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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八)
马麟点点头,他走到晶晶床边,轻轻握着她的手,把她叫醒,晶晶,晶晶。
晶晶睁开眼睛来,仿佛听到平贵在叫他,她微微笑着,说道,平贵。
马麟愣了愣,许久才说道,不是,我是马麟。
晶晶彻底醒了过来,她看得清了,面前站着的确是马麟,才知道自己认错了人,她感觉悟到脸上湿湿的,想着是自己刚才做梦梦见平贵流泪的缘故。
她用手抹去泪水,对马麟说对不起。
刚才做梦梦见平贵,自己回到大山里,因为梦里面也知道自己要死了,她想在临死前再见他一面,结果就回去了,坐火车,坐汽车,坐拖拉机,翻山越岭。她感觉自己的伤口好痛,几乎每走一下,就会痛一下一般。可是为了回到那魂梦牵绕的地方现,再痛她也不怕,在梦里面,千里迢迢的回去,然后在他家的门槛上看到他,他还是一个人坐在那里,人变得比从前更呆,更木讷,两眼大而无神,她苍白着脸色,冲他笑了笑,对他道,平贵,我回来了。
他却只是很木讷的看着她,什么话也不说。
她问他,你的媳妇呢,我给你娶的,你喜欢吗,她对你好不好,你过得开不开心?
可是他却依然不说话,仍旧像根木头一样坐在那里。
她的伤口越来越疼,最后好像马上就要死去一样,她拉着他的手,把所有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她说,她不是因为城里的生活才离开他的,她很想他,很想大山。
拉着他的手一直在那里哭着说话,五六年压抑的所有的心酸和委屈,都说了出来。可是他一直不声不响的坐在那里,好像看不到她,听不到她说的话一样,她是那样的难过。
到最后,他终于转过身来,要说话了,他叫她的名字,她以为他听到她说话了,笑着叫了他的名字,却发现,看清了,那个叫她的不是平贵,却是马麟。
她看着马麟,马麟用一种非常心酸非常委屈的心情看着她。
因为他要告诉她一件很重大的事情,而他知道,如果他告诉了她,他肯定会失去她,可是他不告诉她,他一辈子也看不到她开心笑脸。
他还是决定告诉她的,他只要她幸福。
然而在要说出口时,他却只觉得十分的难过十分的委屈。
他说,晶晶,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晶晶抬起头来,看着他。
马麟看着她,她依然是两根粗粗的麻花辫子,只因为刚才睡觉的缘故,辫子毛毛的,可是就是因为这样,才有了一种妩媚。
他笑了笑,她真是漂亮,到现在,他也仍然深爱着她。
他说,晶晶,你上次看到的那个女人,是平贵的老婆,你在北京看到的,不是眼花。
晶晶的眼睛慢慢的睁大。
马麟看着她,对她说道,她跟别的男人跑到北京来了,她嫌平贵穷,老实,没出息,不会挣大钱,所以她背叛他,和别的男人跑了。
晶晶的眼里是难以相信的神光。
马麟道, 我刚才到外面给你买吃的,我看到她的,这是她跟我说的。
可爱和郑钱一直站在后面,对于马麟说的话不是很明白,因为对于晶晶的事,她在小三敢死队几年,平时也是闭口不谈私事。
晶晶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对他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她的声音突然大起来。
马麟点点头,说道,千真万确。
晶晶猛的坐了起来,然后急速的披衣起床,她说道,我要去见她,她怎么能这样。
她穿着衣服出去,马麟道,晶晶,你不要去了,你不信吗?
