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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辞含笑道谢,撑起一旁小二递来的油纸伞,走进雨里。
这场雨足足下了三日,不大,却冷的很。慕辞拉了拉被风灌满的广袖,叹气。敬王府那边陆续传来消息,李玖病了三日,烧是退了,可头疼的旧疾却是难以痊愈。
或许,真该和许鸿一起拜访拜访那位专治疑难杂症的大夫了!
夜已深,路边摆摊的商贩大多收摊,只留了一个油布的雨棚子不拆,方便明日使用,也为来往躲雨的脚夫行个方便。
出了铜匠街,慕辞本意回家,然凄风苦雨之下,脑袋似被冻坏一般,竟漫无目的地游起街来。
红璎酒后劲大,他在醉和春喝了不少。开始不觉得,现在在街上走着却是一阵阵的发热,索性扔了手里的伞,潇洒地行在人影稀少的街上,任细雨飘落。
走着走着,慕辞抬眼打量四周,吃了一惊。这周围的景象眼熟,莫不是迷迷糊糊地走回家了?也好,淋成这样,回府沐浴休息才是正道。
不对!慕辞摸着青砖围墙,自家的院墙可没有这么高啊!嘿,居然迷迷糊糊地走到了敬王府的后街来。
怪不得如此眼熟,慕辞心里暗笑。他给李玖送什么东西都是藏在这里,等李玖院里的侍女出来上去搭讪的。自己漫无目的地走,也能走来这里,便是缘分吧!
慕辞微醺,本意是靠墙休息会儿就离去回家的,到了墙根莫名犯浑,对着三丈多高的围墙嘟囔一句“好矮”,一运气直接翻过了墙头。心里还没反应过来做了什么,身体却已经抱着院里的合欢树滑下去。
等到反应过来,他已躲过一队巡夜的府兵,藏在暗处,登时苦笑不得。不过……慕辞心里忽生了一个念头,再挥之不去。
来都来了,不如去潋波院看看阿玖?
自已小心些,应该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走一趟吧。而且,自己绝不做出格的事,也不会毁了李玖的清白。就看一眼,看看阿玖病好了没有。
慕辞还在作着催眠,给自己的行为套上合理的借口。可惜慕辞上将军却是忘了,他半夜翻进敬王府的行为,已经够出格了,传出去也是毁李玖清白的事。
为自己的行为找好借口,慕辞忽然觉得醉得没那么厉害,清楚地意识到自已做了多荒唐的事。可想远远看一眼李玖的心思怎么都压不下来,梗在心头。
一队巡夜的府兵经过,慕辞赶忙藏好身形,稳住气息。待府兵离开,终是不再犹豫,飞身向后院潜去。
慕辞只晓得李玖住在潋波院,并不知在何处,幼时对敬王府布局的记忆又太过模糊,分不清院落。正焦急的时候,忽然看到不远处矗立的楼阁,立时兴奋地飞去。
棠朝不成文的惯例,勋贵家未出阁的小姐,都是居住在阁楼里的。纵观敬王府,只有那处有一座阁楼。九成李玖就住在那里。
楼阁下的回廊站了三个守夜的侍女,慕辞踟蹰了一下,仍觉得不安全,没有从下面过去。而是直接提气翻上亭子,又顺着亭子翻上阁楼的屋顶,藏在阴影里。
现在,他与李玖的距离,只是隔了一层屋顶。
慕辞无声地笑,心里藏满了喜悦,一手便去扣屋顶的瓦片。
铮————
危险!
慕辞颈后的汗毛竖起,习武之人敏锐的直觉提醒他遇到了危险,而后便捕捉到风里一丝不寻常的声响,手里折扇出袖,运足内劲挡下一击,身子弯出一个弧度躲过一线暗光,再出手,便要反击。
夜雨中银光一闪而过,尖端带着冷厉的寒光。若是慕辞再弱一些,或者换成娄安,怕早已被这貌似琴弦的淬毒武器给灭了。那就是要六月飞雪的冤枉事了吧!
慕辞握紧手里的折扇,看向刚才出手偷袭的黑衣锦袍人。他可不记得敬王府什么时候请过堪比禁军高手的护院。
对面的人一身黑衣锦袍,乌发高束,脸上一片冰冷,却是女儿身形。合着这堪比禁军高手的护院,还是个女子!
“离开!”
慕辞没有应声,继续打量着一脸冷厉,桃李年龄的女人。直到眼尖地看到她腰间悬挂的黑色木牌,才眯起双眼问到。
“鸮卫!你是哪个编制的?”
鸮卫也有不同的分工,编制自然不同。有负责情报网的哨堂,有负责皇城安全的暗堂,负责培养暗卫的仁堂,监察各地的风堂,掌狱的刑堂,跟随圣上的天字影卫,共六号种编制。
暗五不答,手中千丝随时可伺机而动,在雨的遮掩下割向那人的脖子。可她并不想惊动府里的人,怕毁了李玖的清誉。也晓得面前的人是监门卫的上将军,李玖的未婚夫,仍固执地选择赶人。
“离开,不然死。”
慕辞展开折扇挡雨,听到暗五的话便止不住笑,虽只是低笑,仍惹得暗五抓着千机的手手指泛白。
“既是鸮卫,又护卫着敬王府,想来是圣上安排守护九郡主的吧?可是天字影卫?”
