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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七)
将近半个月,从可爱郑钱呆在北京,去了老家,再从老家回来,将近半个月,甜甜感觉秦非像变了一个人。
他们十多天一直没有做ài,和从前根本不能比,以前几乎都是秦非主动,而且几乎每晚都有一次,后来就算不如从前,也至少一个星期四次,她有时候都嫌太多了,她的身体承受不了,可是现在,秦非却像变了一个人。
对于性爱,甜甜向来的态度是既不排斥,也不期待,虽然不曾觉得那个过程有多好玩,可是想着是和自己爱的男人合二为一,两个人紧紧的纠缠在一起,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存在,对方是爱着自己的,她觉得这是夫妻性爱最美的地方。
但是现在,秦非却不再碰她了。
每天在家里,如果两个人在一起,他总是和她保持着一段距离坐着,不像从前,不管做什么事,聊天也好,看电视也好,他总是靠着她,然后她呢,会歪过身子,不是缩在他的胳膊下面,就是伏在他的两条大腿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看着他,有时候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庞,从他长长的眉毛,到性感的嘴唇,总是眼里含着温柔的神情,脸上带着微笑。而他呢,也是一脸的笑,有时候不想她碰他了,也只是轻轻捉住她的手,劝她乖一点,而现在,他总是坐得远远的,一个人看书看电视,她找借口坐过去,他就仿佛浑身很不自在仿佛突然全身长满了刺一样的找借口坐到别处去,她又走过去去,他便再次坐开来,粘得紧了,他有时候就会不作声的一个人出门。
甜甜感觉现在的自己像一个全身长满了刺的动物或者是臭哄哄的榴莲,才如此让秦非避之唯恐不及。
甜甜简直觉得莫明其妙。
晚上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躺在床上看电视,甜甜白天电视看得多,晚上对电视就不怎么感兴趣,因为一般的电视剧,都是晚上播了白天重播,所以她喜欢晚上早点睡觉,白天看。而秦非恰好相反,因为跟她的兴趣不一样,所以会利用她晚上不看的时候看一下电视,比如足球篮球比赛,比如法律报道,比如动物世界,比如央视的鉴宝栏目等,现在也是这样,他竖着枕头靠在床上,看着这些节目,原先缩在他怀里睡的甜甜,现在一个人坐在这边,因为他并没有伸手过来,像平常一样,有抱她在怀里的意向,所以甜甜只能干坐在一边,一直在那里等着,等到最后看不到希望,只得看了秦非一眼,心里的火气无处发泻,就猛的伸出手,抢过他手中的遥控器,按了别的电视台看着,秦非本来正看得出神,电视遥控器猛的被她夺过去,呆了一下,想了想,也就算了,从一边的床几上拿起一本书,就着床头灯看着,甜甜原只想引起他的注意,让他和她说说话,哄哄她,然后抱着她入睡,事情也就过去了,可是他并没有,他照样还是不理她,做自己的事情。
甜甜真是觉得自己委屈异常了,那感觉,好像站在大雪茫茫的大地上,一个人被深爱的人丢弃,心里又冷又委屈。
她不停的换着电视台,把声音调得很大,心里烦恼,自己的心自然是不会在电视上,所以也根本什么也没看进去,她本想这样引起他注意,让他好歹说句话,可是秦非依然只低头不作声的看着自己的书,甜甜不知道折腾到多久,最后委屈到了极点,人也累了,啪的一声,把所有的床头灯关了,然后把遥控器一丢,倒头睡下,拉过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委屈的泪水才落下来。
她自己都听得到自己的哭声,在静寂的夜里。听得特别的清晰,好不委屈,原想着这一次,一直很心疼她的秦非肯定会过来安慰她,抱着她,拍打着她,哄她入睡,甚至和她做ài吧。
对于女人来说,做ài有时候与性无关,而是男人爱自己的一种方式,如果一个男人,连爱也也不肯跟你做了,那多半是不爱你了,所以秦非不碰甜甜,对于甜甜来说,就是他变了心,不爱自己了,为了证明他是爱自己的,所以她一定要跟他做ài。可是她又脸皮薄,自己说不出来,只想着秦非能主动一点,但是秦非却没有。
但是秦非依然没有过来安慰她,她听到他自己把灯重新按亮了,又看起电视来。电视的声音清晰的传过来,像一把尖尖的锥子一样刺着甜甜的耳朵,甜甜只觉得自己好委屈啊。
