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梗花碎(4)

一梦薄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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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身子下降速度越加快起来,她渐渐忘记呼喊救命。他不在身侧,清殿空无一人,何人会救她?耳边呼啸风声依旧,泪不由从紧闭卧蚕内冲出,她是不是要死了?

    自从娘亲走后,她早已将死生看淡,可是,她舍不得离开他。虽然才做他徒弟不到半载,但他却是她深深地依赖。

    樱唇亲启,她道一句师傅,风将其吹散,似她从未开口。

    身体依旧以极快速下坠,风割裂她肌肤生疼,她渐渐不再哭泣,眸依旧紧闭,她开口,声音中满含不舍,她说:“师傅,若有来生,心念还要做您徒儿。”

    耳边呼啸风声骤停,身体亦不再疼痛,她想,或许她已经来到忘川了吧。?许久,她才缓缓睁眸,启口便问她可不可不喝孟婆汤?

    她不想忘记他模样,这样下一世她仍能寻到他。

    卧蚕复得清明,只一眸,她复又紧闭,不敢再睁开。

    直到脑袋上空传来一阵异常清冷声调,她才又缓睁眸。

    “不是让你不要捣乱吗?你为何不听?若是为师来晚一步,你就真得喝下孟婆汤了。”

    她心知他这次很是生气,依在他怀中再不敢多语。

    二人一直沉默至落地,他将她放在地上,再不瞧她一眼便转身向着房间行去。

    房间内,黄梨木椅内,他将手中书卷扔在书桌上,一手紧捏疲惫眼角。

    有怒火渐渐蔓延心中,她怎可这般不听他话?若是他晚来一步,或许她早就脚踏奈何桥了。她,怎可这般胡闹?

    耳畔敲门声连续而又轻浅,听声音便向做错事的孩童。他喊一声进来,立即便有人缓缓推开那扇雕花门。

    她小小脑袋伸入房间,见他依旧身坐黄梨木椅,手握一册书卷,俊秀面庞无一丝情绪起伏。

    小脚踏入房间,小小脑袋低垂,一步两挪向他行进。

    行至他身侧,小手轻握他衣角来回晃动,卧蚕睁得大大的瞧向他,她小声道:“师傅,心念知错了,师傅~”

    他问她错在何处?

    她说她不该不听他话语,惹他生气。

    他问她为何在他不在身侧时修习御剑?

    她知不知这样有多危险?身侧无人跟随便独自一人修习御剑,不是说好,有事找他师弟吗?她竟将他叮嘱当做耳旁风!幸亏他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她低眸,小声道:“聚气术早在师傅离开清殿当日便学会了,心念以为师傅只是去两三日,心念便无事可做等待师傅整整两日。今天仍未见师傅有归迹,心念才从书阁中取书来学御剑术。师傅说过心念若有事就去寻您师弟,可是心念只是师傅的徒儿,心念不想让旁人教导心念。心念想快些修习御剑术,好为师傅分担些责任,这样师傅便不用这般辛苦。”

    他瞧着她低垂卧蚕,放下手中书卷,这孩子怎这般执拗?他与师弟同承一脉,武功更是不尽相同,她怎就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面色渐渐温柔下来,他说,即便如此,第一次御剑也不该勉强自己,飞那么高,容易摔着。

    他说,以后可不许这般任性。

    她听见他声音中难得温柔,急忙点头,生怕他再次生气。

    他携她来到庭院,递给她一把剑,那剑通体冰蓝,剑刃微钝,触手冰凉,剑柄处垂挂一冰蓝玉珠。

    他说,这剑名曰离念,是他初学御剑时师傅所赠,如今他将此剑赠她,还望她好好修习御剑之术。

    她看着手中离念微钝剑刃,不解问他:“师傅,这剑刃这么钝,怎么用来杀人?”

    他瞧着她仍旧未脱稚气脸庞,语重心长道:“师傅告知你的,你怎又忘了?仙者为守护苍生而生,不可随意杀生。离念本就不是杀人剑,剑刃微钝,是守护之意。念儿可明白?”

    心念摸着离念微钝剑刃,点点头。

    她一手捏决,离念缓缓而升。她脚踏离念,卧蚕笑得弯弯。

    他望着她微弯眸眼,面色微微柔和,他让她小心些,勿要心急,初学御剑,无需追求高度,只需平稳即可。

    他说,御剑时切勿分神,要心无杂念,否则会有坠空之险。

    她点点头,一一牢记。离念载她缓缓升空。她低眸被脚下风景惊了眸。

    脚下,净空倚在百丈之高的山顶,整座山被苍翠树林所环绕,苍翠树林又被浅蓝色湖泊滋养。她樱唇张得大大的,口内不由感叹一句,真美。

    这是她见过最美风景,在回眸望向清殿。清殿静立净空中心,众多小仙阁包围清殿,相比于众小仙阁,庞大清殿显得要冷清许多。

    寂静清殿中,他仍旧身着淡蓝衣衫身站其间。她俯视着小小他,心中不由想起娘亲曾说过的一句话。

    娘亲说,身居高位者,往往都是孤独寂寞的。

    她再瞧身下小小他,卧蚕内有坚定情绪挥之不去,她默念:“师傅既然要守护苍生,心念便守护师傅不再孤寂。”

