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乱局

卓牧闲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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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50年,密歇根宪法要求政府成立一所“农业学校”。一直到1855年月,密歇根州州长肯斯里才签署成立这所美国第一个农业学校。

    1857年5月开始授业时共有三栋建筑物、五名教职人员和6名学生。

    之后几十年,虽然课程扩充到农业以外的其他领域,但学校规模一直无法与密西根大学等名校相比。直到上任校长约翰-汉纳,借着为了协助二战退役军人重返学校而通过的1944年军人再造法案,展开了学校历史中最大规模的扩建。

    其策略就是建设全新的宿舍来招收更多学生,并用增加的收入招聘更多教职人员,建立更多宿舍。

    之前的李为民成绩不是特别好,其它方面也不是很优秀,能够考入这所全美排名70以后的大学可以沾了“扩招”光。

    拿着密西根农业学校的毕业证书找工作,显然无法与常春藤名校精英竞争。但在越战这个特定背景下,有一张密西根农业学校的毕业证,在越南要比常春藤名校精英吃香得多。

    政府研究署在校区西北角,一栋两层建筑,参与政府研究项目的人员在各个办公室之间穿梭,电话铃声此起彼伏。

    费舍教授办公室在二楼最东侧,各种文件和资料堆得像山,墙上挂着几张图表,地方本来就不大,东西却这么多,显得很凌乱,似乎没预算让他招募一个助手。

    得知李为民的来意,得知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是学校毕业生,教授非常热情,捧起椅子上的一叠文件,像垃圾般扔到角落里,一边招呼他和亨利教授坐,一边用难以置信地语气:“先生们,来找我算找对了。因为除了我之外,这栋楼里没人知道越南,没人关心印度支那。事实上不仅这里,或许连华盛顿都没几个人知道越南在什么鬼地方。”

    “可是教授,研究署不就是协助政府管理同盟国援助计划的吗?”

    “但越南不是同盟国,只是法国的一块殖民地。”

    费舍教授轻叹了一口气,不无失落地补充道:“之前有一位越南朋友也试图在这里获得支持,事实证明一切全是徒劳,尽管在我帮助下获得了道格拉斯**官、诺曼参议员、曼斯菲尔德参议员、约翰-肯尼迪参议员和天主教会的广泛同情。”

    “太遗憾了。”

    李为民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导师,明知故问道:“教授,您那位越南叫什么,他现在在哪里?”

    “吴廷琰,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曾在法属越南政府担任过重要职务。年轻人,你来自越南,有没有听过?”

    “原来是琰先生,可据我所知他在越南影响力并不大,并且已离开政坛二十多年。在西贡,像我这样的年轻人很多没听过他的名字。”

    “或许这就是华盛顿对他不感兴趣的原因,不过他确实是一个有想法,富有责任心,而且非常有毅力的人。”

    费舍教授对吴廷琰评价很高,难怪给了他那么多帮助呢。

    李为民若有所思,费舍教授继续道:“在这里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前段时间去了巴黎。他和他的家族一直为皇室服务,他其中一个哥哥在保大政府担任重要职务,也许保大皇帝想听听他关于越南前途的意见。”

    “我听过他,知道他非常清廉,没想到他一直在为国家而奔走。真遗憾,如果早些来就能见上了。”

    “有机会的。”

    费舍笑了笑,饶有兴趣地问:“年轻人,你刚才越南回来,那边怎么样?”

