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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志笑,开始翻拣东西给她吃。
李璇美也赶紧扒自己湿嗒嗒的小包袱,作投桃报李状,边翻还边说:“我也有东西,咱俩换着吃,”把包里东西全倒出来,才记得只剩一瓶水。如果水也能称之为吃的话。
凌志拿出火腿肠先让女人垫点底儿,随后又掏出固体酒精炉烧滚了一锅开水。
变魔术似的从塑料口袋里找出些洗干净的油麦菜,将鸡蛋敲进去,方便面浸入蛋液和开水中。盖上锅盖,焖三分钟,起锅,细细滴上少许香油,凌志递给她一个军用搪瓷碗,几乎把面条全部盛完,要李璇美快吃。
女人推让,于是凌志将保温壶盖子卸下来,又到帐篷外折两根笔直的数枝,雨水中冲刷两下,权当是筷子。
大家都不再客气,滂沱大雨中,于帐篷这天地间唯一可供两人容身的方舟里,他们吃得稀里哗啦,汤和每根菜叶子都喝净咽下,连佐料沫子都不曾剩下。
吃完,示意女人可以先睡,凌志将搪瓷碗,壶盖等器皿送到雨水中,权当放入洗碗机似的省事。转过脸来,见李璇美困得眼睛直打架,却还强撑得溜圆,男人笑了。
李璇美打心眼里觉得他笑起来真好看,有孩子气般的真挚动人在这个大男人心底流淌。
凌志:“怎么还不睡啊?不会是怕我吧?”说完这句自以为有些越格的话,他竟有孩子说了大人话似的羞涩。
男人宽李璇美的心:“安安的睡吧,咱们是再度重相逢的那种。”
李璇美明白他想表明安全的意思,凌志却怕她不信,更加深入的实话实说:“如果不是你,还真说不准,毕竟这样的天地偶合,实属千年等一回。”
知凌志是好意轻松为黑夜雨林中误入帐篷的女人宽心,然,李璇美仍不知廉耻好胜着追问:“为什么不是我才有可能?我比不得晚会上围着你转得那些女孩?难道我很差,很瞎吗?”
时光再向身后卷起黄沙,多少年也忘不掉啊!那夜凌志身后,帐篷外雨似珠帘,如李璇美日后掉下的泪水一般晶莹不断,如线如丝。更远处是滂沱的山水轰鸣,一切如剪影虚幻的不真实之中,凌志垂下双目,他低首,象是自问,又象是在问李璇美:“你感觉很好吗?”
这句话风尘辽远,如同是在问未来,李璇美被凌志打动,无论他们才认识对方多久,她都被他打动。
女人思绪呼啸着向前推测,他们其实都不甚了解对方。况且自己是个怎样的女人,李璇美十分清楚,于是也轻轻地摇了摇头,将真实臆测的答案道明:“我感觉也不十分好!”
凌志装作了然地点点头,将女人的两只胳膊塞入睡袋内,拉好拉链。不再说话,更不发问,真心想让她早点入睡,毕竟明天还得一手一脚地爬出去。
李璇美的胳膊不经意触到凌志的胳膊,登时有些着迷,如贾宝玉痴了宝钗的藕臂。
这男人的胳膊真细滑啊,女人在心里花痴着,从方才现实叵测的伤感之中迅速愈合,回光返照似的坐直身子,对男人一派放箭胡侃:知道你今夜在这深山相伴想要的是什么了,当然不是我这样阳气甚重,招惹了还有可能被我欺了的。你们男人想遇见的,也未必就是晚会上的某一个女孩。
这就是女人和男人的差异,从各属的童话和神话就可窥别。
几乎每个女人都希望有一场属于自己的正式晚会,最终穿着水晶鞋嫁给王子,过着幸福的生活。
而男人想要的却只是邂逅野合,他们并不能,不愿,或者无力承载灰姑娘的一生。
在今夜这样深山野林中,古书生,今男人们愿意遇见的最好是狐仙,哪怕只一夜,哪怕风朝露干。
最好她法力高强却禀性温良,每每现身,除了不给男人添世俗烦恼的同时,还能举手之劳助情郎青云。
所以《聊斋志异》是男人创造出来给自己的终极神话,《灰姑娘》则是女人想要的童话归宿。所盼不同,男女才有那么多生世纠缠不了难析的情殇。
凌志好笑却又深刻地望着李璇美,想要揉揉她的小脑瓜,就象平日里对其他女人那样随心。又知不可。她实在不象是那些偷欢即可相许的小狐仙。
他不确定能给予她什么,她又会带走些什么。
不知为何,即便是今后两人无数次相谈甚欢,对待同一件事物看法惊人相似的时候,凌志的感觉始终不好。
他掩饰地拍了拍地铺,示意这个筋疲力尽的女人快闭嘴休息。
待她倒下,带着以为占尽上风的微笑入睡。凌志掏出一瓶5度高度酒,抿上一口,任那辛辣蜿蜒曲折沿喉而下,身上洋洋暖暖起来,他开始思考现实之中方方面面的问题。
*
李璇美相请不如偶遇的化险为夷,而尹玉书那边却是乱了方寸。
医院陪护了一夜,早晨时分雨势不减,尹玉书预备回家吃早饭,顺加件衣服。进得院门,春兰嫂正在厨房操持蛋、汤、馒、菜。
男人关切着问:“李璇美哩?”
