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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界上哪有人在自己活着的时候要皇帝赏赐自己修个墓的?
这坟、墓、冢、陵、林自古就有着严格的等级划分,《礼记·曲礼下》记载:“天子死曰崩,诸侯曰薨,大夫曰卒,士曰不禄,庶人曰死。”
可见阶级不同就连死后的代名词都不一样。
古代的五种礼制即吉礼、凶礼、军礼、宾礼、嘉礼。
“五礼”是古代汉族礼仪总称。以祭祀之事为吉礼,丧葬之事为凶礼,军旅之事为军礼,宾客之事为宾礼,冠婚之事为嘉礼,合称五礼。
五礼形成于西周,春秋时期曾一度遭到破坏,即所谓的“礼崩乐坏”。
吉礼:吉礼是五礼之冠,主要是对天神、地祗、人鬼的祭祀典礼。
嘉礼:嘉礼是和合人际关系、沟通、联络感情的礼仪。
宾礼:宾礼是接待宾客之礼。
军礼:军礼是师旅操演、征伐之礼。
凶礼:凶礼是哀悯吊唁忧患之礼。
据《周礼·春官宗伯·大宗伯》记载:“大宗伯……以凶礼哀邦国之忧,以丧礼哀死亡,以荒礼哀凶札,以吊礼哀祸灾,以襘礼哀围败,以恤礼哀寇乱。”
这便是凶礼主要内容。
《礼记》有云:“土之高者,谓之坟。”筑土为坟,穴地为墓。
《礼记·檀弓上》中记载:“古者墓而不坟”。
也就是说古代有地位的人一般只修墓而不筑坟。与现在很多人认知中的坟包不同,古人的墓并不会高于地面,只有死者背负冤情的情况下才会修筑高于地面的墓包。只是后世将坟与墓的概念模糊化了,所以才有了如今大家口中俗称的“坟墓”一说。
说白了,就是普通百姓只能筑坟,坟高不过三尺,或夯土,或筑石,只是死者的安葬之地。
墓是士大夫阶层才可修,规模也较大,可立功德碑,可成园。
而冢则是王侯将相才有资格修,多为王家贵族,或是功勋卓着的文臣武将才能立冢。《说文》中记载:“冢,高坟也。”冢的土包就比较大,比较高,远非寻常百姓的坟可比。
陵则是帝王的专属,皆占地面积巨大,甚至有的皇陵是依山而建,其雄伟程度自不必多说。
另外,除了“陵、冢、墓、坟”以外,还有一种叫做“林”的埋葬地。
能够埋在“林”中之人,一般都是一些高功大德者,像什么文圣孔子,亚圣孟子,半圣王阳明等等,出身于寻常之家,又为普通百姓做出过杰出贡献的圣人,贤者,才有资格入“林”。
总而言之,帝王“崩”后的埋葬地称作“陵”,王侯将相“薨”后的埋葬地叫做“冢”,大夫阶层“卒”后的埋葬地曰“墓”,而庶民“死”后的埋葬地则唤作“坟”。
如今邵曦向圣上讨要修墓的资格,在很多人眼中其实是有点多余。因为如今邵曦已官居四品,又如此年轻,将来必定是前程似锦。就算有一天离世了也是够资格修墓的,也犯不上人还活着便张罗这事儿吧?生前只有王公贵族或是皇帝才会张罗这种事,因为规模太过庞大,需要经年累月的修建才能完成,他又是为何呢?
邵曦的这个请求不光是萧常毅觉得意外,就连在场的众位官员也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哪有跟皇帝讨赏要给自己修墓的?
萧常毅搓着手心中邵曦进献的那颗“龙珠”,满脸好奇地问道:“邵爱卿为何会有如此请求?你如今年纪尚轻,怎会有给自己修墓的想法?你未来还有大好前程,现在便考虑这些是不是显得有些早啊?”
