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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春风正躺在卧榻上,浑身抽搐,他此刻面如土色,整个人瘦骨嶙峋,精气神全无,仿佛一下子衰老了几十岁,一头乌黑的头发转眼也变得雪白。
“糟糕!”
陆修远一见白春风这副模样,便大惊失色。
“老爷,老爷......”
如芳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来,陆修远心知此地不能久留,不然将会徒增无休止的麻烦,轻身一闪,攀到房顶之上。
下面哭声、喊声连成一片,整个白府乱成了一锅粥。
陆修远环望白府,重重的叹了口气,自己千算万算,却还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白春风遭了毒手。
不过这也说明了黑袍人确实需要完成‘骷髅图’,而且极为的迫切,不然也不会这么着急动手。
......
上乐候别院坐落在集贤街偏东一侧,更幽深处。
听说原来这上乐候府可不是候府,而是上乐王府,第一任上乐王申不力,那可是帮着先祖皇帝靖国的肱骨之臣,有从龙之功,因而被破格封为异姓王的。
如今虽百十余年过去,先祖余威不复当年,但也为后辈留有些余荫,远非一般的寻常侯爵可以比的。
现任上乐候申方倒有几分先辈之相,最是会审时度势,为人更是八面玲珑,不拘泥于小节,极爱交友,因此侯府别院内往来的三教九流之人皆有。
趁着下元节将至,申方更是恨不得将自己直接掰成八瓣,好逢迎各路好友。
如今的上乐候府,灯火通明,偏厅花园内摆着数十桌酒宴,乐师歌姬在一侧鸣音起舞,气氛十分融洽。
“本候久病初愈,又恰逢下元节将至,特此宴请诸位亲朋在此一聚。”
申方从一侧的花厅走来,穿着石青色蟒袍,衣领和袖口绣着银丝鎏金云纹,腰间束着白玉锦带,头顶带着墨玉银冠。
面色和善,文雅有礼,说起话来不疾不徐,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侯爷客气,本该我等前来拜见。”
“恭祝侯爷圣体安康。”
“瞧!这就是誉满州城的上乐候,果然闻名不如见面,真如玉公子......”
更有不少女子,面露羞涩,悄声指点。
而一旁的角落里,有一人对这等吹嘘拍马置若罔闻,手中筷子就没停过。
正是在侯府附近,抢了请柬而来的陆修远。
他来之前仔细观察过上乐候府,比之白府占地面积要小上不少,也低调许多。
但坏就坏在这上乐候申方为了一览春江沿岸,居然将侯府别院建成了一条狭长的窄线,这样一来,从舆图上看,比之白府更是要危险三分。
因为白府面积虽大,有大半倒是‘无效面积’,而这上乐候府可十之八九都在那骷髅的牙齿缝内。
这倒也不好说,这位侯爷的选址眼光是独到,还是该算他倒霉了。
又一口翡翠白玉榛子鹿茸膏入口,陆修远直呼过瘾。
不得不说,这侯府的待遇就是不一样,他陆府现在虽也算得上一方乡绅,吃的喝的花样百出,但和这侯府比起来就像个土老财,说到底还是底蕴不足啊!
至于申方口中以及来客寒暄对话,陆修远是没兴趣听的,他来侯府就一件事:死死的盯着上乐候申方。
有了白春风的例子在前,他可不想再重蹈覆辙。
“侯爷,听说薛神医妙手回春,可起死人,肉白骨,你这病就是他治好的,能不能......”
“这个自然,薛神医医术高超,其人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正在侯府之内,这个本候自然是要为众人引荐。”
申方微微一笑,拍了拍手,从偏花厅走出一人。
那人长着山羊胡子,佝偻着身子,穿着粗布衫,身后背着个紫金药匣,走几步便不住的微微咳嗽,身体看起来极为单薄,似乎一阵风便能将其吹倒。
如果不是其后背的紫金药匣,这薛神医看起来就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农一般。
实在是与众人眼中的神医形象,有所出入。
“老朽见过诸位。”
薛神医身体虽单薄,但却气息沉稳,底气十足。
似乎是瞧出众人神态,薛神医向申方点了点头,后者默然首肯。
而后这位薛神医老神在在,走到一人面前,从其桌面上,拿了一个酒盅,捋着山羊胡:“朋友,你这酒中可有剧毒,也不知是得罪了哪位朋友?”