眼泪如泉涌一般,瞬间打湿枕头,她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哭过,一直幸福的生活在秦非身边的她,突然害怕起来,害怕这个男人变了心,不再爱她。
一直哭,原本是无声的流眼泪,后来干脆就大哭声来,故意哭出声来,让他听到,可是他依然无动于衷,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甜甜一直哭到深夜,秦非已经不看电视,把电视关了,灯也关了,倒头睡下,她一个人还在那里哭,侧身在那里,背对着秦非,声音已经哭得嘶哑,可是还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哽咽着,心里绝望的想着,这是什么男人啊,什么男人啊,竟然这样待她,原先对她多好,如今她哭得这样伤心,他竟然理都不理她。
灯黑了,房间里黑暗一片,秦非那边没有任何动静,仿佛他没有存在一样,甜甜一个人睁大着伤心惊恐的眼睛,一边哽咽着,一边看着黑的夜晚,她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从来没有这么伤心过,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
哭到后来,整个人都哭哑了,那边依然没有半点声息,她不想回头去看他,因为在赌气,可是不做什么事,仿佛不能证明自己,不会让他知道自己在生气一样,她便使劲的扯着被子,一下,一下的,全扯过来,然后把被子卷起来,全部压在自己身下,他们一直共同盖着一床被子,也是从前太相爱,觉得两个被筒隔开了他们一样,这样她把被子全扯过来,秦非在大冬天就没有被子盖了,甜甜压着被子,把自己盖得紧紧的,一边哭一边心想,这回你总该说话了。
果然听到秦非在黑夜里叹了口气,然后无可奈何的问道,你又怎么了?
甜甜一听就委屈了,唬的坐了起来,按亮灯,一张泪脸对着他,看到他长眉紧锁,仿佛有无限的心事和苦处,她愣了一愣,然后想到自己心里的委屈,她哭道,我怎么了,你不知道吗,你问你自己,秦非,你变了。
秦非没有说话。
甜甜道,你都不想碰我了。
秦非依然低着头,也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
地震好像也是从最细小的裂缝开始起征召的。
过完年假,郑钱开始上班。上班的前一天,他就记得副总的嘱托,拿出那张名片来,照着名片上的手机号码打过去,给那个尾小生尾总打电话。
电话马上就通了,郑钱先自我介绍,说他是郑钱,是他的部下,副总介绍过来,要他来接机的。
对面立马传来爽朗热情的笑声,说道,原来是郑经理,我早就听到我那朋友说了,谢谢你打电话过来,虽然春节过了,也给你拜个晚年。
郑钱看到尾总这么随和亲切,倒是受宠若惊一般,连忙说道,尾总,是我给你拜年,你太客气了。
尾总就在那边笑,说道,一样的一样的,我回了国,什么也不懂,一年没回公司,对于业务不熟悉,到时候还要麻烦你多多指教。
郑钱连忙道,应该的,这是我该做的。
郑钱又想了想,想起自己打电话的目的,对尾小生道,尾总,明天什么时候到北京,我好准时来接你。
尾小生笑了笑,在那边连忙说谢谢,对郑钱道,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
郑钱点点头,自己用心记下了,对他道,明天我准时去机场接你。
尾小生在那边道,好,谢谢,我也一年没有回北京,听说现在的北京是一年一个样,所以肯定路都不认得了。
郑钱笑道,北京虽然一直在搞建设,至于一年一个样,也太夸张了,不会不认得的,再说,明天我来接你,我是老北京,在北京呆了七八年,很熟的。
尾小生道,那这样就太好了。
两个人说好了,郑钱才挂了电话。
想到这个尾总虽然没有见过面,可是电话里听起来,那么亲切随和,应该也是一个不错的领导。
他这样一想,也就放宽了心,只等着明天上班,去接尾总。
可爱原本在一边做家务一边听着他的电话,听到他一声尾总尾总,想起他上次说的话,说他们新到任的副总,才是真的痴心,几年前,宁愿自己每天骑自行车上下班,也要给他老婆存钱买一辆广本让她老婆开着去上班,自己照样骑自行车上下班的男人。
想到这里,她便对一旁的郑钱道,你们尾总可真奇怪。
郑钱笑道,怎么奇怪了?
