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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上午,大师兄刘强富从团教导队的文化复习班回来了。
他连文化课的初试,都没有顺利通过,便被一脚踢回了连队。
说实话,作为一个堂堂正正的高中毕业生,他的这顿操作,显得略有些丢人。
不过,他好像看得挺开的。
当老班长宗儒麟和师弟梁荆宜对他没能通过初试,纷纷表达安慰和遗憾时,这人张嘴却说:人活着就应该像“齐天大圣孙悟空”一样,痛过、爱过、恨过、闯过、拼过、努力过、但从来没有怕过和后悔过。我考不上军校又怎样?入不了党又怎样?当不了班长又怎样?你们这些人退伍回到地方了,还不是一样要从零开始、从新来过?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现在回来,就是为了提前上岸。
我考,这话用来开导初试失败的自己,简直就是无敌了,也不知道他去了一趟文化复习班,是那位绝世高人教他的这些歪理邪说。
既然如此,那你就等着平安退伍吧!这是对他失望透顶的宗儒麟说的原话。
团里中午来了通知:明天上午九点,榴炮一营的宗儒麟和李寻欢,带上个人物资在光宗小学大门口等车,届时由团作训股负责将人送到炮兵旅,参加集团军组织的“二零零零年炮长专业尖子比武”。
今年炮长专业考核的前两名就是他俩,放在以前的话,俩人都是记三等功一次了,可今年却只是记了团嘉奖。
而这次被推荐去炮兵旅参加集团军组织的比武,如果考出好成绩,三等功应该是跑不掉的。
要知道集团军这一级,那可是有权限颁发一等功的。
下午五点,训练结束返回光宗小学。
一连是四个单位里面,最先回来的,原因是今天的模拟考核,他们的成绩在四个单位里面是最好的。
单位时间内出效益,连长指导员很满意这种结果,于是,破例让连值班员早点收队。
还隔着光宗小学老远,梁荆宜就听到了有人在吆喝着什么,等队伍经过时他看清了,原来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在卖酒,而且还是卖的那种世面上少有的蛇酒。
距离吃晚饭还有将近一个小时,一连的队伍解散后,好多人连手里的桶也没放下,就麻溜溜地朝卖蛇酒的地方跑去。
他们不是为了买酒,而是想看人家的蛇,想凑热闹。
梁荆宜就是属于凑热闹的那一类人。
在老人的左手边,放有一个手写的牌子和几个编织袋。
牌子上面写的是“毒蛇一条一百块”。
那几个白色的编织袋是透明的,从外面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装的全部是活蛇,而且这些活蛇,以长着三角形脑袋的居多。
三角形脑袋的是毒蛇,咬一口那是不得了的事,在上“野战生存”的课时,干部们都是讲过的。
在老人的右手边,放的是一排玻璃瓶,瓶子里装的是白酒,瓶子外面贴有标签,标签上面除了标注有“五斤”或是“十斤”的记号外,还写有酒的度数。
这老人的做派,倒有几分像浪迹江湖的郎中。
有人忍不住问:老人家这酒多少钱一斤?
他扬起手,比划了两个巴掌,意思是“十块钱一斤”。
十块钱一斤,貌似有点小贵。
要知道营区外面阿枝店卖的正宗北京三锅头,还是五十八度的那种,才不过八块钱而已。
又有人问他:这袋子里面到底装的是些什么品种的蛇?
这么问的目的,多半是出于好奇。
老人没有解释什么,他只是默默地打开透明的编织袋抖了抖,探头瞧了一眼里面的状况,尔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里面抓了一条蛇拎在手里。
蛇不肯轻易就范,扭动身子奋力挣扎,但七寸被老人捏得死死的,挣扎,也只能徒劳一场。
普通话说得不错,老人应该不是FJ人,这一点从说话的口音就可以听得出来。
他说,这是一条常见的五步蛇,别看它的长度不到一米,但是它的毒性惊人,咬上一口如果没能及时送到医院注射血清,一天之内保证你会去见到上帝。
他说的这么幽默,自然引起笑声一片。
有几个屁话多的“杠精”插嘴道,既然是五步蛇,那被其咬一口,脚下只走四步,不就啥事没有嘛。
他懒得理会,继续说了五步蛇的毒性之后,又开始讲起了五步蛇泡酒的功效。
从他的嘴里得知,五步蛇泡的酒,具有活血化淤、提精醒脑、促进消化、改善睡眠等等作用。
听说有这么多功效,围观的人群有人起哄道:“那能不能治疗腰肌劳损呢?”
