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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萍儿这个问题问得很有技巧,就连在旁边一直装隐身人的周远良都暗暗地点了一下头。
如果安萍儿问王嫂“你认不认识安道长”,得到的回到很可能是“不认识”。但安萍儿问王嫂“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安道长”,这就默认她是认识安道长了、只是不知道他们认识的时间。
当然了,如果王嫂真的不认识安道长,她自然会说不认识。但如果她认识安道长的话,她八成就想不到否认这个事实、而是想着究竟回答说多少年会比较合适。即使她本意不想承认自己认识安道长这件事,在安萍儿这种问话方式下也很难想到给出“我不认识他”这种答案。
况且王嫂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太好,经历了惊讶、愤怒和尴尬后进入平和期的她注意力有些松弛、有些麻木,之前那两句“福祸相依、道法自然”正是在这种状况下说出来的,真正是没经过大脑的审核就从嘴里溜了出来。
安萍儿脑子轰鸣后停顿的时间有点长,好在王嫂的注意力不集中、没注意到安萍儿的异常。于是王嫂就着了安萍儿的道,很随意地就回答了一句:“当年九姨太曾去翠叶山紫金观中上相,我见过安道长几次。”
“几次?”安萍儿的问话声音偏低,不想惊扰了王嫂的失神状态。
“啊?”王嫂忽然惊觉了过来,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脸色很不好。但之前的话已经说出去了,收是收不回来了,只能尽力地找补。“也没几次,三次、两次?时间太久了,不记得了。”王嫂想笑一下以缓和气氛,未遂,那笑容很假。
安萍儿看了周远良一眼,想跟他商量一下后续的话题。但王嫂现在明显有些慌乱,是问话的最好时机。安萍儿没时间跟周远良详细商量了,时不我待,错了这个机会难免可惜。
当初在秋娘的对话中安萍儿犯了错误吃了亏。虽然最后证明那次错误对破案并没什么影响,但这事对安萍儿的心理是有影响的,导致她每次面临重要问话时都有那么点不太舒服。
虽然感觉不太舒服,但安萍儿也是个倔脾气,不会因为犯了一次错而畏首畏尾的。即使这次又说错话、做错事又能怎样?既然时间有限不容许她先跟周远良进行沟通了,那安萍儿决定负起捕快的责任来主持这次问话。
“王嫂,昨天捕快在万家旧宅九姨太小院的厢房二楼夹层里发现了安道长的遗体。”
周远良听了安萍儿的这句话后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这个案子现在还处于调查的初期,最好是不要向外透露过多的信息。安萍儿肯定明白其中的道理,那她为什么当着王嫂的面说这些呢?周远良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相信安萍儿这么做肯定是有理由的,一个很过硬的理由。所以周远良没做任何表示,只是继续听着。
王嫂的脸色瞬间就变白了。她想说点什么,嘴唇动了动却又发不出声音。双眼中泛有水雾,但没滴落下来。
安萍儿略微歪头,快速地分析着王嫂的表情。震惊?有一些。害怕?绝对有。慌乱?有。这些情绪都算是正常的,但这些情绪中混杂有悲伤这是为哪般?难道王嫂与师公之间感情深厚、为他的死而悲伤?
等等!感情深厚?
安萍儿决定下一剂猛药。“安道长身首异处,死相惨烈。”
“不可能!”王嫂的声音坚定无比,音调也高了一些。
“什么不可能?”安萍儿匆匆瞥了一眼外间堂屋,发现并没人听到这间屋里的说话声。
王嫂哗啦啦地掉了几颗眼泪,拒绝回答安萍儿的任何问题了。安萍儿又努力了一番,发现王嫂这回是真的决定不合作了,她只是哭不肯再说话。
安萍儿看王嫂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就知道她没心情做捕快制服了,于是她从店里买了布料、借了一张捕快制服的纸制衣样子,跟周远良一起告辞。
本来安萍儿想直接把布料和衣样子送回家的,让安母照着衣样子做两套捕快制服出来。但周远良显然是有话说的样子,所以安萍儿只好抱着布料、夹着衣样子,跟着回了县衙书房。
“为什么向王嫂透露安道长的死讯?”
“因为我认为王嫂认识我师公。”
“为什么这么认为?”
“因为她说‘福祸相依,道法自然’。昨天我爹也跟我说起了这两句话,一模一样的,我爹说当年师公经常说到这两句。”
“这两句话很平常。”
“但把这两句话连在一起说挺少见的。”
“因为这两句话就说王嫂认识你师公,不太靠谱吧?”
“这比‘我师公是奸细更不靠谱’吗?”
“……”周远良无语。
安萍儿的表情比周远良更无奈。“公子,这个案子好特别呀。我觉得我一直在跟着感觉走,我现在都想不起来这两天的事是怎么串联起来的了。”安萍儿颇为认真地问周远良:“这事确实是从我爹报案说我师公失踪了引起来的哈?”
周远良也恍惚了一下,也觉得这个案子查到现在有种九曲十八弯的感觉。跟着感觉走?周远良觉得安萍儿的这个用词还是蛮准确的。虽然不论是当年的毒杀案、还是刚刚发现的安道长命案都没有任何实质的证据,但猜测出来的内容非常多、而且逻辑性很好,就好像情况确实如此这般。
“你为什么要骗王嫂说安道长身首异处?”周远良本来对王嫂这位万家前丫鬟完全不感兴趣的,认为她在那起毒杀案中仅仅扮演了一个告密者的角色,所以他在安萍儿询问王嫂之初没太注意这两人聊了什么。直至后来王嫂承认她认识安道长,周远良这才开始重视她。
安萍儿仔细讲解了一遍她有关“王嫂与师公之间感情深厚”的理论然后说:“我师公应该不是自己找到那个夹层、钻进去的,肯定有人帮他,这个人很有可能是王嫂。如果我直接问的话王嫂八成是不会承认夹层、藏尸这些事的。兵不厌诈,我说师公死得惨,王嫂立马就斩钉截铁地反驳说‘不可能’。”安萍儿嘴角微翘,眼中闪过一丝狡猾。“这说明一件事,她知道我师公的死因或死状,否则她咋知道的‘不可能’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