可爱想了想,说道,他一年没有回国,你又说他是为了老婆回国的,他们夫妻应该很相爱才是,怎么他回了国,刚过完春节,怎么是你去机场接他,不是他老婆去,他老婆不是有车吗?
郑钱愣了愣,想了想,点头说道,是啊,可是我也不明白。
可爱道,我总觉得怪怪的。
郑钱想了想,觉得不应随意揣测别人,所以笑着道,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们肯定很相爱,他老婆肯定很不错,否则他也不会为了她回来吧,真是为了老婆连事业也不要了,我听说,原本只要在国外呆够三年,回到国里,一般都可以当总经理,可是他却只呆了一年回来了,如今只能当个副总,我现在那个副总接他的拉置出国,就是打算在外面呆三年,回来当总经理的。
可爱笑道,这男人真不错,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痴心的,比你还要痴心。
郑钱笑道,是呀,跟他比起来,我觉得我对老婆远远不够。
可爱就笑道,我已经很知足了。
郑钱就道,那我们去睡吧,猫猫,明天我还要去接机,估计八点钟就要叫车过去,因为他十点到,到机场,从市区走,要两个多小时啊。
可爱点点头,说,那好,早点睡吧。
郑钱原先想着,那个尾总,肯定跟现在的副总差不多,比他年纪要大,年过四十,中等个儿,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带着眼镜,像个儒商的样子。
可是在机场见了面,他拿着一块接尾小生尾总的牌子,一个高大健壮的年轻男人笑着向他走过来,对他说道,你是郑钱吧,你好,我是尾小生。
郑钱呆了呆,不敢相信面前站着的男人就是他的顶头上司,尾总。因为这男人足足有一米八,皮肤呈现古铜色,两只肩膀特别的宽,身体呈倒三角形,到了腰那里就细下去,两只腿长长的,浓眉大眼,估计不用化妆,带上古代的盔甲,骑上一匹马,就是三国里横刀立马的关云长,或者是常山赵子龙那样的人物。
身上一股阳刚健康的气息,好像刚刚从地中海的阳光浴里走出来。
而且看上去跟他差不多年轻。
郑钱真是羞愧,跟他比起来,自己倒是像一个小白脸。
尾小生笑了笑,说道,怎么不说话?
郑钱道,没想到————你这么年轻。
尾小生道,我也不年轻了,今年快三十了。
郑钱道,我已经三十多了。
尾小生立马道,那你是我大哥了,以后还请多关照。
对于他的随和亲切,郑钱连连摇手,连说不敢当。
他替尾小生拿了行李,请他上了车。
坐在车上,尾小生隔着车窗看了一眼,说道,北京的确是变化了很多,我在外一年,对北京时时刻刻都在想念。
郑钱笑了笑,说道,北京变化是蛮大的。
尾小生对他说道,今天我第一天到,不用急着回公司吧。
他的声音随和动听,仿佛夜间别人温柔轻抚琴弦发出的乐声。
郑钱愣了愣。
尾小生微笑着解释道,我回来没有告诉我老婆什么时候回来,我想给她一个惊喜,所以想回家看看,我的家在————
他笑着说了地址,脸上都是期盼的笑容,对郑钱说道,我一年没有见她,在外面很想念她,所以先回去看她一眼,大概只一个小时吧,看完她,我就和你回公司。
郑钱想着公司也没有要求今天他就一定要上班不可,连忙说道,没事的,你要是不想上班,休息几天,我想应该问题也不大,今天是过完春节的第一天上班。
尾小生笑了笑,说道,我只是去看看她,看完我就回去上班。
郑钱偏过头看他一眼,前面是司机,他们两个都坐在后车厢里,郑钱对他道,尾总,你好像很爱你老婆,我听说,你当时宁愿自己骑自行车上下班,也要赚钱给她买广本。
尾小生笑了笑,浓浓的眉毛舒展着,炯炯有神的大眼里都是笑意,说道,她当时想要一辆车嘛,那时候我们刚结婚,自然是不能委屈了她,我委屈点算得了什么。
郑钱点点头,他因为自己的经历,还有性格,也是爱一个女人可以用生命去爱,恨一个女人同样会用生命去报复的男人,对于尾小生这样的深情,也是很感同,对于尾小生也亲近了许多。