不等那人回答,薛神医便将酒水,洒到了花厅旁的草地上。
只听‘嗤’一声,一阵白烟冒起,随即草地上泛出黑色泡泡,被泼到的嫩草也变得枯黄、黝黑,瞬间失去了生命力。
那人见此,登时变了脸色,这酒盅可正是他先前喝酒用的,也不知哪个王八蛋居然背地里做出这等歹毒之事。
当下连忙蹲到花厅小巷上,扣着嗓子眼,不住的干呕,憋得额头、脖子上青筋暴起。
薛神医见此,微微一笑,将酒盅高高举起,还剩下一半的酒水,如一道银线,流入他口中。
引得旁边众人变了脸色,一阵尖叫。
而饮下毒酒的薛神医,却咂着嘴唇,口中嘟囔道:“好酒,好酒。”
似在回味一般。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这哪里是酒中有毒,分明是薛神医耍的小手段罢了,当下再也不敢以貌取人。
而在花厅小巷内蹲着干呕的那人,见此长舒了一口气,彷如重生,只是其再也不敢靠近薛神医,随便找了个理由,便溜之大吉。
临走,眼神中对薛神医流露出深深的忌惮之意。
侯爷申方瞧着那人背影:“王兄,王兄......”
那人头也不回:“不用了,不用了。王某突然想到一事,万分紧急,就不在侯府逗留了,来日......”
倒引得众人一阵欢笑。
薛神医望着那人背影,捋着山羊胡,笑了笑,也推杯换盏起来,气氛再度热闹起来,众人都一一借此与薛神医套近乎。
而那王姓公子一出侯府门,便心中将那薛神医直接咒骂到了祖宗十八代,这让自己当众出丑,他日若有机会,一定要让他百倍偿还。
王姓公子在内心里,已经想到了数种手段来报复薛神医,但他没走几步,便感觉腹内绞痛,紧接着喘不上气,最后直挺挺的倒在路旁。
第二日,在此经过的行人也会诧异,此地怎么会多了一摊黄水?
酒过三巡,侯爷申方向众人告了声罪,便拉着薛神医,从花厅匆匆退走。
已至深夜。
现在的申方就坐在沁芳阁内,案几长桌,他一人自斟自酌,看着下面别院内好友亲朋推杯换盏。
再望向远处,江畔花街如同巨龙盘亘,人流往来不息,他便不胜欢喜。
他喜欢这种居高临下,俯瞰一切的感觉。
不多时,阁楼下传来两声击缶声。
申方咳嗽两声,起身走了两步,将从阁楼顶垂下的清帐撩开:“都安排好了?”
阁楼下长随乌松抱拳道:“是,侯爷。都已经安排好了,就是只蚊蝇也飞不进侯府。”
“好,切不可放松警惕之心,你下去候着吧!”
“是。”
上乐候虽不是实职官员,也不掌兵,但蒙祖上庇护,府内却有二百多卫兵。
这些卫兵训练有素,皆配有青铜甲胄、长戟以及百十张制作精良的军弓,实力可说不容小觑。
最近临江不太平,申方非但从昔日旧友口中听到些风声,就连侯府内也起了闲言碎语。
申方虽严令斥责并处罚了一批人,但却不敢放松警惕之心,这几天里都在侯府暗处悄悄的布下暗哨。
得到下属随从乌松的汇报后,申方才长舒一口气,有这些卫兵当可无虞。
见长随乌松退去,申方面色陡然凝重,转过身,‘砰’一声跪了下来:“求求薛老神仙,教我长生不死之法。”
申方将头颅死死地贴着青石板,声音颤抖,十分的虔诚。
他可是亲眼见到,眼前这位薛神医的能耐的,那简直便如老神仙下凡,无所不能。
“法不可轻传!申侯爷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么?”
站在一侧的薛神医,捋着山羊胡,昂着头,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放屁!胡说八道!简直臭不可闻!”
“不知是哪位朋友驾临,申某未能远迎,还望恕罪。”申方一抬脸,发现阁楼内竟不知何时又多了个人。
他强忍着怒意,打招呼,但身子却默不作声的往一侧移动。
阁楼正南方,地上摆着个约莫半人高的青瓷瓶,只要转动青瓷瓶,阁楼内暗格就会打开,届时自己便可以通过暗道,逃到精心准备的密室内。
想来自己只要护得自身安危,薛老神仙不再分心,对付此人,应该是手到擒来。
“我若是申侯爷,此刻便不会乱动!”
来人身影突然消失,下一刻出现在申方身前,正是陆修远。
“朋友这是说的哪里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申某高兴还来不及呢!朋友请上座,不知朋友怎么称呼?”
申方心中大惊,看来是冲着自己来的,但有老神仙在身侧,他很快就镇定下来,如同老友相见一般,嘘寒问暖。
在心头却破口大骂:乌松这个废物,才跟自己保证过侯府内连个蚊蝇也飞不进来,这转头自己身后便站了个大活人。
“你看看着你口中的‘薛老神仙’是个什么东西!?”
陆修远声音逐渐寒冷,腰间白光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中利剑挥出。
不偏不倚,正中薛神医左胸口。
陆修远用力一搅,可怜这位薛神医,直到死也没能想明白,眼前这人为何能出手如此果决,只得口中连连:“肉身不死,刀枪难入......”
“啊!?”
申方面色陡变,汗水涔涔而下,自己引以为傲,视作底牌的薛老神仙竟一个照面,被刺的透心凉!