    “糟糕透了,就像一群活螃蟹放在一个箩筐里。”

    “非常有意思的比喻,能不能具体。”

    “当然。”

    眼前这位才是现阶段除天主教人士之外,吴廷琰在美国最大的靠山,他对未来越南共和国总统的影响力不是一两大。并且不久的将来,他会亲自带队去西贡培训越南警察和地方官员。

    李为民整理了下思路,侃侃而谈道:“法军在战场上节节败退,北部地区已收缩到一个叫奠边府的地方,而且被越盟军队所围困。70%以上的地区已失去控制,现在仅占有河内、西贡、顺化、岘港等大城市,所以人都在反对他们,不仅仅是越盟。”

    亨利教授幸灾乐祸地冒出句:“显而易见,他们在印度支那的殖民统治不得人心。”

    “这一毫无疑问。”

    李为民重重了下头,接着介绍道:“北越形势几乎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南越则乱得像一锅粥。各类军阀山头林立,主要包括平川派、高台叫、和好教、天主教民兵和郑世明武装力量。

    平川派原来是西贡南部的一帮武装匪徒,最早他们向往来与堤岸港区的船只强收保护费,有时也到堤岸华人区抢劫。当法军和警察追捕他们时,就躲到距西贡不远的大沼泽。日军进入越南后,暗地里给了他们许多支持。日军在越南推翻维希殖民政府后,他们参与了攻击法国人的行动。

    二战结束后,平川派武装参加越盟,反对法国人重新占领。

    后来,越盟要清洗他们这些非共c党的军阀,准备杀掉平川派领袖黎文远,黎文远逃了出来,带领部下向法国人投降,而他们在得到法国人金钱和武器后,也帮助法军把越盟赶出了西贡市区。”

    刚从越南回来的,介绍的是第一手资料。

    费舍教授拿起纸笔,一边记录着一边问:“他们有多少人,在当地有没有影响力,有没有支持者?”

    李为民摇头苦笑道:“他们有十六个营,兵力两万左右。至于影响力,要是有的话,只有极为恶劣的影响。他们在南越恶名昭著,人们非常憎恨他们。干了无数拐骗、抢劫、绑架、勒索、杀人等坏事,独家经营西贡地区的主要非法交易,包括鸦-片交易、赌场、妓-院等等。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殖民地政府和保大皇帝竟然委任黎文远为陆军少将,甚至让其手下担任西贡警察总监,把西贡警察交给他们指挥。”

    “我的上帝,确实令人难以置信。”

    费舍教授沉思了片刻,又问道:“高台教呢?”

    “高台教是南越的一个本土宗教,高台是指高台上帝的住所,历史并不长。他们声称他们的普度是高台上帝对人类的第三次普度,第一次是500多年前佛教燃灯佛、道教太上老君、儒教伏羲、基督教摩西来开启,第二次普度是释迦摩尼、老子、孔子和耶稣,他们是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

    这什么教义,费舍教授和亨利教授被搞得啼笑皆非。

    李为民耸耸肩,微笑着补充道:“他们显然打算统一各个宗教,消除隔阂。正是由于超越了所有宗教,他们称之为大道。”

    “我们尊重每个人的宗教信仰,教义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有多少武装力量,有多少信徒,在南越有着什么样的影响力。”

    好务实的一个教授,李为民耐心地介绍道:“他们有复杂的组织机构,犹如国家政权系统,中央系统包括八卦台、九重台等,各个省市区设有对应的机构,圣地在西贡西北部的西宁省,所以西宁派以高台教的中心和总部自居。

    他们有00多万信徒,有大约三万人的武装力量,他们参加过越盟,试图推翻殖民当局。同平川派武装一样,在越盟内部清洗时脱离了,现在既反对法国殖民统治,也反对越盟。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不仅卷入越南复杂的政治斗争,内部也存在派系分歧。郑明世武装就是从高台教内部独立出来的,有一万多兵力,在所有势力中人虽然不是最多,但战斗力应该是最强。”

    “这个自立门户的家伙。”

    “郑出生在南越农村,受过中学教育,恨透法国人。二战时日军为培植反法势力,在柬埔寨开设游击战训练营,招募了许多越南人,郑是其中之一,参加过日军攻击法国人的行动。

    二战结束,法国重返越南,他加入高台教成为高台教军队的军官,甚至担任过总参谋长,组织指挥1个机动游击分队,多次发动对越盟和法军的突袭,把越盟和法军赶出高台教控制区。”

