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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害人已经死亡,他无法说出是谁骗了他,所以寻找那个说谎话的人是个相当有难度的任务。大家可以猜测那人是谁,但想证明则困难重重。
周远良没浪费时间去玩猜谜游戏,他更重视研究手中已有的证物。此刻,那张包裹过砒霜的纸正被他仔细地看着。最后,他用两根细木棍将那张纸夹起、拎到窗口处光线最充足的地方去查看。
“准确地说,这不是一张纸而是半张纸。一张宣纸通常会有两层,这是一张纸的下方一层,是被人小心剥离下来的。你们看这里,”周远良用手中的细木棍指向这张纸右上角的一处,说:“这里有一个字”
安萍儿等人看向周远良所指之处,那里果然有个痕迹很淡的字:斤。
周远良说:“斤,这是一个量词,最多出现在账本中。”
“张家是商贾,这张纸会不会是他们家的账本中的一页?”安萍儿马上又补充说:“是一页账本中的一层。”
“不限于张家,可能是任何经商人家的账本中的一页。”周远良保持不轻易下定论的习惯。“这个‘斤’字是写在第一层纸上然后渗入第二层的,能找到那个第一层就能证明这张纸的出处了。”
“好奇怪,”安萍儿嘟囔着:“不管是谁想用纸来包毒药,随便找一张就行。为什么非要揭下一张纸的下一层呢?而且这张纸上还有字,很容易就暴露了。”
周远良微微摇头,表示他暂时也没有头绪。想破案,单靠猜想是不行的,更重要的是证据和线索。于是周远良给了安萍儿一个去案发小饭店周围寻找线索的任务,至于具体要寻找什么就有安萍儿自己看着办了。
虽然接到的这个任务内容很模糊,但安萍儿还是很开心地去执行了,然后就遇到了申鹏。“你在这干嘛?”
“是平安呀,你来这干嘛?”申鹏对安萍儿的到来更加诧异。
安萍儿仰着小脸很得意地说:“我是奉周大人的命令来着查找线索的。”
“嘁!”申鹏表示完全不相信。县令要在临近居民中查找线索的话有大把的衙役和捕快可派,哪里会随便找个小丫头来执行命令。
安萍儿微微一笑,也不解释自己现在被邀请参与查案这一情况,打算等申鹏自己发现后吓他一跳。“你在附近转悠是怎么个意思?想查问一下邻居们都知道什么吗?”
申鹏点头,然后很无奈地说:“黑子他哥脑子不好使,啥都说不清。黑子是后来才到店里的,也是完全不了解情况。所以我就来街坊四邻的问问,想找个当时在场的人问问昨天早晨到底是啥情况。可这附近的人都知道黑子他哥摊上命案了,问谁都不承认昨天早晨时在他家吃过饭。唉!”
安萍儿对此并不意外,毕竟这事牵涉到一条人命,谁愿意主动往里边掺和呀?一旦承认自己当时也在饭店中的话捕快跟着就得来盘问口供,说对说错、说多说少的,谁懂呀?万一李大旺因此而被判个谋杀罪而秋后处决的话,这些邻居都会心中不落忍的。
多说多错,所以他们决定什么都不说。不管是对官差衙役还是申鹏这个号称是黑子的朋友的人,他们都什么也不说。于是申鹏在附近转悠半上午了却什么都没查到。
安萍儿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将视线锁定在一颗大树下,问申鹏:“那边你问过了吗?”
申鹏扭头看,树下聚拢着几个妇女正在缝衣服做鞋择菜看孩子。“一群女人……”他的话没有说完,隐含着“一群妇道人家懂什么、她们当时不可能在场”的意思。
“我去试试看。”安萍儿明白申鹏的意思但不认同他的观点。这些妇女确实没有早晨去饭店吃饭的可能,但她们知道的可不一定比当时在场的人少。她们此时做这些活计只需要手,那么没事做的嘴就可以闲聊天了。只要能顺利地打开话题,有用没用的信息能搞到一大堆。
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怎么才能让她们放心大胆地开口说话呢?
正当安萍儿一边走近一边思考着如何跟那些人攀谈时,忽然有个两三岁大的小孩子诶呀一声即将摔倒在她脚边。安萍儿一弯腰就把那孩子给扶住了,顺势抱了起来。
“介介。”这孩子明显刚学会说话,含糊不清的两个字也不知是在叫“姐姐”还是想说“谢谢”。
安萍儿被这个胖乎乎的小孩子给逗乐了,捏了捏他的小脸,问:“你是哪家的呀?你娘呢?”
“虎子。”一位扎着围裙的妇女跑步跑过来,接过那个胖嘟嘟的孩子赶快查看。“没事吧?”
