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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人静了,明儿个出征在即的士兵们也都一个个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然而此时在四贝勒府的书房里却是灯火通明。
一个年轻男子的身影映照在书房的窗纱上,他笔直的端坐着, 微微低下的头很好的保持身与桌一拳,而头与书一尺的距离。一个时辰下来,就连窗外那一棵棵身姿挺拔的大树时不时在春风的吹拂之下摸摸鼻子,擦擦脸,但是屋内的身影却没有丝毫动过。不禁让人感叹起这个男子的定力非凡。
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从不知什么地方跑了出来,脚步极轻的沿着屋檐下小心地挨着墙面,一步步的走着, 在转过墙角之际被一颗石子弄疼了脚。“呼, 呼”,那个小身影弯着腰,半边身子倚靠着墙,抬起了腿, 在那里轻轻对着脚底呼着气, 像是希望能减轻些疼痛似的,
而在屋内原本以为有此刻的胤g,在听到外面的声响之后,放松了原本警备的身体,“还站在外面献丑做什么,赶紧进来。”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了, 而站在门外的自然就是那个让所有人都头疼不止的墨儿了,他此刻只穿着一件里衣,想来是睡不着觉,从床上下来就直接跑来这里了。
“四哥”,原本积累了一肚子话的墨儿到了胤g面前,突然一句都想不起来了,更确切的说,他不知道这些话该不该说。身为一个男子汉,一个从小立志成为保家卫国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的男人确实不应该在四哥面前说这些看上去根本不算什么的小忧虑。而且说不定四哥还会狠狠的嘲笑他一顿,或者四哥对他很失望认为他一点都不像个男子汉。
可是第一次上战场的他,在褪去了起初听到这消息时的兴奋,还有持续了很长时间的亢奋以后,他心里还是有着一个寻常人第一次面对杀戮,战场和死亡的恐惧之情,毕竟他是一个干净到手上连一滴血都未曾沾过的孩子。
低着头,双手有些局促是抓着上衣的衣角,他知道在四哥看来,这个问题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问题。可是他的心里还是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毕竟在战场上要面对的是那一不留神就会要了他命的敌人,是同类,而不是那些任人宰割的兔子。
看着十四那欲言又止的摸样,身为过来人的“把这本拿去抄着,什么时候抄累了,什么时候睡觉去。”
“呜”,墨儿欲哭无泪的看着手中的那本《金刚经》,他干嘛那么神经的不睡觉想着来看看四哥,结果看出事情了吧。
四哥,七哥说不能看佛经,要是我也看成你那样不哭不笑的,额娘会伤心的。忙着装可怜的墨儿在得到胤g一记白眼之后,只能安安分分的拿着经书一个个字抄了起来。
要是让额娘知道她可怜的小儿子正在苦命的抄经书,额娘一定会很伤心的。都是四哥四嫂的错,要是他们不诱惑墨儿说能吃到京城第一好吃的烤鸭,他也不会出宫了,不出宫,也就不会因为想要逗四哥,而被‘捕’苦命的抄起了经书。
哎,墨儿一边肚中不断的复议着,手上却也规规矩矩的抄了起来。
胤g看着墨儿那满脸丰富的表情,心中就觉得好笑,而这也让他想起了当年他出征前的那份惶恐,还有那段往事。
“过几天就要上战场了,这还是我第一次随军出征呢,一定要挣个大功回来,让家里的老娘也好享享清福。”一个身着铠甲,看上去才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子说道。
