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压得我难受

骑驴追奔驰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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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从城市回来,再走进偏僻而又荒凉的小山村和那低矮、阴暗、狭窄的石头小院,张亭感觉特别的压抑。

    但是,这是自己的家,是生他养他的地方,在这里,他走过自己的童年、少年、青年,也是这个地方送他走出小山村,求学、成才、成人,并最终考上大学,走上教师的岗位。

    人是不能忘本的,没有这荒凉偏僻的小山村,没有这低矮的房子,就没有他张亭,也就没有他张亭的今天。

    没有爹娘没黑没白的辛勤劳作,没有兄弟姐妹为了自己求学的无私奉献,自己恐怕也要重蹈父辈的老路,日出而耕、日落而作,做一个地地道道农民,或者和村里的大能人李守銮一样,是个精灵的投资商,靠挖社会主义的墙脚跟来发家治富。

    张亭走进家门的时候,母亲孙荷花刚烙完煎饼从锅屋里走出来,就像从火炉里刚出来一样,浑身都被汗水打湿了,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

    看见张亭,孙荷花浑浊的眼球一下子露出耀眼的光芒,煎饼一放,手还没来得及洗,就一把拽过张亭,左瞅瞅,右瞧瞧。

    虽然张亭在外边享福的,不是在外边做劳役的,但是在父母的眼里,孩子就是自己的心头肉,儿行千里母担忧,这就是母爱,一种可以感天地,泣鬼神的人世间最博大精深的人间挚爱,任何一种爱都无法与之比拟。

    看见母亲这个样子,张亭非常的伤感。

    按说,在城市里,或者是在单位上,像父亲和母亲这个年龄,都该到了退休的年龄,退休之后都在家里种花喂鸟,颐养天年。然而他们还在辛勤的劳作着,不分黑白的劳作着。

    想到这,张亭就深深地自责着,责备自己没有能力让爹娘都过上幸福的生活,反而让老人为自己操心。

    张亭拿起毛巾,帮孙荷花擦干脸上的汗水,打开书包,取出给孙荷花买的衣服,对孙荷花说:“娘,前几天发工资,我给您和爹一人买了一身衣服。”

    看见儿子给自己买衣服,孙荷花很高兴,但当她听说这身衣服连同老伴的那身加在一起需要二百多元钱的时候,老人心开始流血。

    “二百多元钱,够家里一笔好大的开支啊,如果是自己到街上买布的话,能做好几身的衣服。”孙荷花在心里想。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埋怨起张亭来,道:“娃啊,有了钱也不能乱花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该积攒点钱,到时候好取媳妇用。我和你爹没什么本事,到时候可得靠你自己了。娃啊,听娘的,以后有钱一定要节约着花。年轻的时候不积攒点,到老了,就白搭了,像你爹和我,穷一辈子,都穷怕了。就靠你自己了。”

    孙荷花的话让张亭禁不住想起已经和他分手一个多月的女朋友肖娜,想起肖娜,他心里一阵绞痛。

    “对了,今天不是周末啊?你怎么回家了?”见张亭脸上变了颜色,孙荷花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戳疼了张亭还没有愈合的伤疤,赶紧改口道。

    “哦,学校放假。”张亭当然不能把学校里发生的事告诉母亲,如果让她知道自己因为体罚学生和顶撞学校领导被学校停职反省,她一定会担心死,他连忙转移了话题,并从口袋中掏出五百元钱,递给孙荷花,说:“娘,这是我这个月的工资,除去买东西,我自己又留了点,这些都给你,你收起来吧。”

    见张亭拿出钱,孙荷花的眼睛一下子睁的圆圆的,眉头皱的松巴巴的,就像农民手中纸币,由于长时间舍不得储藏,折叠的都是疤痕。

    看见母亲收起了钱,张亭忽然想起来家这么长时间却没见爹出来,一个多月没见到父亲,张亭特别地想念父亲,于是问母亲:“娘,爹呢?”

    “你爹啊,就闲不住。这不,李守銮的石场缺工人,他非得去放炮打石头不可。”娘接过张亭的话说道。

    张亭头“嗡”的一声,如遭锤击,顿时蒙了。

    要知道,父亲是受过伤的人,腿脚至今不灵便,再说了,都将近六十岁的人,还上山放炮打石头,这不是要老人的命吗?

    人家李守銮比父亲还小几岁,每天不是提着鸟,就是叼着过滤嘴香烟满村子闲逛,偶尔到工地上转转,平时都交给他儿子李增奎打理。

    想到父亲在山里拼命干活的样子,张亭再也待不住了,把衣服和钱往母亲怀里一塞,撒开那两条修长的腿,拼命地向山里跑去。他要把父亲叫回来,不能让父亲再这样糟蹋自己了。

    跑到半山腰,张亭已经累的气喘吁吁的,两脚艰难地抬着。

    但是,疲劳、艰辛他好像都已经感觉不到了。代替他的是对父亲的渴望,是对父亲深深的愧疚之情。

    山路曲曲折折,高低不平。

    张亭艰难地攀登着,终于爬的山顶,放眼山下,什么都在脚底下。

    山底下,一群打石工人几乎全都赤裸着上身,腰间围着一块只能挡着下体的布丝在那里拼命地劳作着。

    他们当中,有的蹲在山坡上,凿着炮眼;有的半弓着身子,用撬棍吃力地撬着与山体相连但已经被火药炸出裂缝的石块;有的伛偻着上身,吃力地抱起一块石头,艰难地迈着步子,一步一挪向拉石车靠去。他们正为了那少的可怜的工资,毫不吝啬的把自己的劳动连同自己的生命廉价地出售给那些剥削、压榨他们的石场老板。

    在工地的不远处有一块略微凸起的平坦石台,平台上撑着一顶太阳伞,李守銮的儿子李增奎躺在太阳伞下的躺椅上,戴着一副墨镜,悠闲地吐着烟圈……

    山顶上的张亭正在干活的人群中努力地搜寻着父亲的身影。

    一开始的时候,他真想冲下山来,把父亲拉回家。

    但是,当他在山上看见李增奎那种嚣张的气焰,张亭停止了脚步。

    上初中的时候,张亭就和李增奎是死对头,他们是同班同学,张亭的成绩优异,李增奎每次考试都是全班倒数第一名。

    但是,这个花花公子却特别瞧不起张亭,总喜欢纠集一部分人和张亭过意不去,总是想欺侮张亭,但是,每次欺侮所付出的代价就是被张亭狠揍一顿。

    事后,他那狗仗人势的舅舅总会不失时机的到学校替外甥出口恶气,学校的校长和老师都惧怕高家的权势,都不敢干涉,只能在中间调解。

    但是,这个土生土长的混混根本不领老师的情面,反而大闹学校,把张亭的班主任李文江老师的眼镜都给打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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