清扫院落,大门被踹开时的巨大声响,加上门栓断裂的声音着实是把众人吓了一跳。
邵曦直奔后堂正厅……
此时陈默槐,蔡成及刘主簿几人正焦急的在后堂商量着如何应对事态。此前已经接到蔡成和府狱中狱卒传来的消息,得知叶紫鸢已死,这对于他们来讲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账册没找回来,现在“敬承司”要的人还死在了牢里,正把几人搞得焦头烂额。
当几人看到邵曦走进来时,一时间全都愣住了,别说上前施礼打招呼,就连说话都忘了。
邵曦将两颗人头扔到几人脚下,面色阴沉,牙关紧咬的说道:“你们做的好事,郡守大人给个说法吧!”
陈默槐三人低头一看,吓得三魂七魄都离了体。只见两颗人头还都睁着大大的眼睛,不过陈瀚滨那双眼睛再怎么睁也就那么大,只是那口少了两颗门牙的龅牙看起来倒是十分滑稽,可此时在几人眼中却是无比的恐怖。
“我的儿子!邵大人,你杀了我儿子?为何杀他?”
此时的陈默槐目眦欲裂,心中满是恨意。他的儿子再混账,再无耻,但终究是他的儿子,如今见到邵曦将儿子的人头就扔在自己的脚下,他恨不得冲上去将邵曦撕碎、咬烂,以泄自己的心头之恨。
邵曦冷冷的直视着陈默槐,说道:“深夜前往府狱大牢,行此龌龊不堪的下贱之事,若无你的纵容、许可,他可有如此胆量?又或者说,他是否受你之命前往?”
几个人一听,心里面是发慌的。
邵曦最后的那句话,恰恰证明已经开始怀疑这件事就是他们预谋策划的,只是没有证据罢了。如今直截了当的当面斥问,明摆着就是要找几人的麻烦,还是个大麻烦。
陈默槐毕竟是死了儿子,此时也已是血气上头,毫不客气的对邵曦说道:“邵大人竟然为了一个关押在大牢之中的人犯动手杀死我的儿子,眼中可还有王法?那叶紫鸢毕竟是戴罪之身,你就为了一个囚犯杀死朝廷官员之子,难道你‘敬承司’就可以目无王法,逾规越律吗?”
“目无王法?逾规越律?陈大人问的真是好啊!你是觉得我杀了你的宝贝儿子,你不服气是吧?好!今日我便让你知道‘敬承司’手中有如何的权力,你纵子入牢,夺人清白,害人丧命,漫说只是你的儿子,就算是你我今日也杀得。”
说完此话,邵曦将怀中“敬承司”四品督检史的腰牌掏了出来,“啪”的一声拍在桌上,紧跟着伸手抽出腰中翠羽剑,直指陈默槐等人。由于拔剑力道过猛,指着几人的剑尖在空中还不停地颤动着。
对面几人一看这个架势,全都傻眼了。蔡成和刘主簿吓得直接跪倒在地,拱手举过头顶,虽然口中并没说话,但看得出此时都已吓破了胆,就连陈默槐也是脊背发凉,浑身的冷汗。他们都看得出,邵曦是要在此时此地对他几人动手。
要说到最怕的,其实正是陈默槐本人,别看他刚才放狠话,但“敬承司”到底有多大权力,他心里是有数的。邵曦是第一次在他们面前亮出“敬承司”的腰牌,这“敬承司”的腰牌等同于令牌,此牌一出,朝中所有官员别说是干涉了,就算不配合都要被问罪。如今亮出牌子,拔出宝剑,邵曦若是真要杀他们,那绝对是十死无生,搞不好还落个死后问罪,祸及家人。
眼见着邵曦要拔剑杀人,站在一旁一直未开口的老吴伸手一把抓住了邵曦的手腕,对邵曦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冲动。
在这种情况下,一般人若想要劝邵曦收手恐怕是难上加难,但此时老吴却出手阻拦,邵曦也意识到老吴对此事的后果也甚是忌惮,所以强忍怒火将持剑的手缓缓放下。
老吴见邵曦明白了自己的用意,转头对陈默槐几人冷声说道:“陈大人可是觉得我‘敬承司’不敢杀你?”
陈默槐此时也没有了刚才的气焰,只是憋着一张猪肝脸默不作声。
老吴继续说道:“陈大人,你等一众青山郡官员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不要以为只有你们自己清楚,‘敬承司’也是一清二楚。既然你说到了王法律例,好!那我们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王法律例,今日若是直接动手杀了你等,简直是便宜了你们,就等着我们回去上奏圣上,按照你口中的王法律例来问你们的罪吧!”
陈默槐跟跪在地上的那两个一听老吴此言,浑身不觉一抖。他们都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敬承司”也都一清二楚,也就是说他们之前勾结郡内贼匪祸害百姓,截杀过路客商的事“敬承司”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老吴拿起桌上的“敬承司”腰牌塞回到邵曦怀中,拉了他一把,一同转身朝着郡守府大门的方向走去。
走时,老吴还甩下了一句“好好珍惜你当郡守的日子吧!别想着逃,在我‘敬承司’眼中,你逃到哪里结果都是一样的。”
听到这番话,陈默槐的双腿已经开始不自觉的发抖了。这话等于告诉他已经上了“敬承司”的黑名单,死是早晚的事情,而且不论逃到哪里,结果都不会发生改变。
这世上最可怕的是什么?死不一定是最可怕的,明知会死还要老老实实的等死才是最可怕的。
在邵曦与老吴二人走出正厅大门之后,陈默槐终于支撑不住,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眼无神的望着门口,张口结舌,面目变色。
……
“少爷,可知我刚刚为何拦你?”
邵曦没说话,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是静静的等着老吴将话说下去。
“记得老奴曾经提醒过少爷,你身上的这块牌子是你父亲所留的,却不是你的,虽然好用,但切不可真的将自己当成了‘敬承司’的督检史。我知你今日怒不可遏,杀了那杂碎和狱吏,我并没有拦你,杀了便杀了,大不了背一个杀人的罪名,可这陈默槐是朝廷官员,弑杀朝廷官员却是重罪,搞得不好,你反而会成为‘敬承司’追杀之人,所以老奴拦你。你若真想为紫鸢姑娘报仇,便完成她的心愿,让朝廷律法来惩治这群贪官污吏。”
“我明白!我绝不会让他死的那么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