尾小生看到郑钱点头,说道,我其实是个知足常乐的人,没有什么事业心,想着自己也算有了车有了房,家境不错,事业也还可以,加上妻子美丽可爱,真是人生至此,夫复何求。原本在国外呆满三年,我可以回来当总经理的,可是想着她一个人在国内,我想念她,舍不得,所以也就回来了,现在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郑钱听到这里,只想告诉尾小生他也是知足常乐的人,虽然他的境况没有他好,但是他也很知足很快乐,他也很爱他的妻子猫猫,他也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如果他跟尾小生一样,面对着呆在国外还是回国的选择,他也会选择回国。
只觉得他和尾小生是那样的相似,简直像同一个人。
他对尾小生说道,尾总,我也是知足常乐的人,我也很爱我的妻子。
哦?
尾小生听到这里,惊喜的回过头来,说道,怪不得我看你第一眼,就特别亲切,原来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郑钱就笑了笑,说道,不敢当。
想着毕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尾小生却说道,你从此后,就是我尾小生最好的朋友了。
郑钱道,不敢当,不敢当。
尾小生却爽朗的笑了笑,没有接话。
司机按着尾小生说的地址,在北京街头转来转去,到了一栋小别墅面前。
尾小生往外看了看,笑着道,到了。
他下了车,郑钱不方便进去,他便让郑钱在外面等着,然后从车子的后备箱里拿出众多行李箱中的一个小盒子,郑钱想着大概是从国外带给他老婆的礼物。
尾小生就提着那盒子走了进去。
郑钱原想着他们夫妻久别重逢,肯定呆的时间要长一点,至少要两三个小时吧,没想到两三分钟后,尾小生就提着那盒子出来了,郑钱正惊讶间,尾小生笑着说道,我老婆不在。
郑钱才点点头,尾小生上了车,又对司机说了地址,司机把车子发动起来,尾小生对郑钱解释说道,我老婆是电视台的主持人,我现在去她单位找她,麻烦你了。
郑钱连说没有,想着他今天的任务就是接机,然后陪着他熟悉环境。
车子一边往前开,尾小生一边说道,我老婆是电视台的主持人,长得很漂亮的,听她说,她主持的那档节目,观众很喜欢呢。
尾小生在那里笑着说着,男人好像极少在人前夸自己的老婆,他却像老婆是一个宝一样,在那里夸着她。眼睛异常明亮,仿佛镜子一般,能够照出他的深情厚爱。
郑钱点点头,心想,尾总那样痴心,他老婆肯定长得倾城倾国,想想电视台的主持人,应该肯定是很漂亮了。
尾小生对他道,郑经理,我听说你跟你老婆也很好,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郑钱愣了愣,不好说出实情,只说道,朋友介绍认识的,我以前的那个女朋友分了手。
尾小生点头说道,我老婆也不是我的初恋。在跟老婆恋爱之前,我暗恋着一个女同学,算是我的初恋吧,是北方人,只是我们有缘无份,后来她出国了,我呆在国内,认识了现在的老婆,就结了婚。过去的一切都过去,对于初恋也没什么印像了,和现在的老婆感情很好。
他说了这么一些话,然后车子就到了电视台。
又是他下车拿着那个礼物盒子,然后郑钱等在车里,他拿着盒子进去。
可是不到三分钟,他又出来了,对郑钱道,她又不在,同事说她去一个地方泡温泉去了,我们去那个地方找她吧。
郑钱点点头,只得向他问了地址,吩咐司机去那个地方。
心里也想,怪不得公司上下所有人都笑话尾总痴心,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真是千古第一痴心男,第一天回来,为了见到老婆,班也不上,只为了在第一时间见一面,连跑了几个地方,没有见到,也要继续找下去。
车子继续往前开着,尾小生仍旧是一脸的笑,在那里谈笑风生,仿佛即将见到妻子的幸福感让他消去了所有旅途的疲惫,他仍然精神很好。
车子开了两个小时,到了那个温泉胜地,尾小生再次让郑钱和司机等在外面,自己拿着那只礼物的盒子走进温泉胜地。
同样的,三分钟后,他又拿着箱子出来了。
郑钱在一旁看久了,只觉得那只礼物盒片刻不离他的身边,仿佛有着万能胶粘在他身上一般,一个回家来,时时拿着礼物寻找老婆的男人。
郑钱这次下了车,迎着他走上去,走到他面前,对他说道,你给你老婆打个电话吧,问她到底在哪里?