邵曦深深一揖,说道:“微臣并非是要给自己修墓,而是想请陛下下一道圣旨,为青山郡的民女叶紫鸢修建一座墓园,以纪念她不畏生死,替一方百姓谋福的功德。”
话音刚一落,便引得在场诸多官员一阵议论之声。有人感到不解,有人感到好奇,同时也有人感到不屑,毕竟为一个民女修墓还是前所未有。
还没等萧常毅说话,文官的人群中便有人站出来反对。
“邵大人虽然今日立了些功,可提出如此有违礼制的请求是否有些欠考虑呢?替一个艺坊的歌舞姬向圣上讨要修建墓园的资格,邵大人还真是敢想啊!只是本官不敢苟同。”
邵曦循声看去,原来是刑部侍郎杨木城。估计是前两天揍了他的儿子,心里面觉得不舒服,所以寻机刁难,想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丑。
萧常毅原本还有一些犹豫,毕竟他若是答应了修建墓园一事,便等同于为死者提升了身份阶层,这种事就算是皇帝也不是说做就能做的。主要原因也正是杨木城所说,一个女子出身低微,若是拿不出充分理由的话,答应此事必会被世人所诟病。
“不知杨爱卿对此事有何看法?不妨说出来听听。”
杨成连忙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行过跪拜之礼后,起身对着萧常毅侃侃而谈。
“陛下万万不可答应此事,否则将会被世人耻笑。原因无非有二,她只不过是一个女子,自古女子便该在家相夫教子,不可抛头露面。而此女子不仅是艺坊的歌舞姬,更是当地有名的飞贼,盗取库银,偷盗官府账册,行的皆是鬼祟苟且之事。如此一个无良无德的女人如何有资格让陛下下旨为其修建墓园?这种事情说出去岂不是荒唐?邵大人提出此请求,简直可笑至极。”
萧常毅听到此言,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端起手中茶盏,看向邵曦,开口问道:“邵爱卿,杨爱卿所言不无道理,不知你对此事要作何解释?朕需要一个充分的理由。”
邵曦心里把杨木城家人都问候了一遍,心想:“外邦的那些使臣来捣乱也就算了,好歹人家是别人家的官儿,可景元王朝自己的官员为了一点私人恩怨在这种场合之下出来做搅屎棍,真的是让人感到不齿,难怪他儿子是那副德行,原来他这老爹也没好到哪里去。”
连瞥都懒得瞥杨木城一眼,邵曦看着萧常毅,开口却对杨木城问道:“杨大人所说不过两点,这一是因为紫鸢姑娘是个女子,他觉得女子不配拥有修墓的资格;二是觉得紫鸢姑娘出身低微,且曾为盗贼。那么现在我有两个问题不知杨大人可愿作答?”
杨木城一声冷笑,回道:“邵大人有何未解之惑只管问来,本官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请问杨大人家中老母身体可好?杨大人是否每日三省,恭敬孝顺,尽心赡养?”
“邵大人有心了,家中老母身体康健,本官必定每日三省,恭敬孝顺,尽心赡养,此为人之根本。”
邵曦撇嘴一笑,问道:“敢问杨大人,令堂可是女子?”
杨木城面色微怒地反问道:“邵大人此言何意?家母定然是个女子,这还消问?邵大人莫非刚刚受了重击,脑子不清楚了,连男女都分不清了?”
“那么好,倘若今日我向圣上所求是为你家中令堂修建一座墓园,你还会不会站出来反对?你若不反对,刚刚你所说女子不配拥有修墓的资格便是自食其言,你若反对,你便是大大的不孝,你是打算做个食言而肥之人,还是打算做个不孝之子呢?”
“可笑至极!你明明是为了叶紫鸢向圣上提出修墓之请,与我家中老母何干?我们就事论事,你提及我家人是何等的无礼。”
“哦?看起来在杨大人心中只有你自家的女人算是人,别人家的女人就不算是人了吗?若是我今日真的提出要为令堂修建墓园,你可敢站出来反对?而此时站出来反对不过是因为所提之人非你亲眷,杨大人如此区别对待,心中可有公道?”
杨木城一下子卡壳了。
若邵曦今日真的是为了他老母求得一个修墓的资格,他还真不敢站出来反对,百善孝为先,若是他连一个孝都做不到,那在这朝堂之中也难以立足了。可若是不反对,那么他自己刚刚说的话就等于放了个屁,在别人眼中他绝对是个双标怪。
邵曦见杨木城愣在那里没有说话,于是继续说道:“你等之人开口闭口女子不配这,女子不配那,可哪一人不是女子所生,女子所养?口中说着孝道,心中却鄙视着自己母亲的女子身份,何等虚伪,何等无耻!那紫鸢姑娘虽身为女子,但所行之事皆是无私之行,仗义之举,像你这种自诩男儿之人可能做得到,可有胆去做?”
杨木城被邵曦的这通连珠炮怼得一时语塞,连忙转换话题说道:“就算是女子可以修建墓园,但她也不配。她一个出身卑微低贱的艺坊歌舞姬,一个翻墙越户的女飞贼,有何资格受此礼遇,岂不是没了是非,乱了伦理?”
“放屁!”
萧常毅和杨木城以及在场的所有官员都被邵曦这一句给整愣住了,心说怎么还骂人啊?
邵曦听到杨木城如此编排叶紫鸢,实在是忍不了了。
“她出身卑微低贱?她自幼卖身葬父,行尽孝道之事,因此落入风尘如何卑微,怎么低贱?与你这连自家母亲女子身份都瞧不起的人相比,倒是你更显得卑微低贱,你怎么还有脸站在这里如此编排他人?对一个死去之人极尽侮辱之辞,你的圣贤之书难道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在圣上面前,你居然敢如此大放厥词,开口辱骂本官。”
“骂你是客气的,前几天打了你的儿子,你这个做老子的今天是不是也想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