“你啊,少做梦了,在战场上不把小命丢了就算谢天谢地了。”他旁边一个威武的大个子士兵抬起粗糙的手猛地一拉开衣服,里面好几道丑陋的疤痕全都露了出来,有仅仅只是伤及筋肉的轻伤,但还有一道却正是出现在了离心脏不远的要害,不得不说这个汉子能活下来可真是多亏了老天的庇佑。
“哇”,那个年轻的士兵瞪大了双眼,嘴巴诧异的张大着,似乎都忘记闭上了。
然而年长的那个士兵像是很享受这个过程一般,哈哈大笑着,“在战场上有哪个比老子更有福气的,我告诉你,就我胸口那伤,当时那些军医都说我没救了。可我啊,迷迷糊糊的就想着老娘还在家呢,老鼠洞里偷偷存的五十贯钱还没那没花呢,最最重要的是老子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呢,就这么去了,岂不是亏了。于是啊,你看,我现在不是依旧生龙活虎的,连小子都抱上了。”
听得一旁那个年轻侍卫不住的着点头,像是这个上过几次沙场的老士兵正在说着什么至理名言一般。
看着旁边那个小傻子,这个多吃了几年官盐的士兵拍了拍那个年轻侍卫的肩,“从那以后,我就想着,在上战场前有什么没了解的心事都要去给他办了,上了战场,就算把命丢了,那也没觉得白来这世上一遭。”
那个年轻的侍卫听了,赶忙抱着盔甲就往家跑,嘴里还大声咧咧着:娘啊,赶紧给我找个媳妇。而躲在不远处的胤g却想着,他有什么事情是未了结的呢,要是他在战场上不小心丢了性命,那会不会有人还能记挂着他呢。皇阿玛会吗,成额娘会吗,还有七弟,也不知道他的生母会不会因为这样能记起他一些。
就这样,原本就爱转牛角尖的胤g又一次被自己绕了进去,而从没上过战场的他心里也不禁开始害怕了起来。
打那之后的几天,胤g开始十分的黏如筠,只要如筠在哪里,他都会一步不离的紧跟着,而他的神情有些没落,一如当初那个被人抛弃的孩子一般。
“胤g,你怎么了?”吃过晚饭之后,一整天都觉得不对劲的如筠终于找着点空,拉着胤g问了起来。虽然不知道胤g以前是什么样子,可是自打来了景仁宫以后,他就一直是个独立的孩子,虽然黏她这个养母,但是两人之间却总是隔着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薄纱,使得他们的关系一直都停留在亲热不足,略有生疏的阶段。如筠也曾努力过,但是几次遭抛弃的胤g像是在时刻准备着再次被抛弃一样,他的心始终没有真正的融入到这个新的家一样。
“成额娘,我.......”才一开口胤g就皱起了好看的眉头,身为大男人的他怎么能跟个小姑娘似的开口撒娇呢。
“什么?”如筠眨了眨眼睛,但视线却是一刻都未曾离开过胤g,等了半天之后,就看着胤g还是低着头在那里一言不发的,几次见胤g抬起头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一向沉稳的如筠都免不得有些着急。是不是这孩子在宫里被欺负了,现在回来不敢说?还是又见到德妃或者皇贵妃勾起他伤心事了?亦或是被康熙骂了,在众兄弟面前丢脸了?
一番九曲回肠的,如筠将所有能想到的可能性都设想了一遍,可是胤g这孩子,倘若他有话要告诉你,那他自会说出来,可若是他不想说,你就是逼问再多也没用。
做了许久的思想斗争之后,胤g终于红着脸从怀里掏出一个扁平的小盒子,几乎让人听不到的声音说着:“成额娘,这是儿子这几年存的钱。”
如筠接过盒子,打开一开,发现里面有着六七张银票,还有一些散碎银子,算起来确实没多少银子,但是她知道这些都是胤g素日里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不过为什么要将私房钱交给她呢?