晶晶道,你带我去吧,你带我去吧。
马麟为难看着可爱。
可爱对马麟道,你带她去吧,我们跟着你去,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马麟才点点头,带着晶晶去了。
那家店灯火通明,他们走过去,大堂是里没有人,马麟进了里屋,才发现他们两个忙碌的在收拾着东西,大概是准备搬家。
女的看到马麟,脸色立马白了白,说道,你怎么又来了。
马麟看她一眼,说道,你打算搬家了。
她看马麟一眼,然后点点头,低下头去。
晶晶慢慢走到马麟前面,她对那个女人说,春,我有话要对你说。
春很羞愧的看着晶晶,不知道如何是好。
可爱道,我们到外面去吧,让她们说说话。
大家便点点头,可爱带着大家走到外面去,那个男人也跟着他们到了外面,马麟道,你其实没必要搬家,现在在北京找个便宜又地段好的店面不容易。
男的看他一眼,然后点点头,但是他什么话也没说。
晶晶看着那女的,对她道,春,你为什么要离开他,
春的眼里都是泪水,她把对马麟说的又跟晶晶说了一遍。
晶晶沉默的听着,到了最后,说道,你就这样,突然的跑了,一直没有联系他吗。
她想着,平贵会是怎样的难过啊,他跟她一样,不,他比她还要命苦,从小就是被人抛弃,先是爸爸不要他了,得病死了,然后是妈妈不要他了,跑了,然后是外公不要他了,老死了,然后是她不得不不要他了,然后是春,她给他娶的媳妇,这个女人受不穷,不要他了。
他一直在失去。
这样的男人,他怎么不是苦的,他怎么不是木讷的,怎么不是呆的。可是没有一个人心疼他。
她想到这里,眼里流下泪来,她抬起手来,打了春狠狠一耳光,她尖锐的质问她,你怎么能不要他,他对你不好吗。
春捂着脸说,不,他是个好人,他对我很好,他从来都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我骂他三天,他只是不说话,闷闷的,晶晶,不是他不好,是我不好,我争强好胜,过不了穷日子。我也知道他很好,他一辈子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他一辈子不会欺负我,我没嫁给他时,也是知道这点喜欢他的,可是这点喜欢,在没钱的现实面前,根本算不了什么,是的,我跟了这个男人,我和他北京来了,我打算再赚多一点钱,我就和平贵把婚离了,然后和他正式结婚,晶晶,你打吧,骂吧,是我对不起平贵, 我一直很难过,我跑出来之后,一直没有人打我骂我,如今你来打我骂我了,我心里好受一点了。
她一边说话一边哭泣。
晶晶哪还有力气打她,她身上的伤那么重,几乎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晶晶看着春,对她道,你现在不爱他了吗,你不爱平贵了对不对,你爱上了外面的那个男人。
春抹抹泪,点点头。
晶晶苦笑了一下,说道,我一直以为只有北京这样的大城市才会有小三,没想到现在连我最为之骄傲的大山也有小三了,小三真是无处不在啊。
她站了起来,不再说话,对春道,你也不用搬地方,我不会再来找你麻烦。
她慢慢走出去,马麟看到她,走过来扶着她。
晶晶对那男的道,你不要搬地方,我们不会再来找你们。
那男的看她一眼,然后点点头。
可爱他们便走了出去。
可爱走在晶晶的旁边,对晶晶道,你怎么打算的。
晶晶看了可爱一眼,说道,可姐,我要回去。
可爱点点头,说道,也好,你这样的身体,还是回大山静养吧。不过,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让马麟送你好不好。
晶晶道,可姐,我回去,我也就不回来了,平贵现在一个人,没有人要他,我要他,我现在也不管别人说什么了,我要陪在他身边,他真的很可怜。
她的泪落了下来。
马麟也在一旁湿了眼眶,他直觉她好傻,她只觉得平贵可怜,可是她不知道,她也是可怜的,很可怜的。
可爱道,好的,没关系。我知道的。
晶晶便点点头,她对可爱道,我在大城市这几年,对什么都很灰心,只有小三敢死队才让我看到了真诚,看到了真心,看到了美好的东西。可姐,请你一定要把它开下去。
可爱笑了笑,点点头,说道,我会的。
晶晶道,可姐,我没用,我没本事,现在有人要对付小三敢死队,你要小心,我不能在你旁边帮助你。