尾小生点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郑钱便点点头,走到一边去等着他。
听到尾小生打电话,尾小生说,老婆,你现在哪里啊?
他老婆说道,你回来了吗?
尾小生笑着道,还没回来,不过现在快了。
他老婆道,我现在在办公室啊。
郑钱听不到他老婆说的话,只看到尾小生脸上的神色一变,原本笑着的一张脸突然僵在那里,动也不会动了。
他老婆对他道,你回来给我电话,我去接你,我还有工作要忙。
尾小生笑了笑,缓慢说道,好啊,我会给你电话的。
他挂了电话,笑了笑,然后转过身,转到郑钱这边,向郑钱走出来,此时此刻的尾小生,身体僵硬,动作缓慢,就像舞台上的提线木偶,就像音乐盒里随着音乐缓慢转动的小人,慢慢走到郑钱面前,他勉强笑着说道,我老婆又回办公室了,早知道这样,我们在她办公室等等她。
他虽然感觉不对劲,可是仍然自我安慰,想他老婆肯定是在他们刚离了办公室就回去了,没事没事,一切很正常。
郑钱笑着道,那好,我们现在去电视台,这样你就可以和你老婆见面了。
尾小生点点头,正要走,却看到温泉外面停着一排车的地方,有一辆车特别的熟悉,他走近去,看了看,正是他几年前自己骑着自行车上下班,省吃俭用,给老婆买的白色广本,当时车牌也是他一个人去办的,所以那个车牌号码他记得清清楚楚。
这一次,就是再大的自我安慰也没有用了,他心里闪电划过,一种不好的感觉袭遍全身。整个人仿佛瞬间被冷冻成冰,还有一把锤子从头到脚的狠狠敲打着。
正在这时,遥遥的看着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并肩走过来,他一看,正是自己的老婆,便立马躲到公司的车里去,猫着腰,隔着车窗往外面看着。
的确是他老婆,应该是刚泡了温泉的缘故,头发有点湿,粘在脑后,她脸上有着不安,同时有着怒气,在那里不停的说着什么。
旁边那个四十开外的男人,在那里也在努力的说着什么,不过他脸上带着笑,一边说一边看着她,好像在努力说服她一件事情。
郑钱注意到尾小生的神态变化,他因为自己经过这样的事,所以对于他的变化太熟悉了,看到他隔着车窗死盯着一个女人看,他便也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一眼,走过来的是一个二十八九的女人,长得算是不错,高高瘦瘦的,身材苗条,面容也很清秀,只是那种女人,郑钱看了总是不舒服,因为她瘦得紧绷的脸上,下巴尖尖的,一双长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脸上神情凝重,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心机很深的女人。他不喜欢心机太深的女人,太会算计,在一起,她长得再漂亮,活着也累。
尾小生一直注意着她妻子和那男的。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往车子那边走去,然后两人分别开着一辆车走了,他老婆开的是广本,那男人开的是一辆黑色大奔,大奔尾随着那辆广本而去。
看到那车子走远,他才慢慢坐直了身子,呆在那里。
郑钱知道刚才那女人多半是他老婆,没有他言说中的那么美,郑钱知道尾小生现在心里肯定有事,只是他也不方便问。
看着尾小生沉默了一会,然后听到他说道,不管了,回家吧,我把行李放好,就跟你去上班。
郑钱点点头,叫司机开了车,车子往前开动,往尾小生家里开去。
与前面那辆车走的时间,前后相隔不到五分钟。
到了尾小生家里,尾小生提着行李箱,因为行李太多,郑钱跟在后面替他拿着行李,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到了尾小生家门口,尾小生呆了呆,脚步停下来,然后缓缓转过头,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勉强对郑钱笑一笑,对他说道,你先不要进去,在外面呆一会。
