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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景洵的眼中浮现出皇后那婀娜多姿的身体和那夺魂摄魄的容颜,他犹豫了,他不想就这样离开,北伐到了这步田地,朝局或将危机四伏,皇后或许还需要他,纵使她不再需要他,哪怕只是再见上她一面也好,端木景洵这样想着,转眼之间,抹向自己脖子的利剑已被身边的惊恐万状的士卒奋力夺走。
活着是出于担当,死亡是为了明志。无论生或死,端木景洵都不愧为真正的大辰勇士,他是武力的王者,他是真正的英雄,他选择继续活下去,他的斗志重新被燃起,复仇的火焰在他的心中升腾。
端木景洵收拢残兵,向昆宁城方向挺进,他知道,值此战事险恶关头,东方济需要他这位南辰首屈一指的名将继续冲锋陷阵。
端木景洵在幽龙峡的失败只不过是南辰帝国日暮穷途的北伐大业正在呈现出的一派崩溃的态势的一个缩影而已,在雾岚川,钟离岳的大军势如破竹,只用了两天时间即攻克了雾岗,之后仅用少量兵力防守雾岗,大军主力则继续向东南挺进,目标直指永川江北岸的重要城市――江佑。
雾岚川的南辰守军以为遇到了司徒川的主力,惶恐绝望之余,根本无心恋战,纷纷向东、向南溃散,一部分人马撤退到永川江畔,随时准备渡江难逃,还有一部分人马退入了江佑城,企图凭借坚城做困兽之斗。在这种形势下,钟离岳的大军几乎如入无人之境,大军摧枯拉朽,很快进抵江佑城下。江佑城的南辰守军在钟离岳疾风扫落叶般迅猛的攻势面前心惊胆寒,惶惶不可终日。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北方,先前于黑林渡取得大胜的大夏镇东大将军尔朱英龙并没有按照他预想的那样东渡东沙河,进攻元水城,而是按照显庆皇帝的诏谕,挥兵向南,目标直指位于东沙河口的云水关。鉴于叛军北冰熙穆的人马业已控制了云水关,切断了东州与静州的陆路联系,并对安顺城和南门关构成严峻的威胁,再加之南辰镇北大将军东方济在静州北部的强大存在,尔朱英龙对云水关的进攻对大夏国来说就显得至关重要。
而夺取元水城的重任则落在了东州节度使宫仪浩正的肩上,毫无疑问,对于被先前与叛军的战事搞得灰头土脸的宫仪浩正来说,这是一个向天下臣民重新证明自己的机会,大夏皇帝也对胜利的前景充满了期待。
尔朱英龙南下云水关的消息令退守安顺城的义山王宇文安和南威将军北宫茂德十分振奋,这意味着,来自东方的威胁即将解除。发生在和林渡的那场大战一直令北宫茂德耿耿于怀,他的麾下,共计一万五千人永远留在了那里。当北宫茂德得知令狐荣野的死讯之后,更是懊恼不已,且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复仇之火在他的心中升腾,他密切关注着东方济大军的动向,他恨不得立即挥师渡过凌水河南下,与南辰人拼死一战。
静州的形势正在日益明朗,对于远在云州的大夏平南大将军,定南军节度使司徒川来说,对此可谓洞若观火,他十分清楚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随着明州节度使冷琮虎极其麾下五万大军的到来以及大将孤竹岩的归降,明州的力量对比已然发生了颠覆性的逆转,不包括司徒川的一万五千个百战骑兵,共有将近十万大军集结在长门以南的广阔地域之内,大夏国在兵力方面已经对南辰形成了压倒性的优势。
在这种形势下,司徒川把解救云州,追歼残敌的任务交给了大夏云山王宇文景,在他的心中,宇文景已然是一位足以独挡一面的出色的统帅,他相信在接下来的大战中,宇文景会做得和先前一样出色。
然而尽管拥有兵力上的巨大优势,宇文景却不得不面对一个棘手的难题:他必须尽可能多的将南辰辅国大将军公孙龙胜的残余力量消灭在云州大地上,而要达此目的,则必须尽快攻克武阳关,武阳关俨然已经成了横亘在宇文景以及汇聚云州的一众朝廷重臣心头的一座大山。
大夏显庆二十年七月中旬,在长门南边的野竹林,司徒川辞别了宇文景、裴元直和冷琮虎之后,旋即率领他的大军向东北方向挺近,他们将横穿广袤富饶的云川原,到达一个对他们来说并不算陌生的地方——位于云江中游的虎平渡。