可爱道,没事的,我心里有数。以后有空了,我到湘西来看你。
晶晶点点头,她说道,现在小三好多,可姐,连大山里都有了,你要把小三敢死队扩大。
可爱点点头,拍着她的手。
她对马麟道,马麟,你把晶晶安全送到家,送到了,给我一个消息。
马麟看晶晶一眼,然后点点头。
可爱道,那你们就尽快出发吧,现在有人对付我们,呆在北京我也不放心,尽快走。
马麟点头答应。
可爱道,那我就不打搅你们了,郑钱,我们走吧。
郑钱点点头,然后关照他们一路顺风。
就和可爱走了。
马麟对晶晶道,我们回家收拾一下就走吧。
晶晶点点头,看他一眼,对他说道,谢谢你,马麟。
马麟笑了笑,说道,不要老这么客气。
他把事情做了出来,下了决心,一切已成定局,现在也是一身轻松。他看到晶晶的眼里有了笑意,也知道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如果不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也许有一天,她会跟他回南方,但是她肯定会一直不开心,现在她却开心了。
他点点头,爱不是成全只要对方幸福就好吗。
他说,走,我们回家收拾东西去。
一切很顺利,收拾行李,出发,买票,坐上火车,火车开出车站,他一直紧张的心终于松懈下来。
他和晶晶不会有事了。
火车向前开着,他想起上次他说要保护她,死缠烂打的跟着她回乡下,和她一起坐火车的情形。
她当时满眼都是悲伤,很烦他在她面前,如今她却静静的坐在那里,眼里因为期待带着微微的笑意。
知道她幸福就好。
下了火车,又坐汽车,然后坐拖拉车,翻山的时候,他背着她,扶着她,到了天黑,才到了她的家里。
他站在那里,看到她家的房子,问她要不要回自己的家,她说不用了,直接去平贵家,
他只得点点头,再次扶着她翻过一座大山。
到了山脚,她站在那里,远远的看着,马麟道,你过去吧,我看到他了,他坐在那里。
他笑了笑,看了晶晶一眼。
晶晶转过身来,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知道马麟对她有多么好。
她说,马麟谢谢你。
马麟笑了笑,说道,不要客气了,快过去吧。
你呢。
马麟道,我,我也要走了,我回我爸妈家,小三敢死队没有了你,我也不想呆下去了,刚好我爸妈催着我回去做生意。
他装作没事人一样笑了笑,装作轻松的说道, 你放心,像我这么帅气有钱的男人,不知道有多少漂亮的女人会喜欢我,我会过得很热闹的。
晶晶点点头,看到他身上还穿着她曾经送给他的毛衣。
她说,谢谢你,马麟
马麟笑道,去吧,不用说了,客气了。
晶晶才点点头,转过身向平贵走去。
一切真的像那个梦一样,他坐在木槛上,那么呆,那么木,她像梦里面一样,慢慢走到他面前,苍白着脸叫他。
他抬起头来,像牛一样的大眼睛看着她,然后一动不动。
她看着他,往事历历在目,她笑嘻嘻的走在他生命中来,那时候她那么小,门槛在两个人的心里是那样高。他替她挡着猫,疑惑的问她,你怎么怕猫啊,她在山中的小径上等着他,塞给他各种吃的用的,她妈妈死了,她在他怀里哭了,他什么都知道,却不作一声的替他把所有老鼠的尸体给埋了。她离开他,看着他坐在门槛上闷声不响,她回来又离去,在他的新婚上,在众多的宾客中跟他道别。
现在,她终于回来了。
她站在他面前,蹲下身来,眼睛对着他的眼睛,对他道,平贵,我回来了,而且,我再也不走了,我永远在你身边。
平贵的眼睛呆了呆,然后一滴晶亮的泪落了下来。她伸出手去拭。
生命之河在这一刻交融,再也不用分开,再也不用别离。
他突然一把抱住她,两个人在那里紧抱着。
很好,很好,再也不用分开。
马麟远远的看着,看到他们终于在一起,不由笑了笑,低下头,把脚边的干枝踢开,然后转过身,唱着歌离去。
他打算连夜回南方,不回北京了。
他给可爱打了一个电话,可姐,我把晶晶送到了,她很好,他们在一起,恩,很幸福,我也
回南方了。我爸妈催我回去,小三敢死队我正式退出了,我很高兴我曾经是其中的一员,你放心,虽然我又帅又有钱,但是我会记着你的教诲,一辈子不找小三。
他挂了电话,然后笑了笑,往漆黑的林子里走去。
大半夜的要翻过四个山头,也不知道这林里有没什么什么大型野兽。
他虽然失恋,可也不想死啊。
正这样想着,却听到晶晶的声音,马麟?