突然脑中一闪,原来是胤g上战场害怕了,可是她这个当额娘的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啊,却是不知道该安慰些什么。
“怎么,胤g想让额娘帮着给找个媳妇?”想不出该说些什么合适的如筠随口一句戏言,却惹得原本就满脸通红的胤g此刻更是连耳根子都红了。
“是谁大晚上的不睡觉,想娶媳妇了?”康熙那带有威严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而威严之中还透露几许玩笑之意。
“见过皇上/见过皇阿玛”见康熙进来如筠和胤g刚忙站起来,像康熙请安。
“那皇阿玛和成额娘聊着,儿臣先告退了。”大晚上的来景仁宫,胤g自然明白康熙来做什么的。
如筠暗中拉了拉康熙的衣服,然后又在康熙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然后转过身看着胤g说道:“你们爷俩说说话先,你皇阿玛还没吃饭呢,我去给他做些东西。”说完如筠就转身离开了,只不过她又趁着胤g不注意对康熙挤眉弄眼了一通。
可是这却让康熙也傻了眼,毕竟身为皇帝的他还没安慰过人呢,向来都是后宫女人安慰他啊。这要怎么说呢,“胤g,你太不争气了,就上个战场就把你吓害怕了。我们爱新觉罗家可是在马背上打的天下。”可是这样说会不会太过了,而且成妃说了不能再吓唬着小子了。
算了,还是先杀上一盘,一边下棋一边想想该怎么说,康熙挥了挥手:“胤g,过来陪朕杀上一盘。”
“是,皇阿玛”
就这样,在开战的前几天,康熙和胤g俩父子就这样静静的坐在景仁宫里,下了一夜的棋
“主子,要不要去唤唤皇上和四阿哥,这夜已近很深了,太熬夜会伤身子。”喜蕊看着那对静坐在烛光下,凝神静气,小心的应付着对方的那对父子,有些摸不着头脑,这皇上大半夜的来宫里不会就是为了陪四阿哥下棋的吧。
“嘘,别惊扰着他们。你亲自去小厨房叫他们杀只老母鸡来,熬些清汤,在鸡汤没好之前,把小柜子里的那枝老参拿过来,煮成参汤,每半个时辰端上来一次,至于四阿哥你给他熬红枣汤,不要加糖,快去吧。”如筠小心的躲在门帘后面看着那对全神贯注在对峙的父子,突然感慨起了造物主的奇妙。康熙和胤g此刻的神情,动作,皱眉,还有那些小习惯都一模一样,就像一个人一般。
渐渐地,她明白了康熙是在以另一种方式安抚着胤g的情绪,他们这对父子,说起来也怪的很,胤g虽说话不多,可是亲近的人都知道他要是唠叨起来真能让人受不了,而康熙那更是嫩巧辩群臣之人,话自然也多的很。可是每当他们两人凑在一起,就都跟蔫了似的,除了每次都一样的问答“最近学习上怎么样?”待胤g回答之后,康熙接着说道,“那好,朕考你一下。”然后两人就开始说起了书本上的知识,其他旁的话一句都没有。
可你要说他们俩人真的不关心对方吧,那也不像,只要每次得了康熙的赞赏,胤g就会高兴上好几日,虽然在他脸上看不出来,但是那几天他的话会特别的多,而康熙也总爱跟她抱怨胤g这小子脾气有多拧,总是弄的他这个当皇帝的在外人面前下不来台,但事后他又不得不承认这小子够聪明,也够精明。
甚少有人知道胤g的棋艺极其高超,而这全是从和康熙那一次次对弈中积累的,可是如筠就一直纳闷这对父子就靠下棋代替说话和沟通,那哪能行啊?