兵贵神速,司徒川的骑兵军团经过艰苦的强行军,只用了不到两日便已抵达虎平渡。
大夏云江水师的舰船早已等候在那里,大军于是开始了紧锣密鼓且秩序井然的渡河行动。
司徒川并不急于过江,他径直来到了一块云江西岸一处盛开着黄色野花的小土坡上,面向东方眺望,阳光照亮了他那张透着迷人气质的威武英俊的脸庞,宽广的云江那浩瀚的江流辉映在他那深邃的透着无限情丝的眼眸中。在夏日正午的阳光下,他身上的华丽威武的银甲格外耀目,精致的甲片就像一颗颗璀璨的宝石,令人目不暇接。他的两位爱将拓跋仪与赤里坤则紧紧跟着他来到这里,并在他的身后站定。
其时临近正午,似火的骄阳炙烤着绿草萋萋的江岸,江中升腾着的茫茫的白雾早已消散,滚滚的江涛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对面的江岸一片苍茫,几只沙鸥翱翔在蔚蓝色的天空,偶尔传来的鸣叫声空灵且凄美,在耳边久久回响。在那浩淼的高天之上,几朵淡淡的薄云正在随风飘逝。
整整四个月了,虎平渡这个令人伤感的地方看起来依然满目疮痍,一片狼藉。到处是锈迹斑斑的甲胄和兵器的残片,人和马的白骨留露在荒野中,任凭清风荡涤,任凭雨水冲刷。这一切,提醒着到过这里的每一个人:这里曾经是一个可怕的战场,是一万多忠勇将士殒命沙场的地方,也将是后世史家不厌其烦的提及的地方。至少,到目前为止,这是司徒川亲自指挥的所有大战中唯一的败绩。
司徒川所在的地方似乎是诺大得虎平渡所能找到的为数不多的一处没有被践踏过,看起来依然生机盎然的所在,那弥散在空气中的野花的芬芳或许能够令人哪怕在片刻间遗忘曾经弥漫在这里的那种令人窒息的血腥气味。
想到即将再次离开家乡的土地,司徒川那颗本已触景伤怀的心显得愈发怅然悲寂。
是的,云江,我故乡的母亲河,我又回来了,我将再次离开你,一次次见到你,却只是那匆匆的一瞥,一次次离开你,总是令我感到悲伤,但似乎我又从来不曾离去,因为你一直萦绕在我的梦中。我的征途是高山大海,万里河山踩在我的脚下,我将荣耀挥撒在我曾经到过的那些地方,我用铁血和刀剑重新梳理这些地方,当我骑着骏马经过这些地方,我感到的是征服的快意。但唯有在你的面前,我是一个孩童,我是一只小鸟,我依恋着你,我敬畏着你……
“大将军,”大将拓跋仪的话打断了司徒川的思绪,“自南辰入寇以来,这已是您第四次渡过云江了,您的敌人或许会诧异:您为何如此迷恋这条大河。”
“是啊!”未等司徒川开口,大将赤里坤慨然说道:“三次渡过云江,可谓神来之笔,令强大的南辰人疲于奔命,损兵折将,此番再次渡江,最终必将敲响南辰覆灭的丧钟。”
司徒川微微点点头,仍然面对着大江,却不无伤感地说道:“此番一去,不知几时才能回来!”
“大将军此言差矣!”赤里坤道:“南辰的失败已然指日可待,到时司徒将军正可衣锦还乡。”
“但愿如此,”司徒川的眸光变得悠远且凝重,“但不要忘了,大夏的敌人可不止南辰一家,自我五年前离开家乡,投身行伍,征战杀伐就再也没有止息。”
就在这时,司徒川忽听得身后传来一个柔美的女声,“大将军,这两日从静州传来的都是好消息,诺云郡主攻克了镇龙关,钟离岳拿下了雾岗,大将军却为何这般惆怅呢?”
对司徒川来说,这个声音很熟悉,他缓缓转过身来,看到一个身材高挑且凹凸有致的中年女人出现在拓跋仪的身旁,她那白皙的肌肤在烈日下闪耀着莹润的光泽,饱满的前额渗出细密的汗珠,她那深邃的、炯炯发亮的眼眸中闪着一抹令人迷醉的温柔。司徒川十分欣赏在她身上体现出来的那种成熟女人才有的优雅端庄的气质,她的甲胄较为简陋,瓷白修长的臂膀裸露着,那些柔美的线条甚至让人有种想要触摸的冲动,当然,更令她显得魅力四射的是裙摆下面那一双修长笔直的大腿。一直以来,司徒川对这位如邻家大姐一样亲和力十足得寒山女人充满了好感,他对着她深沉一笑,说道:“拓跋夫人,胜利固然可喜,但故地重游,难免触景伤怀”。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是云亦月微笑着说道:“自古铁马金戈,莫不是血流成河,白骨如山。司徒大将军还是和我们说说接下来您将如何对付那位大名鼎鼎的东方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