郑钱看到他脸色不好,好像在担心什么,而且他隐隐约约的,听到一个女人怪异的呻吟声,就像当年,他跟进宾馆,走到宾馆房间的门口,听到的那种声音。
一种悲哀的情绪占据心头,他知道自己的老总正面临着什么,他点点头,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一样,很识趣的退后开来,走到一边去。
尾小生看到郑钱远走,才哆嗦着拿着钥匙开了门。轻轻的打开门,由于他们家的门已经年久失修,铁栏上都已生了锈,打开来无声无息的,他慢慢的走了进去。
呻吟的声音越来越大。
他走进去,在客房里,他的老婆正赤裸着身体,以着完美的S形骑在那个四十岁的老男人身上,在那里卖劲的动着,在那里大声的呻吟着。
尾小生只觉得自己那一刻,头脑空白,一心想死一般。
他呆在那里,那一刻,时间已经停止,世界定格,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生命仿佛已经停滞。
然而空白过后,他却苦笑想道,还好,她不是太无情,没有在主人的房里乱来。
他再看了看他们一眼,他的老婆好像马上就要高潮来临了,正在那里低着头,喉咙里发出不可抑制的怪异的叫声。
他看了一眼,悄然离去。
走到外面,重新把门轻轻的关上,然后转过身,看着等在那里的郑钱。
郑钱看到他面色苍白,原以为他会像大部分男人一样,雷霆大怒,杀了奸夫淫妇,不杀也暴打一顿。
可是没有,他悄悄的走出来了。
他想着,也许尾小生跟他一样,用手机留了证据。
尾小生走到他面前,对他说道,我们到一个地方去坐坐,我现在不想回公司。
郑钱点点头,把行李放到车里,他帮着拿过尾小生的行李,尾小生却留下了一个首饰盒在身上,郑钱看了看他,知道那就是他一直拿在手上的那份给他老婆的礼物,他在心里感叹一声,接过其它的行李,放到车子的后备箱里,叫司机先开回公司,那是他们公司的车和司机。
然后他陪着尾小生站在那里。
尾小生道,我知道附近有一个公园,你陪我去坐坐。
郑钱点点头。
此时天空下起了细雨,大概是今春的第一场春雨,两个人都没有带伞,尾小生低着头慢慢的走在前面,郑钱看到了,怕他着凉,便走上前去,对他道,尾总,我去附近买一把伞。
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他仿佛看到自己那一天,跑到火车站,对着轰隆隆开过的火车,放声大哭的情景。
一个好男人被伤害,没有人能够理解那种痛苦,男人无情起来比女人无情,可是男人一旦深情起来,是比许多女人的深情都要感天动地的。
不用了。
听到尾小生低低的声音,他低着头,浓眉紧锁,两眼暗淡,原先笑起来好像太阳照在别人的身上,如今他自己,就像一个熄灭在黑暗中的火把。
他缓缓说道,我不想打伞,我们马上就要到了,你只要陪我坐一会,如果你不想,你就走吧。
他没有看郑钱,只是继续朝前走路,心里的失落,就好像飞机降落,从三万英尺的高空瞬间落到地面,然而他不是落在地面,他是还在下沉,一直落向地狱深处。
他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雨水落在他的脸上,只觉得冷的热的,分不清哪是泪水哪是雨水。
他想着这样也好。
到了那个公园,找了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坐着,然后在那里静静的流眼泪。
雨越下越大,虽然依然在半空中闪亮如银针,细细的如牛毛,可是却越下越密,不多时,他们两个人的身上都湿了。
郑钱知道他心里难过,也非常明白他的感受,他静静的陪他坐在那里,他知道此时的尾小生什么也不想听,也不想说,只想静静的坐着。
这个时候,看到尾小生只是在那里静静的流眼泪,他其实很想他能大哭失声,就像他当年一样,哭过了,把情绪发泻出来,然后就可以着手报复了。
可是尾小生没有,他一直只是在那里默默的流泪,在雨里面,像一个雨人一样,呆坐着。
郑钱知道这样隐忍下去,他迟早有一天会出事。
他试着对他道,尾总,你?