    李为民刻意顿了顿,等他记录完才接着介绍道:“三年前,他离开高台教组织自己的武装力量,自称民族联合军,许多高台教民兵投入他旗下,他的父亲和四个兄弟也参加了他的军队。在与越盟的战斗中,他父亲和四个兄弟全部阵亡了。

    由于其两线作战,比其它军阀势力承受更大的压力,在一次与越盟的战斗结束后,法军对他们发起攻击,郑迫于无奈,对指挥攻击他的法军司令官实施暗杀行动,并且获得成功,所以法国人非常恨他,发誓要杀他为自己的司令官报仇。”

    平川派、高台教、郑明世、和好教、天主教民兵……

    介绍完南越的大军阀势力,已是晚上八多,早过了吃饭时间,亨利教授饥肠辘辘,对越南非常关注的费舍教授仍意犹未尽。

    他略作权衡了一番,一脸认真地提议道:“亨利,我相信李是全美最了解越南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邀请他加入研究署,担任我的助手。”

    亨利教授想都没想边摇头笑道:“伙计,死了这条心吧。你刚才只问了越南的军阀势力,并不知道越南谁最有钱,谁掌控着那个鬼地方的经济。李的家族在越南商界拥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李是家族唯一的继承人,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千万富翁。”

    “天啦,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看着他将信将疑的样子,李为民微笑着确认道:“虽然没亨利教授得那么夸张,但我确实要继承家族生意,另外我们所属的越南中华理事会,也确实在经济上有一些影响力。”

    “你是中国人?”

    “确切地应该是华裔,我在西贡出生,在西贡长大,我的家族在西贡已有近一个世纪历史。而我的许多朋友,包括一些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他们在越南的历史更悠久,最远的能够追溯到一千多年前。”

    亨利教授似笑非笑地补充道:“美国独立才多少年,由于法国殖民当局混乱不堪的国籍制度,李和他的朋友们现在既不是中国人也不是越南人,而是生活在越南的第三国国民。”

    想到吴廷琰在越南要影响力没影响力,要军队没军队,要钱没钱,费舍教授眼前一亮,不无兴奋地笑道:“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有经济实力。李,我真诚地邀请你担任政府研究署顾问,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等得就是这句话,李为民伸出右手,异常严肃地:“教授,我非常荣幸地接受这一邀请。因为我、我的家族及我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与您朋友琰先生的目标是一致的。要是没一个强有力的人,领导一个强有力的政府,那么我、我的家族及我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不仅利益会严重受损,而且很可能会成为越盟的阶下囚,甚至会被迫害致死。”

    共同的利益就能有共同的事业,费舍教授激动不已地问:“李,这么你愿意支持琰先生?”

    用得是“支持”,而不是“追随”。

    李为民很满意这样的定位,毕竟吴廷琰现在很落魄,还没那个资格让人追随。更重要的是,法国殖民统治不得人心,吴廷琰未来的统治也好不到哪儿去,死心塌地追随只会死路一条。

    “局势乱成那样,我想象不出还有谁比琰先生更适合去挽回局面。另外,他能不能临危受命完全取决于法国、保大皇帝和华盛顿,中华理事会的支持现阶段对他而言并没有太大帮助。”

    哪里像一个刚毕业一年的学生,哪里像一个商人,整个一政客。

    李为民的表现让费舍教授很满意,紧盯着他双眼似笑非笑地问:“李,我想知道的是在这个问题上,你能否代表那个理事会?”

    在西堤拉虎皮当大旗,在美国哪有不拉虎皮当大旗的道理。

    李为民重重了下头,煞有介事地确认道:“教授,事实上我就是代表理事会来的。有必要解释一下,我们中华理事会由祖籍来自中国不同地区的五个团体组成,80%以上的华裔企业和个人是这五个团体的当然会员,总人口超过一百万,占西贡市民的一半。”

    “太好了,琰先生现在就需要你们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