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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轲对苟先生说道:“那日本人的名字很奇怪,叫什么白鸟英松,我还是第一回听说有姓白鸟的。人嘛,长得清清秀秀、文文弱弱的,喜欢看书,不太爱说话,还一副拽拽的样子。”
苟先生喝了点酒,有些兴奋,加上心情较好,所以也不再患得患失。他眯着眼思考了一下:“白老五以前提到过,陆军机关有个中佐名叫白鸟贵史,机关长也惧他三分。此人年纪大约五十左右,听说倒也文质彬彬,是个‘中国通’,你说的这个年轻人,很可能是他的儿子。”
苟先生口中的陆军机关即为日本太原陆军特务机关,下设政治、经济、情报、庶务等班,除从事一般的情报、策反之类的特务活动外,更主要的是代表军部行使统治权力,所以几乎拥有太原市政公署及所有人的“生杀大权”,甚至连普通的日本人,包括低级军官也不例外。
一名中佐能让特务机关头目都惧怕三分,其中必定还有隐情,难怪那些日本人和伪军见到白鸟英松都毕恭毕敬,如果见到他老子,那不是更得低三下四?“没想到那白鸟英松还有这么牛逼的后台,要想找到木村俊树,得从这找突破口!”——晏轲已经顾不上自己的面子了,他下定决定要继续腆着脸去接近白鸟英松。
晏轲突然想起白鸟英松手中捧着的书,不禁心念一动。他对苟先生说道:“伯父,上回白老五让您主持编写的教材,进展可还顺利?”
苟先生叹了口气,道:“没什么顺利不顺利的,越往下走我越觉得不安哪,原本以为不过是宣扬一些‘中日世代友好’之类的假仁假义,现在感觉是要颠倒黑白、混淆是非,要让我们中国人欺师灭祖、被日本人同化啊。”
晏轲见苟先生有些郁闷,便借机转移话题道:“伯父也不必过于自责了,现在日本人横行,但迟早会被咱们赶出去。对了伯父,上回您给我们展示的一本书,是一个种田的人写的,可有多余的?我平常没事也想看看,了解一下那些日本人是怎么胡说八道的。”
苟先生笑道:“没想到你还记着这本书,是了,南飞你聪明伶俐、才思敏捷,是块学习的好材料。我曾在日本留学,对日本人和日本文化自认有些了解,他们的一些认知有相当多的可取之处,那中田佑男是个有良知的日本人,他的书可以读一读,虽然也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在里面,但你一身正气,料来不会受蛊惑。”
说完,他起身走到书房,晏轲也随之跟了进去。苟先生取出两本书放在晏轲面前,说道:“这两本书内容一样,一本是日文版,一本是中译本,这中译本可不多见,是我之前从一废弃的书局里偶然到的,留了三四本,你日文肯定看不懂,就读这本中译本吧,遇到不认识的字或者不懂的,可以回来问我。”
晏轲赶紧谢过,又说道:“伯父能否简单讲解一下其中内容,也好让我早些领会。”苟先生看到晏轲如此好学很是高兴,现在许多人只是把他当成了伪政府的一个科长,已经有很长时间都没有人把他当先生看了,这对于一个自认为以学术为专长的大学教授来说是件很难受的事情。
于是,苟先生饭也不继续吃了,坐下来指点着书本,详细讲解起《满州国见闻实录》来,顺便也简单介绍了中田佑男的背景资料及其他一些较为著名的文章,如《富士山之樱花》《再见香港》等。晏轲一一强记在心头,这些知识可是他接近白鸟英松的“敲门砖”,他一定要牢记在心,并最好有所创新。
这天上午,晏轲刚走进邮局,就听到总管在办公室大发雷霆,他好奇地走进去一看,老史正垂头丧气地站在总管面前,脸上有一大块黄泥一般的伤痕,头上还绑了绷带。“不是说老史拉肚子么?怎么还拉脸上了?”晏轲感到十分纳闷。
总管见晏轲进来了,指着他对老史说道:“老史啊老史,这两天要不是晏南飞替你给日本人送信,如果耽误了事,你我都得完蛋!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认识你的知道你是去送信,不认识你的还以为是去抢钱,不要再给我出去丢人现眼了!”
老史低着头连连称是,不敢反驳。晏轲见状灵机一动,上前说道:“总管,今后给日本人的信就由我来送吧,那活确实不好干,不过我认识白市长,就算偶尔耽误点事,也不会连累到总管您。”
总管听后,更加语重心长地对老史说道:“你看看,什么叫兄弟情谊,什么叫高风亮节,你可要谢谢晏南飞啊,鉴于你现在这个样子,这样吧,以后呢,日本人这一块的信就让晏南飞去送,另外每月从你工资里扣2块大洋,补贴给晏南飞。”说完,挥挥手不给老史辩解的机会:“就这么定了。”
晏轲和老史一起走出了总管办公室,晏轲问道:“是不是喝酒喝成这样子的?”老史一脸的后悔莫及状:“是啊,那天喝酒不知吃了什么菜,当场就要拉肚子,上个茅坑回来后还被人打了。”晏轲好奇,追问到底怎么回事,老史摇摇头说道:“说来也难为情,回来后看到一熟人,我就过去敬酒,不想突然肚子又疼起来,没忍住……喷了后面的人一脸。”
老史见晏轲似乎有所不安,大气地说道:“这给日本人送信不是什么好差事,兄弟你接替我再好不过,所以不要感觉对不起老哥我,至于那2块大洋,是你应得的,记得发晌那天请我喝酒就好了。”晏轲心想:“惭愧惭愧,老史兄弟,我确实是有意抢你这生意的,对不住了。”
那寄给白鸟英松的信依旧是一天一封,晏轲照例按时送信,白鸟英松大多情形还是在门前看书,只是每天的书并不一样,估计也是浅尝辄止。
两人也不多说话,只是相互致个意。晏轲感觉自己如果太迫不及待地表达结交意愿反而会适得其反,白鸟英松这样的高傲公子一定会瞧不起他,那就更别想接近了,先混个脸熟,让他逐渐消除戒备再说。
想要接近白鸟英松,一定要投其所好,晏轲早就想好了用那本中田的书来套近乎,他先是把苟先生那天晚上教他的话继续温习了几遍,然后又花了几天时间,每天晚上都到大宝家请教苟先生,凭借超凡的记忆力和想像力,把那本书的基本框架、内容和所要表达的意图了解了一遍。
苟先生对大宝的刻苦和进步也深感惊叹,说以他目前的理解程度和与生俱来的发散性思维,完全可以和一名高中生水平的人讨论交流这本书了。晏轲不理解什么叫“发散性思维”,便去问大宝,大宝说:“就是瞎扯淡的本事!”
晏轲见时机逐渐成熟,一天上午,他将那中译本《满州国见闻实录》放到了邮包里,在递给白鸟英松信件时,故意和一些邮件一起掉在了地上。白鸟英松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那中译本,居然顾不得拆信看,第一时间弯腰躬身将那书拣了起来,惊喜地对晏轲说:“你怎么会有这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