不过远远地借着烛光打量过去,如筠还是能看出正在全神贯注的胤g眉眼之间丝毫没了那种焦虑和恐惧。
“哎”,如筠无奈的笑了笑,有时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父亲的存在特别重要,她今晚说不定和安慰胤g一个晚上的话,都抵不上康熙那几盘棋局有用。
沉浸在过往回忆中的胤g,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声响,全身一阵,迅速地眨了下眼睛,然后就看到某人正打算偷偷从屋里逃出去呢,连房门都已经微微打开了。
“怎么,经书抄完了?”胤g轻轻放下了那本许久未翻过的书,看着一只脚都已经踏出房门,现在却因被他发现,而僵硬在那里,进退皆不对。
“糟了,怎么就在最重要的时候被发现了”墨儿心里暗道不好,可是他一向最怕四哥了,只要他在往前走一步,就能立马被四哥提回来。心下无计策的墨儿值得扯着笑脸,不断傻笑的回头看着胤g:“呵呵,呵呵呵呵呵,四哥我内急,内急。”边说着,他在胤g的注视之下一步步退了回来。
“明天出去之后,不许胡闹,不许乱跑,也不许乱发脾气,一切都听你八哥还有皇阿玛的。有事就写信回来,不许在信里跟额娘诉苦,给我就好,但不许天天写信。”这个弟弟,胤g几乎是拿他当第一个儿子一样养大的,只不过若是他儿子说不定他会更加严厉。
要知道当年他第一次随军出征的时候,皇阿玛可是什么都没和他说呢。
“是,四哥,我知道了。”怎么谁都当他是个小孩子呢,他已经长大了。墨儿心里暗自不服气的想到,这回他一定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爱胡闹的小孩子的。
不知数日之后,当他面临战场杀戮之时,那份震惊是否能让他为今天的心中所想而羞愧,当他抬起剑要杀第一个人的时候,不知他是否为这世界的现实而感到害怕。
“过来,这个给你”,胤g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这倒让一向觉得四哥抠门,不,是节省的墨儿惊奇不已,还想着四哥能送他什么好东西呢。
结果打开一看,里面就一个象棋棋子“马”,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一个寻常之极的棋子。虽然他满腹的不解,但是他知道四哥从来每一举动都有深意。
“还有这个,胤g小心的拿起棋子放到了桌子上,在棋子的下面这是一个看上去有些年龄,但保养的非常好的护身符。这个是你四嫂给你求来的,你收下吧。”将盒子和棋子往墨儿面前一推,胤g撇开脸就不再说些什么了。
可是四哥,四嫂给求的平安符早在吃完晚饭之后就给了我。不过这句话墨儿压在了心底。因为......
“夜深了,你回房睡觉去吧,明天还要早起。”原本胤g想到了那时他上战场前的惶恐,于是特地将墨儿带出来,在他府上过了一夜。当年皇阿玛没教他要怎么安抚心中的恐惧,而现在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十四弟,那一切都是必经的,等你真正经历了那些以后,便不再会感到恐惧。
于是他想到,佛书能静心,只要抄上一夜的佛书,沉浸于其中,那便可以不再担忧那么许多,可这回他失算了,因为墨儿就是个坐着都很难安定下来的人,更遑论让他抄什么经书。
“呵呵,我还是留下来陪四哥吧。”墨儿小心的收起那个盒子和象棋,然后轻车熟路的走到书架前,随手抽出一本兵法书,席地而坐,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这才是他嘛,无拘无束,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
胤g看了,不禁摇了摇头,他早就料到事情的结局会像现在这般,为此也早就让下人们在房里弄上了地热。
一不小心,胤g的眼角却瞄到了那个他刚才为拿盒子而打开的抽屉,在那里面还有一个盒子,从外表看上去与刚才的盒子一模一样,并无任何区别,只是多了一把锁罢了。
而里面也一样有着一颗棋子,是“将”。
那天黎明之际,在他和皇阿玛下最后一盘棋的时候,他执黑棋,皇阿玛执红棋。而到最后兵卒马尽之际,他的这边只留下了一个将,一个仕和一匹马,而皇阿玛那边也是伤亡累累,所能用的寥寥可数。
可是在那时,几乎一夜都未曾说过什么话的皇阿玛却开口了:“胤g啊,下棋如下人,这棋盘即是战场,也是人生。”说完便将手中的车一放,“将军”。
胤g无路可逃,到这一步上,要么他的‘马’被车吃了,要想‘马’不被吃,那被吃的就要是‘将’了。败局已定,他也束手无策了。
最终康熙赢了,可是输了的胤g却第一次想到了,既然棋如人生,那他为什么要做那个为保‘将’而被舍弃的‘马’呢。
那天之后这幅象棋就成了一幅残牌,因为黑子的一个“将”不见了,据说是被那个粗手粗脚的奴才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