尾小生惨然一笑,说道,没想到吧,第一天认识你,就让你看到这样不堪的事情。
郑钱为了减轻他心里的痛苦,对他道,尾总,前几年的杀一人救社会,你听过没有?
尾小生愣了愣,然后点点头。
郑钱说道,我就是那个男人啊,我从前跟你一样,你不要难过,你听我的,大声哭出来就好了,然后报复,离婚,再娶一个好女人,那种烂女人就不要了,我现在的妻子对我很好,我们很相爱,你一定能够找到值得你爱的女人的。
尾小生却看了看他,摇了摇头,说道,报复?
郑钱点点头,对他道,你肯定用手机拍了照片,或录了相吧。
尾小生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看到他们正在一起干那个,我不想打搅,悄然离开了。
郑钱直觉得不可思议,对他道,那你不留证据,不图报复,你总应该打他们一顿啊。
尾小生摇了摇头,慢慢说道,我的妻子当时很快乐很享受,我怎么能去打搅他们,暴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一直不同意用武力,当然,如果今天,是我深爱的妻子被人强奸,非常痛苦,我一定冲上前去,把她解救出来,可是事实上,她很享受很快乐,所以,我选择悄然离开。
郑钱瞪大了眼睛,呆在那里,这种论调简直闻所未闻,面前的尾小生,他还是个男人吗,竟然有这种古怪的论调,任何一个男人,看到老婆背着自己和别人乱搞,当场捉奸,大部分男人哪个不是选择当场操刀杀人,暴打一顿,或者像他一样,隐忍着,却当场留下证据,以图后期疯狂报复。
尾小生简直不是男人,非一般男人所能想像。
郑钱以为他跟自己很像,现在却发现根本一点也不像,他们的确是有共同点,比如爱一个女人会用生命去爱,可是他郑钱爱一个女人会用生命去爱,同时恨一个女人也会用生命去报复,哪怕自己赔进去,鱼死网破,可是他尾小生不一样,他是只爱,不会恨,看到自己老婆和别的男人在自己家里乱搞,当场看到了,他却选择悄然离开,还说,因为他老婆很快乐,所以他不能上去,打搅他们,如果他老婆很痛苦,被人强奸,他肯定不顾一切,上去抢救。
郑钱无话可说,呆坐在那里。
此时天空一声惊雷,轰隆隆滚过,是今春的第一场雨,第一声春雷了。
郑钱想,用时下流行的话说,他是彻底被尾小生的痴情雷到了。
尾小生对他道,郑钱,你想听我说一些事情吗。
郑钱想着他说出来会好受一些,便点了点头。
尾小生在雨中苦笑了笑,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流了下来,他也不管不顾,径自说下去,他说道,我老婆其实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的类型是我的初恋,她是个很有气质很文静的女子,我也不太好动,只喜欢体育健身之类的活动,其它都不爱参与,属于比较内敛沉默的性格,但是我们都太过于内向胆小,所以虽然读了几年大学,直到她大学毕业出国留学,我才找机会表白,那时候她签证都已经办下来了,只能说有缘无份,我现在的老婆比我小几届,我读研究生时她还在读本科生,非常漂亮,身材很好,但是一直是她主动追求的我,我因为心里一直有初恋,对她也不冷不热的,只是后来初恋出了国,我是比较现实的人,看到老婆对我很好,慢慢的也就试着接受她,她开始主动牵我手,主动吻我,我也慢慢不回绝了,开始主动起来,很快的我研究生毕业,我不想再深造,想早点出来工作,觉得这样比较好,我与初恋已经没有联