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官渡迷局

风吹过的沙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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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览的说法很有诱惑力,若是他们直接撤军回去,多半这锅要让他俩背上,而若是采取他的方法,确保自己始终可以站在胜利者的一方,袁强则助袁,曹强则助曹。

    高览反复分析厉害,终于说通张郃与他共同进退,一起躲入泽地中暂避锋芒,以观形势。

    当然,表面上是如此,但高览既然打定了主意要背袁投曹,哪里还会首鼠两端,早就做好了暗中的打算。

    在撤下了攻城的士卒后,高览指挥着手下将攻城器具尽数弃在道旁,引军后撤入了圃田泽中。

    暗中则修书一封,命自家亲信绑在箭上射入官渡土城之中。

    信中自然是撇清了关系,称自己并无意于与曹操为敌,奈何寄人篱下身不由己,如今找着机会愿意阵前反戈,让开道路任凭曹军出入。

    城中的曹军守卒见正在攻城的河北军一言不合就撤了下去,虽然不明就里,但也纷纷喘出一口长气。

    打到现在,无论是曹军还是河北军,都已经相当疲惫,谁都不愿意再操持着兵器去做那令人麻木的搏杀。

    但城头刚刚放松下来的曹军守卒突然又紧张起来,因为他们看到有一个河北兵折返了回来,然后引箭开弓朝城头连射了三箭。

    城头守卒刚想还以颜色时,那河北兵却又跑了。

    那羽箭落在城头上,守卒们才发现羽箭上绑着绢帛,连忙把三支羽箭全部搜寻起来交了上去。

    曹洪看到三封一模一样的书信时十分不屑,认为这肯定是高览的诈降之计,刚想把他当作垃圾一般抛走,荀公达却闻讯跑了过来。

    “子廉,可是城外河北军射来的书信?”

    “哈!公达来了,正是城外射来的书信,欲要诱我出城。”

    荀攸结果帛书一目三行地看了,大笑道:“非是诱敌之计,高子奂乃诚心投献也!”

    曹洪却是不信,只问道:“公达为何如此确信?”

    荀攸却不立刻答他,只遥遥指着东边方向道:“子廉且看?”

    曹洪顺着荀攸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东边数里外,鸿沟水畔的沙堆上,原本严严整整的河北军营地正显现出一股乱象。

    河北军的旗帜被砍倒,帐幕被点燃,士卒则在仓惶走避。

    与之相对的是,隐隐看见曹军的大旗在那里飘扬进退。

    曹洪大喜过望,说道:“兄长回来了?好啊!看来乌巢真的得手了!”

    荀攸望着远处天边仍旧在飘扬的黑烟,点点头道:“当是如此,天佑曹公。”

    荀攸又道:“高子奂与我在颍川就已相识,其人非是冥顽不灵之辈,如今乌巢付之一炬,攻守之势已然互易,此时前来投效不足为奇。”

    曹洪听了荀攸的话,再想一想突兀撤走的河北军,问道:“那依公达之意,当如何处之?”

    “曹公骤破乌巢便立刻返归官渡,必欲一战抵定大局。然其兵员不多,若无我等呼应,恐难获大胜。我等当尽起胜兵,北攻袁营,与曹公两相呼应,则袁氏转瞬可破矣!”

    曹洪非是不知兵之人,知道荀攸说的都是最好的打算,但仍旧担心若倾官渡之兵往攻曹营,若是战事不利,则被fan gong过来怕是连官渡土城也未必能守住。

    曹洪犹疑道:“若是那高览乃是使诈,待我挥军北上时,他却中途阻截,或是顺势取我官渡台城,岂不危矣?”

    一直胸有成竹的荀攸此时也流露出了无奈的神情,两手一摊道:“子廉,我军之粮已支不足月,而各地供输亦十分艰难。此番虽燔袁氏之粮,孰知其不能再行调拨?若长此以往,比拼积储财力,又怎是河北之敌?”

    “若不趁明公袭取乌巢尽烧其粮的胜势,大败面前之敌,恐他日再无如此良机矣!”