“能。”老人说得很坚决。
“喝酒是不被部队允许的。”又有人提出疑问,这个是事实。
“可以不用喝,你只要把泡好的蛇酒涂摸在患处、痛处,它的治疗效果,也是一样的,这个你们不用怀疑。”老人的眼神里透露出精明和能干。
他与人说话的方式和口气,给梁荆宜的直观感觉,就比那些在大街上卖狗皮膏药的江湖术士强上百倍。
既然不用喝,而且还能治这治那的,销路就不用愁了。
老班长宗儒麟是第一个决定要买的。
他要了五斤装的高度白酒,泡酒的毒蛇,挑的是眼镜蛇。
梁荆宜知道宗儒麟有腰肌劳损的老毛病,去年因为腰上出了问题,他还专门请假去拐趴沟医院看病了。
问他为什么不挑毒性大得惊人的五步蛇,他说那玩意长得丑,又粗又短的,看一眼心里就凉嗖嗖的,还是眼镜蛇瞧的顺眼一些。
其实在连队里,像宗儒麟这样患上腰肌劳损的人,还是大有人在。
这一次有机会在驻地碰到不用喝,抹上一把就见效的蛇酒,他们这些人岂会放过机会。
义务兵们没钱买,他们只能伸长了脖颈看看,而士官们有钱。
像苏辉建、张明昌、许城田、郭鹏永等人纷纷掏钱买酒挑蛇,眉开眼笑的老人一一笑纳,等把票子和预定的对象核对清楚后,他便开始了大开杀戒。
到底是老江湖了,老人的杀蛇、清洗、泡酒三个动作一气呵成,没一点拖泥带水。
“哎,你们记不记得,去年年底在鱼塘边上修路,我在那颗烂树根下面挖出的竹叶青?”站着等待的张明昌侧身望向宗儒麟,那次修路他们驾驶班加强到一排,而去年宗儒麟正好担任二班长。
“你特么不是当众把蛇砸了个稀八烂!”宗儒麟想起来,是有那么一回事。
当时还有人声称要剥了竹叶青的皮,生吃它的胆,可张明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地抡起一块大石头,将蛇砸成了一堆烂泥。
因为这个事,老兵送他一外号“张大傻”。
一连的驾驶班,那可是被军区和集团军分别授予过“红旗车驾驶班”和“一班功臣班”荣誉称号的。
浓浓的红色基因和正规血统的大班长,居然被人喊“张大傻”,你这让张明昌的脸往那里搁呀!
还好,这“张大傻”外号在连队敢当面叫他的人不多,毕竟一个第七年的老兵,谁敢不给他几分薄面的?
至于背后叫的人嘛,嘿嘿,那还是挺多的。
一连买蛇酒的、看热闹的慢慢都散了,没过上多久,其它三个单位都陆续回来了,不等他们那些人围拢过去,这卖蛇酒的老人就被营里的干部给赶走了。
晚上八点二十分,营里组织晚点名。
针对晚饭前,光宗小学外面卖蛇酒的老人,教导员卢新嘉提出来一个问题,供全营官兵思考:万一这名老人是敌特分子派出的间谍,他的目的是通过卖蛇酒,从而刺探我们军事演习的情报,那我们该怎么去预防呢?
说到底,还是大家的保密意识不强。
经过这个事后,营里也作出了硬性要求:以后但凡小学门口有卖东西的,一律不准光顾,要买东西,只能认准学校里面的小卖部。
至于那些个士官们买的蛇酒,连队领导让文书孙文武把酒贴上标签,标明是谁谁谁的,然后详细登记,统一封存起来。说等到打完演习回营区了,再作相应处理。
这操作,等于花了大价钱,买了个摆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