他回过头来,看到晶晶和平贵在一起,两个人都笑着看着他。
晶晶真是神奇,只要人一回来,脚挨着这片土地,她的精神就好了很多。
她笑了笑,对马麟道,天太黑了,你晚上不要走吧。
马麟笑道,我爸妈催得紧,我必须走了。
平贵笑了笑,看晶晶一眼,晶晶笑笑点点头,平贵说道,马麟,我送你吧,
他心里感动,知道他们是担心他走夜路。他笑了笑,点点头,
晶晶道,平贵,你把他送到镇上的汽车站,他上车时给他买吃的,钱我放在你口袋里。
晶晶细心的嘱托着,平贵笑着说知道啦,知道啦。
马麟看着他们,想想爱情真是神奇。刚才还木讷悲苦的男人一下子开心起来,也那么有魅力了。
他们就这样决定了,平贵送马麟。
晶晶站在那里,目送着他们。‘
马麟一直和平贵说笑着,快步的往前走,绿色的一人高的灌木扫着他的胳膊和腿 ,他估摸着再不回头就再也看不到晶晶时,回过头来。
看到她站在苍绿色的灌木和野草丛中,身后的一株树开满了白花,她就站在那里,冲他们微笑着,
马麟知道,她真的是这个大山里的精灵。
只有生活在这里才是真正的幸福。
他冲她笑了笑,然后心里很安定的转过头往前走去。
爱是成全,只要她幸福就好。
平贵一直把他送到镇上,反正晶晶嘱托他做的事他都做了,才冲马麟憨憨的笑了笑,对他道,有空来玩。
马麟摇头笑笑,想着晶晶也是有眼光,这个男人也许不会赚钱,但是绝对是一个永远真心的好男人。
他说道,如果村里人还说她是小偷,你们就到别的地方去生活。
平贵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马麟便笑笑,拍拍他的肩膀,坐上了车。
他对他道,回去吧。
可是平贵一直等着车开了,才冲他招招手,往回走去。
马麟知道,为了和晶晶在一起,他今天肯定会连夜翻山回去。
马麟从汽车转火车时,一个女孩子卡在上车道上上不了车,他看不过去,推了一下。上了车,他找到自已的位子,因为不想等,没有买到卧铺,一张硬座票,他找到自已的位子,坐了下来,一个女孩走到他面前来。
细瘦的胳膊和腿,粗粗的麻花辫,白皙的肌肤,大大的眼睛,他呆了一下。
那女孩笑了笑说,原来是你啊,刚才谢谢你帮我上车。
马麟还半响才还回过神来,那不是晶晶,一个和她神似的女子。
女孩坐在他身边,他愣了一下,说道,你也坐在这里。
她点头说道,是呀。
马麟也点了点头,内心有点欢喜。
她的大眼转了一圈,看他一眼,笑道,你不回北京去了吗?
马麟愣了愣,说道,我回广东。
女孩道,刚好我也去广东打工。
马麟看到她身上穿着的毛衣,惹起感慨,说道,是你自已织的吗?
她笑道,是呀,我还会做许多好吃的呢。晶晶会的我都会。
啊,你认识晶晶?
是呀,我是晶晶的朋友。她以前要找小三的资料,经常问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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