    曹军的军粮多寡曹洪自然一清二楚,先前曹操对许攸所言可支一月都已经是克扣了三成口粮后的结果,每个士卒只能日食四升五斗,各营之中不无怨言,若一直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若是再度恢复僵持的局势,说不得就真如荀攸所言,会被生生拖垮。

    可曹洪又想到曹操在临行之前,反复嘱咐曹洪要力保乌巢不失。若是出城去战,虽说战果可期,但风险也是巨大的。

    曹洪犹自不能定夺,荀攸急切地劝道:“子廉,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曹洪考虑再三,终于下定决心道:“便依君言,发兵北进!”

    荀攸和曹洪虽然决定了要出兵呼应曹操,但也没有完全放松戒备,留了三千老弱伤患在官渡台城内守备,其他精锐倾巢出动往河北军大营而去。

    为了再次确认高览的心意,荀攸回书一封给他,大大吹嘘了一番曹军已经尽数焚毁乌巢粮仓的战绩,并命他遣人指引道路,余部则要退离官渡台城五里之外。

    高览既然决定背袁投曹,也就十分配合地努力做好一个带路党,遣了自己的亲信数人给曹军带路,自己依言后撤,退至了让曹军感觉安全的距离。

    同时,高览还不忘提醒荀攸,说另外一边退入萑苻泽的张郃虽说是和自己共同退兵,但其心意犹自不决,让他小心戒备。

    此刻河北军大营之中已然乱了套,从他们发兵官渡开始,两个多月以来一直都是压着曹军在打,对面只有招架之力,偶尔才能出点奇兵偷袭一下侧翼粮道。

    但这一回远处滚滚的浓烟,东面突然出现的曹军,以及军中正在自发散播的消息,无不让士卒惊疑不定。

    东边的曹军如狼似虎,而最边缘的营垒本就驻扎着河北军中战力最弱的新卒和辅兵,完全不是对手。

    曹军连破数营,更驱赶着败兵去冲击更多的营垒。

    一时间河北军东边沸反盈天,竟让人不知有多少人马杀来。

    而正面官渡台城里的曹军大举杀出后,才是真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令不知底细的河北军士卒全都以为正面主力已然溃败,顿时人心浮动不能抑制。

    袁大将军虽然自孝灵皇帝驾崩至今多历戎马,但自从八年前界桥之战后已经极少亲临战场,名位越来越高,这胆魄却并未见长,已经没了当年“大丈夫当前斗死,而反逃垣墙间邪?”的气势。

    此刻曹军自东南两面夹攻,两边俱是声势浩荡,让身处中军大营的袁绍十分惊惶。

    袁绍手下众将大都被分派了出去,眼下跟随在身边的多是文臣,一群人围在袁绍身边议论纷纷。

    郭图此刻已经没了一击定乾坤的气焰,劝说道:“眼下曹军两路袭来,不知来敌是何情形,明公不若退至后营督战。”

    曹军的袭击十分突然,帐内众人大都还没搞明白具体是何状况,本着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原则,大多都赞成郭图的提议。

    唯有沮授道:“明公若退,则恐军心摇动,殊为不利。此际曹军虽然两面来袭,然我中军附近尚有数万雄兵,当能固守本营,不必骤退。”

    两边的说法都有一定道理,袁绍既担心曹军打到面前,又担心自己离去会影响军心士气,犹豫不能决。

    这时候袁大将军的长子袁谭站了出来道:“大人身份贵重,不当居于险地,不若由儿郎代替大人居中坐镇,大人前往后营为儿郎掠阵。”

    袁绍这时候才发觉带着长子前来还是相当明智,不由颔首道:“大郎所言甚至,也该当让你多历练历练了。”

    就在袁绍打算留下袁谭坐镇,自己撤去后营时,帐外突然闯进来一人。

    来人尚未进帐就大喊道:“明公!末将请率属下为明公御敌!”