春兰嫂:“房里没起呢吧?”
尹玉书点点头,顺手端起灶台角边四方小桌,准备往院子里搬,春兰嫂顺嘴接着来了句:“昨黑我睡得早,她大概回来也晚,我也还没见到人哩。奇怪,晚饭没动,回来没吃吗?”
听得这话,男人心里陡然悬了一下,放下小桌就去敲李璇美的门,敲半天,分明没人。他追问:“李璇美中午回来吃饭没?”
春兰嫂:“从前她也没回来吃过午饭啊。”
尹玉书一拍腿:“咦,咋恁大意哩!这一天一夜雨是咋下哩,她一个女人要是在山里走失了…况且那蜡烛台山奇林深,伏牛山脉山山相连。”
春兰嫂这才慌神:“是哩,昨儿早上她说不上山来着,所以连吃的也没带。”
一听这话,男人顺手抄起还在滴水的伞,冲进雨幕之中预备去找。春兰嫂在后面宽心道:“别是回省城了吧!”
没有搭理女人,尹玉书一冲就冲出去老远,边跑给李璇美打电话,早已经是无法接通。
侥幸心理彻底没有了,男人意识到,便是进山,依靠一个人的力量,恐还是会耽搁寻找李璇美的进度和时间。思忖片刻,不敢耽搁,他极抱歉地拨了一组不常用,轻易不会打扰,却在手机里珍藏着的号码。
好些日子沈彦未同李璇美联络,除却真的忙,还因清楚的知道:即便是夫妻,也并不是一个人能完全代替另一个人去好好工作生活。
更何况是他同李璇美这样的关系,以李璇美这样的人,除非思想通了,否则没人能百分百地左右她的思想行为。
在大的方向上,即便全世界都不理解,该做的,她还是一定要做的。
前进,哪怕极艰难的前进,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前进。
哪怕与她志同道合,服从服务于她的大方向,你对她也仅仅只有建议权,而非左右。
另则,江薇也的的确确占去男人公务以外的绝对时间。
生活永远比理想离我们更近,情感,化学升腾固然稀缺可贵。然,水滴石穿物理性的追随同样不容小觑。
如沈彦等等这般的男人们,往往遗憾而又欣慰的知道:无论有他们与否,即便身陷沙漠也能将仙人掌做成泡菜的李璇美,仍会力争好好,更好地活下去。
对于男人们来说,永远有一种致命的剑伤,叫做:不被需要。
不过,能者强者注定要多劳,多被平常人指靠的,沈彦很快就被需要了。
他正迈进会议室,省长刚从国外考察回返,连着几天都在开小规模的重会,分析财政形势,听汇报、作重要指示。除却几个上市公司、民营私企之外,其余很多经常务副省长归拢,最终还是要汇总到他这里来具体安排,分流研究。
沈彦身后亦步亦趋跟着小张秘书,一手拿着茶杯,一手文件,胳膊弯还夹着公文包。东西拿不少,脚步却轻巧没有丝毫的乱相,正欲随领导一步尾进会议室,却不防沈厅长前脚插进,后腿又撤回来,两人规律节奏打乱,差点撞满怀。
多年机关生涯,小张自不会接口问,沈厅长也根本不解释,只是示意他先进去。
秘书即心领神会,先找到沈厅长的位次,将茶杯放在相应桌子上,随后从公文包里掏出沈厅长的暗纹牛皮本和钢笔摆好:一示沈厅长本人已按时到会,二则便利领导过来后即刻立时入会记录。
做完这些,小张退居离沈彦座次最近的一面偏位,拿出低调简易的快捷纸皮本,预备记录下可以为领导补充的一些会议要项。
拿着手机退出来,是接到尹玉书的来电。沈彦看到电话的一霎那,心里感觉就不是很好。
与尹玉书同龄,地位悬殊,更加上尹玉书珍视二人之间的缘分,从来不会主动来电相扰。节假日,休息时都没有,更何况是这正忙着的工作时。
不由得,沈彦分析是不是关于女人的什么事情。如果是好事,李璇美这厮早就慌不溜溜地象只大肚白皮黑衫的喜鹊前来报喜,哪里会落在尹玉书之后现声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