这下麻烦了!完蛋了!
“嗤嗤~”
一阵黑烟冒起,薛神医身体迅速干瘪下去,最后只剩下一张皮,而其紫金药匣也‘当啷’一声坠落在地,从其内爬出许多红蚂蚁,哪里有什么灵丹妙药。
“啊!?”
申方一屁股直接蹲坐在青石板上,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议神色,伸出手指指着:“这,这,薛老神仙......”
“还在这里一口一个薛老神仙,难道你看不出此人是来害你的么?”
陆修远看着眼前变故,眼中露出嗤笑,幸亏他早来一步,要不然这申方怕是也要惨遭毒手。
早先在花厅内,这薛神医一出现时,他衣袖内的阴阳鱼便闪烁红光。
他们果然如自己猜想的那般,要按照骷髅轨迹下手。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后。
陆修远将此事以尽可能凡人听得懂的话,对申方细细说了一通,听得后者不住的擦额头的汗水。
听得申方不住的拉着陆修远衣袖连喊几声‘救命’‘救命’,先前在花厅内那份风雅气度全无。
陆修远只得连声应下。
不得不说,这沁芳阁阁楼内视野确实不错,整个春江都尽收眼底,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地方。
陆修远坐在案几旁,一边喝茶,一边暗暗注意周围动静。
而申方则坐立不安,一直在阁楼内来回走动,不时的给陆修远增添茶水。
二人这一等就是约莫两个时辰,外面天色将明,陆修远也一度快要睡着。
春江沿岸花街上,卖面的老伯挑着担子,在旁架着简易木桌;一旁卖油饼的小哥早已经热的满头大汗;再远处卖花灯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忙了一夜,终于可以回家休息......
而黑袍人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再次出手。
这可令陆修远心中又起疑团。
他绕着阁楼左看右看,又从衣袖中拿出舆图一一比对:“没错啊!这上乐候府确实在骷髅的牙齿位置,且占据极大的面积,白府既然都遭了难,黑袍人没有理由会放过这里啊!”
按照自己的推论,这邪法祭祀一定是迫在眉睫的,如他所料不错,应该就是会在今天下元节夜晚,也即是阴气最重的时刻完成。
“申侯爷,我想今天应该算是躲过一劫,至少......至少到今天夜晚之前应该是会无事发生。”
陆修远望着申方说道,黑袍人即是昨夜没有动手,那或许就在今夜......
“申侯爷请勿远送,陆某今夜再来拜会。”
陆修远脚尖一点,身形一模糊,不见了踪影。
见陆修远走后,那申方长长的舒了口气,将身子斜着伸出阁楼:“乌松呢!让乌松速来见我!”
说完,这句话,申方又重新坐回阁楼内,喝了几口水,他只感觉喉咙有些干,肚子有些不舒服。
既然今夜可能有危险,那他必须要将侯府的卫兵重新排布一番,以求万无一失。
“砰砰砰!”
阁楼外响起敲门声。
“进来!”
申方声音有些不耐烦。
阁楼门打开,随从乌松走进,他一进门便感觉到一股子腥气,恶臭、阴冷、令人作呕。
望向申方,整个人直接呆住了。
自家这位侯爷此刻衣冠不整,一边喝茶,一边抓挠着领口,而其脖颈被他抓的鲜血直流,手指间、案几上、地上青石板上都是碎肉。
“侯爷,这是......”
“你要干什么......你不要过来......”
“侯爷饶命.......小的......啊......啊......”
“痒......痒......痒......”
......
陆修远走在回陆府的路上。
心里还是有些奇怪,按照宋熹所说,这骷髅图最后一步才是‘点睛’,也就是完成骷髅图眼眶位置处的勾勒,那怎么昨夜再也不见黑袍人有所行动呢?
按理说,这邪法祭祀是迫在眉睫,决不能耽搁时辰的,难道......
“不好!生病!?薛神医!?”
陆修远暗道声不妙,又匆匆折返到侯爷府。
......
而眼前的申方却不再是申方,准确的说是变成了一个似人非人的怪物。
约莫半人高,浑身就像是泥工是用碎肉块和粘稠的泥浆,七零八落的随意堆砌而成。
整个身子由两部分组成,就像个雪人,上半身分不清五官,只是隐隐能看出人形轮廓。
而下半身则是不断向下掉落碎肉块和泥浆,只不过泥浆是红色的,看起来倒更像是血。
碎肉和血滴落在地,则‘嗤’一声冒着青烟,地上青石板就像溶洞内日夜被地下水冲刷,形成一个个形态不一、千姿百态的喀斯特地貌。
同时一股刺鼻气味传出,就像淋过雨的垃圾堆,天气放晴之后发酵的酸臭味。
“怎么公子?难道白天也有危险了么?”
见陆修远去而复返,这侏儒怪人转动两颗烂橘子一般的眼珠,似乎在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