    待到一员顶盔掼甲的将领单膝跪地向袁绍行礼时,大家才看清是文丑来了。

    文丑自从延津一役为曹操所败后,在袁绍的心目中地位直线降低,而把持将领选用的郭图又因为文丑与颜良走得近而刻意排挤,所以几乎从河北军一线将领沦为了一个打酱油的。

    就如此刻,军情如此紧急,也没人想着去通知文丑前来参议,反倒是文丑闻听了消息后,主动跑来袁绍帐中请战。

    沮授本就不赞同袁绍后撤,此刻见文丑主动前来,也出言道:“曹军来势汹汹,若我军坐地死守,不免陷于被动,还请明公分遣将校,御敌于外。”

    袁绍亦觉得沮授、文丑之言有一定道理,便问道:“除伯屈之外,还有谁人可率兵御敌?”

    眼下帐中文多武少,少数的武将也都是名位较低之辈,如今情势不妙,便无人愿意站出来应命。

    等了片刻后,站在队列末尾处有二人出列道:“启禀明公,吾二人愿率兵出战。”

    袁绍抬眼看去,却发现是两名二十出头的小将,看其面目好似与留守邺城的审配有几分相似,便想起审配二子此番亦随军南下,问道:“汝二人可是正南家的儿郎?”

    其中较年长一人道:“明公明鉴,在下审旻,此是舍弟审观,吾兄弟愿为明公分忧。”

    “好,不愧为正南之后,汝二人现在出任何职?”

    审旻答道:“回禀明公,末将现为别部司马,舍弟现为军候。”

    袁绍听了后略显犹豫,毕竟二人年轻,并无多少统兵经验,让他二人率兵御敌或许并不太牢靠。

    沮授看出了袁绍的犹豫,上前道:“启禀明公,末将愿率二位审郎君抵御曹军。”

    沮授虽然擅长出谋划策,但身上亦挂着奋威将军的名号,由他来统帅一部人马倒也合适。

    袁绍便命沮授与审旻、审观率五千人东向御敌,文丑率五千人南向御敌,留袁谭将万人居中坐镇,自己率了数千人马往北稍退至后营压阵。

    决断既下,各人分头行动,此刻河北军营中已经弥漫着一股悲观的情绪,被点到后撤的暗叫一声侥幸,被点到坐镇中营和分头出战的则大呼倒霉。

    只有文丑本部三千余人和审旻、审观的千余部属士气尚可,沮授亦看出了端倪,便在出战前亲自激励士卒。

    沮授在河北军中的威望素著,得他激励,士卒稍稍得安,随东向去援几个正在被攻打的营垒。

    至于文丑,早就心急火燎地带上分派给他的部属往南去了。

    且说沮授带着审氏兄弟东进后,发现沿途有些营垒还有人驻守,但有些营垒却已经发生了士卒逃逸的现象。

    河北军从年初打到现在,士卒也已经疲敝不堪,尤其是眼看一座小小的官渡土城,居然连番攻打两个月都未能打下,对于士气的影响十分巨大。

    如今变故丛生,连高览这等深受袁绍信重的统兵大将都想要改换门楣,也由不得士卒们生出了别样心思。

    沮授暗暗叹了口气,继续令麾下部属缓缓而进,眼前敌情不明,他虽然心急,但也不得不压着前进的速度。

    但沮授带着人饶过三四个营垒后,突然面前冲来了大股的溃卒,把沮授的阵脚冲得有些紊乱。

    士卒们面对败兵有些手足无措,虽然心知被败兵正面冲来多有不妥,但也生不出举兵向自己同袍逼去的念头。

    沮公与心道不妙,立刻策马上前,大声疾呼道:“吾乃奋威将军沮授,奉大将军之命前往拒敌,尔等皆从两边退却,于我阵后集结,莫要慌乱!”

    那审氏兄弟亦如他们父亲一般有些胆魄,不然也不会在形势严峻之时请命出战,此刻也护持在沮授身边大声招呼。

    溃卒们虽然士气沮丧,但毕竟都是受过多日训练的正规兵,因着受了曹军的突袭,又无得力干将坐镇才溃散逃逸。

    此刻见了军中人人景仰的沮授前来,不少人便稍稍安定了情绪,依照指挥往两边退开,跑到了步阵后集结在一起。

    当然,也不乏有士卒的确是往两边退开了,但好似被打怕了,越跑越远不再回头。

    但沮授此刻却已经没有了心情去管顾那些逃散的士卒,因为在他眼前不远之处,正有一支气势如虹的部队铺天盖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