“娘。”虎子这回的发音很准确。
“谢谢哈,姑娘。”虎子他娘向安萍儿道谢。
安萍儿微笑,说:“不谢。虎子好可爱呀,几岁了?”
“到秋天就三岁了。”虎子他娘抱着孩子就往回走。
“大嫂,”安萍儿赶快喊住她:“我问您个事。”
虎子他娘回头看着安萍儿,听她说话。
“我哥在附近办事,他让我在李记面摊等他,说帮中午就过来找我。我前年还来过这呢,现在他们家店怎么关了?不卖面了?”安萍儿开始胡诌八扯。
虎子他娘上上下下打量了安萍儿一番,问:“姑娘,你不是住在附近吧?”
“嗯,我家住在城西,这两年我很少来城南的。”安萍儿压低声音,一脸八卦像地问:“嫂子,他家咋了?”
虎子他娘向安萍儿跟前凑了凑,也压低了声音说:“店老板杀人了。”说完就继续往那棵大树的方向走。
“啊?”安萍儿一边跟着她走一边很配合地做了个惊恐的表情,然后又一脸地疑惑,说:“我前年来的时候在他们家里吃过面,那个店老板这里……”安萍儿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说:“好像有问题,除了做面就只会傻乐。这样的人也能杀人?咋的,吃饭的没给钱他用擀面杖把人打死了?”
“没,听说是下毒把张家的二老爷给毒死了。”
安萍儿和虎子他娘这说话间就已经来到了大树下,围坐的妇女们听了这一话后就将原本的话题更改为小饭店傻老板毒杀富商事件了。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呀!”一位正在纳鞋底的大娘痛心疾首地说:“我是看着大旺长大的,看上去多憨厚的一个孩子,谁成想会这么狠。听说一碗面条里放了半碗的毒药,多大仇呀。”
虎子他娘表示不同意:“李婶,不能吧?要是有半碗都是毒药的话张二爷还能不发现?大旺傻可人家不傻呀,人家肯定不会吃的。”
李婶很是不开心于有人敢质疑她的理论,声调高了一格地问虎子他娘说:“张家二少爷是吃了面当场就死了的,这毒药能少了吗?那是个大活人、不是小老鼠,一小捏药粉吃了没事。”
虎子他娘立刻说:“谁知道大旺下的是什么毒呀?许是那种很毒很毒的毒药呢,一点点就能吃死人。”
“哼,”李婶很是不屑地笑了一下,说:“就大旺那傻样,他分得清哪种毒药能杀人哪种毒药只能药老鼠吗?”
“诶呀,”一个长得干瘦的中年妇女一拍大腿,神秘兮兮地问周围的人:“你们说,那毒药会不会是黑子买的呀?大旺傻但黑子可不傻,怎么毒死人他肯定知道。”
“是呀,是呀。”附和声四起。
唯有一个长相富态的老太太摇头。“黑子是不傻,可他也不会自己造毒药呀,肯定也是在药店里买。咱们福阳县城里只有三家药铺,我听我外甥说昨天捕快就去盘问那三家药铺的掌柜的了。城西那两家药铺保证说没卖给李家兄弟任何毒药,只有前街药铺老板说去年开春时黑子去买过砒霜,说拿回家去药老鼠。听说那次黑子只买了一点点砒霜,全吃了估计也药不死人的。”
“如果李家哥俩想用毒药杀人的话肯定不会一次买那么多的,那不是太显眼了吗?要我估计呀,黑子自己去买一点,然后让大旺别的时候再去买一点,这一点、那一点的加起来也不少。药铺里人来人往的,而且还是去年买的,店老板哪能全都记住。大旺虽然傻,但买药这点事还是能干的。你看,他还能做面条卖呢。”
“可不是嘛。”又是新一轮的附和。
“那个……”一个貌似新媳妇的年轻女子似乎很想融入这群人中,但她是新来的而且性格有些内敛羞涩,几次想说话都被别人打断了。一再地努力后,她终于用低低的声音说:“我男人说大旺一点也不傻,昨天早晨吃面的时候……”
新媳妇说话的声音太小了,除了安萍儿以为没人注意她,于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再次被其他人的讨论给打断了。新媳妇似乎也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没有勉强把话讲完,而是就停在了那里。
安萍儿不漏痕迹地坐到了新媳妇身边,看着她手中的绣品轻声地问:“姐,你绣的这是什么花呀?”
新媳妇小声地回答说:“秋海棠。”
“真漂亮。”安萍儿貌似很随意地问:“姐,你刚才说大旺一点也不傻。不会吧?我在他们家吃过面,我见过大旺,他确实脑子有问题诶。”
新媳妇看了看周围还在争论毒药是哪来的人群,撇撇嘴,小声地对安萍儿说:“你别跟别人说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