暗五默然,手里的千丝收进袖中,无力地问一句“你是谁”。鸮卫从来是隐在暗处,知道鸮卫存在的也没有几人,面前的人却知道鸮卫的编制。他,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监门卫上将军慕辞,字华章。”
慕辞平静回答,平生第一次偷香窃玉,月下相见,竟是被人发现,实是出师不利。必是今日出门不宜,登门不宜。
“误惊鸮卫,倒是我的错。慕辞这便离去,还多麻烦姑娘看顾九郡主。华章,告辞了!”
暗五跟在闯入的慕辞身后,随他穿过半个王府,目视他翻出敬王府的院墙才安下心,有机会察看自己受的伤。
方才慕辞折扇一击,打在她的手臂上,疼得不能自已,也阻拦了她的第三招,不然定将慕辞打一顿再赶出府门。
挽起袖子,手臂被折扇击中的地方一片青紫,手摸上去能感受到里面沉积的淤血。这是她与慕辞之间的差距!
如若不是他身上带了浓郁的酒香,暗五怕是不能察觉潋波院进了宵小。
暗五回了潋波院,悄无声息地潜入阁楼,从窗户翻进内室。
内室灯烛尽灭,只留了李玖床尾的一盏小灯,映着一小片亮处。暗五稳住气息,仔细逡巡了内室,捕捉到李玖平稳的呼吸方松下心神。还好,刚才的打斗并没有惊醒她。
藏在衣橱后的角落里,暗五才从怀里取出瓷瓶,划开蜡封将碧色的药膏涂抹在手臂的青紫。清凉的药膏涂上火辣辣伤口的滋味并不好受,好象在火中炙烤,过了许久暗五才缓过劲来。
收起瓷瓶,暗五又拿着布巾抹去窗棂的水渍,木质地板上留下的自己的脚印。
“暗五!”
正擦得起劲,忽然被人叫住,暗五的惊愕可想而知,而叫自己的人还是“睡得正熟”的李玖。暗五起身,沉默地站着,却又控制不住地看向床帐内。
床帐里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声响,暗五连翻身的动静都没有听到。
“方才怎么了?”
李玖懒懒地拥着软枕,睡眼惺忪地问。她睡得正酣,被一阵冷风惊醒,因了病未痊愈对冷气极为敏感,一点儿冷风便把她从梦里拽出来。
窗户细小的声响她也听到了,猜是暗五也不惊讶,以前也有暗五半夜潜入的先例。只是这次暗五没有和往常一样,先挑帐幔确认一眼惹起了她的注意,忍不住问出口。
“我闻到了药膏的味道!是你受伤了么?”
暗五掩在袖中的手藏得更紧,抿起薄唇。从来不晓得,自己保护的九郡主嗅觉如此灵敏。
“暗五无事,劳郡主记挂。方才潋波院进了宵小,已被暗五赶走了。”
“宵小?”
李玖皱眉,哪里的宵小能让鸮卫伤着。暗五也不会轻易轻敌,不晓得哪方势力的死士,意欲何为。
暗五语塞,总不能说是你未婚夫偷香窃玉意欲不轨被我发现我俩打起来我没打过他,反而受伤了吧。那多丢面子啊,可还能怎么说呢?
“他自称监门卫慕辞,前来探望郡主。”
床上的李玖惊坐起身,拉开了帐子,显是气的很了,光着脚就要下床。
“慕辞?他敢伤你?这大半夜,他如何进来的?”
“不,我没有受伤。他翻墙进来的,现在已翻墙离开了。”
李玖穿着白色的亵衣坐着,打开帐子觉得冷又披上了锦被,闻言哭笑不得地与暗五对视,一手扶起乱发低咒。
“杀才啊,居然敢夜闯王府,反天了啊!”
心里虽埋怨慕辞这欠考虑的行为,但李玖心里还存着几丝蜜意。李玖久病,现下慕辞闯进王府的意图任谁都能猜出。
“暗五,你来!”
暗五依言走到床边,被李玖拉着坐下,强迫着挽起袖子。手臂的青紫已好了,不过仍是红肿一片,看着颇为吓人。李玖蹙眉看着暗五的手臂,面上一片寒色。
“那混人做的好事!下次,我定要讨个说法,让暗五你抽他一顿,好出今晚的气!”
暗五勉强扯出一抹笑,知这种话只能听听,做不得数。然心里还是感动的,就为了李玖盯着自己手臂的疼惜目光。
暗五本想退下,被李玖拉着躺在床上,说就这样休息一晚,明日太医院的太医来请脉时讨些伤药。
李玖语气强硬,不容暗五辩驳,直接合起帐子,两人抵足而躺,一夜无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