    她御剑回到他身侧,卧蚕弯弯见笑纹,那樱桃小嘴亦扬起一抹绝美弧度。她将离念小心挂在腰间,扯着他淡蓝衣衫,语声含喜:“师傅,心念会御剑啦~”

    他点头,墨眸中永不消散的怜悯渐渐被温柔替代填满。

    时光又走过半月,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清殿时,她依旧在清扫满庭落花。这种工作不知重复多少次,可她依旧乐此不疲。每次清扫完她都能品尝到他所做饭食。

    扫帚下落花飘摇,她瞧着落花不由出了神,她好似从未给他做过一次饭食。他虽未强求,可世间哪有师傅给徒儿做饭食的道理?

    她虽是这般想做于他,可是她还太小,并不会做吃食。想到此,她不由长叹一口气,继续清扫满庭落花。

    饭后,他似想起什么,对身侧依旧往口中扒饭的她道一句,一会儿吃完饭到庭院一趟。

    她依言而至,他声音依旧清冷,他让她再次御剑,这么些天,他竟忘记考察她功课。

    她御剑其上,如今已是千丈之高。

    他瞧着眼前她眸眼弯弯,满意点头。她进步很快,仅仅半月,已能将离念轻松控制。想来近些时日他似无事可做,不若今日便带她回去祭拜她娘亲吧。

    他开口,声音依旧冷清:“念儿,如今你已学会御剑之术。今日为师便同你下山祭拜你娘亲。”

    他话音刚落,她那双卧蚕就已弯得瞧不见眸眼,那张樱唇亦笑得弯弯,身子因高兴而高高蹦起,口中不住道一句“师傅最好了。”

    他瞧着她如此模样,嘴角扬起一抹几不可察的清淡弧度。他或许还不知,自从她来到他身侧,他明显要比以前温柔许多。或许,这便是他与她之间不可割舍的缘分吧。

    重回小乡村,她望着眼前早已残破不堪的小乡村。泪,徘徊在眼眶,久久不落。

    这里是养她育她的地方,这里有她最美好回忆,这里曾是她心中最美地方。可如今,却是一片不成模样的废墟。

    耳畔是他略有轻柔话语:“念儿,想哭便哭出来,没必要强忍着,心会不好受。”

    听到他如此话语,泪水终冲出她眼眶,顺着她面庞轮廓,滴入焦黑土壤,转瞬洇成一个小小圆。哭到伤心处,她转身扑到他怀中,晶莹泪滴浸湿他浅蓝衣衫。

    她一遍遍唤他师傅,他未说一语,只是用他纤长指抚着她柔顺青丝。

    许久,她才渐渐停止哭泣。她按着记忆行到一座早就破旧不堪的房屋前,手轻轻抚摸被烈火烧得焦黑的墙壁,墙壁上三道深刻印迹,泪再次涌出眼眶。

    这三道印迹,是娘亲亲手将她身高铭记。那时候娘亲还笑搂她入怀,望着手刻印迹,笑道:“宝宝,要快些长大,出落成大姑娘。”

    她依在娘亲怀中,手指门框最高处,道一句,她以后定要比娘亲高,并和门框一般高。

    娘亲听她那自信满满话语,笑完了唇角。

    如今,她已长高寸许,可是,娘亲再也无法为她量记身高。

    他走近她身侧,为她将那红肿眼眶恢复如初。他同她共看那残破小屋,他问她可恨当年那些将原先宁静小乡村变成如此模样的马贼吗?

    她手抚腰间离念,摇头,声音因哭泣而变得沙哑,她说:“心念不恨,师傅曾说仙者为守护苍生而生,不可杀生。心念既作为您的徒儿,便要同师傅一同守护苍生。当年那些马贼亦是师傅要守护之人,所以心念,不恨。”

    他点头,几无温度的大手轻抚她柔顺青丝,他欣慰一笑。她长大了!

    她离开那残破不成模样的小屋,向着娘亲所葬之处行去。

    村外一棵柳树下,一座孤坟静立其间。那孤坟因久未打理,如今已是荒草丛生。

    这里埋葬着最疼爱她的娘亲,这里曾是娘亲最喜欢停留的地方。娘亲曾告知她,这里是她与爹爹分离之地。

    就在这里,爹爹从此远赴战场,再无归期。

    娘亲曾告知她,若有一天她亦去了,那就将她葬在此处,她要亲眼守着爹爹的魂灵回家,然后同爹爹一同赴后世之约。

    如今,娘亲真的去了,独独留下她一人,无家可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