系了,觉得不太可能就没必要再联系,现在的老婆对我也很好,所以很快的我们就结了婚,我老婆家里条件不好,所以结婚的车子房子家具婚宴所有的钱都是我家出的,然而这些也无所谓,我向来觉得夫妻之间男人养家是理所当然的,老婆的收入和我差别很大,我也不觉得什么,我是很珍惜拥有的人,所以对我老婆很好,我们两个的感情也越来越好,好到,我为了工作上的事情出国深造,但是原本三年的期限,我却在一年时间内回来了,就是因为想着年少夫妻没必要分开,我在国外太想念她,怕她一个人在国内过得不好,我也想回来和她生一个孩子,所以我回国了,只是没想到回国的第一天却碰到这种事情。我在国外,因为工作很忙,所以平时和老婆联系不多,但是我们通常会网上聊天,周末我会按时给她打电话,虽然这样,我还是放心不下她,怕她一人在国内过得不好,所以我还是回来了,我想着老婆,也不想彼此孤寂太久。不过,半年不见,可能就已经太久了。
今天的事你也已经看到了,我拿起特意给她买的礼物(回经香港买的珠宝链子),决定去她单位找她,吓她一跳。我满心欢喜前去找她。来到电视台,因为以前来过一两次,所认很熟络的直往她所在办公室。办公室是有人在工作,但老婆不在,我问她同事,有一个同事告诉我,说她和施台长出去了,说是到下面某个镇来资料,叫我可以去那里找她,那个同事说了地址,刚好那个地方我也去过,所以打算去那里找她。那时候,我还没有想什么。
于是,叫你开车,你肯定当时笑我了吧,我没有找到她,后来你大概也明白了,我死盯着看的那个女人就是我老婆。因为我发现了当年买给她的车也停在那里,在打电话的过程中,我知道她撒了谎,她显然刚泡过温泉,头发还不甚干,身边只有那个男小三一个人。那个情夫三十多奔四了,有些发福,颇有官相。我心里说不出啥滋味,反正不弄清楚,我一辈子也不会放心了。
老婆表情有些不自然,那情夫似在劝她什么。两人在车旁唠叨一会,就上车走了。
我失魂落魄的回家。心想,算了,没什么的,老婆下乡工作顺带来温泉玩玩而已,待她回来再问也不迟。
回到家,无精打采的默默开了门,却听见客房传来忘乎所以的异动(老婆还算有良知,没在主人房胡来)。其实那个时候,我在门外也似乎听到了,我不想你看到,所以不礼貌的没有让你进去,我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老婆和情夫正在客房里面,我悄悄挨近,在开着的客厅门口获得证实,老婆赤裸着姣好的上身骑在那男小三上面!
我悄悄的离开。既然不想撕破脸,也就不必再捅破这层纸。
尾小生说完,看着郑钱,我也带了一顶绿帽子。他说,郑钱看着他衣服大部分湿了,然而他却仍然把首饰盒夹在腋窝,不让它也湿了。
在公园的长椅坐了不知多久,尾小生仿佛终于正常一点,仿佛丢魂的人找到了七魂六魄,他站起来对郑钱道,我今天不想去公司了,我要回家了。
郑钱点点头,看到他一身淋湿,仿如落汤鸡,尾小生看着郑钱看他的目光,便低下头看自己,看到自己一身透湿,想着这样回去也不好。虽然他心里很痛、很恼,但他还不想以落泊的衰样见她。
当下便对郑钱说道,这附近有没有服装店,我想换一身衣服。
郑钱连忙说有。
尾小生便点点头,说道,那好,你带我去。
郑钱点点头,途经时装店,尾小生很不好意思的进去买了新衣服,T恤七分裤,身材好,不用改动就可以穿了。然后,他把湿衣往路边垃圾筒一丢,就强打精神回家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