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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时分,黎妍儿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她的母亲遇到车祸,整个人都往后飞了好几米,重重地摔落下来。
后脑勺磕到绿化带的石头,磕出一个大洞,淋漓的鲜血流了满地。
黎妍儿拼命地跑上去想要止住伤口,鲜血染红了她的双手,她身上的衣服。
她拼命地呼喊母亲的名字,但母亲死死地睁大眼睛,逐渐瞳孔涣散没有任何的神采。
黎妍儿惊恐地从噩梦中醒来,冷汗侵染了睡裙后背。
也吵醒睡在旁边的江怀瑾,他抱紧她安抚道,“没事的,老人都说梦都是相反的。”
然后,床头柜的手机响起,正是哥哥打来的电话。
黎妍儿没有勇气接电话,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于是,江怀瑾接通电话,然后整个人的神情都随之严肃,“好,我们马上过去。”
黎妍儿紧紧地抓住江怀瑾的袖子,害怕地追问,“发生了什么事?”
江怀瑾握住黎妍儿的双手,语气沉重地开口,“刚才你哥打来电话,你妈妈在过马路时,惨遭一辆车子撞到,目前已经送往医院。我陪你一起过去。”
车祸!
两个字如惊雷般在黎妍儿的脑海中炸开,她想起梦中不好的画面,全身都止不住地发颤。
江怀瑾轻拍黎妍儿的手背安抚,“你放心,一定会没事的。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黎妍儿逐渐有了点理智,混乱地掀起被子,“我们赶紧去医院,快点。”
要是再晚一点,她可能再也见不到母亲。
谁知她太过慌乱绊倒床单,人直往前扑去。
幸好江怀瑾正在旁边,眼疾手快地伸手接过黎妍儿,否则人跌倒下去,不知会发生什么。
黎妍儿紧张的衣服的纽扣都系不上,也是江怀瑾帮忙系上。
两人风驰电掣地赶到医院,她希望急救术外的灯仍是红色。
那样说明母亲正在抢救,那样就会有希望,而不是像噩梦中的画面,母亲直接死在车祸的现场。
但她来到时,抢救手术已经结束。
哥哥和父亲都没有守在走廊外,黎妍儿的心口突突地乱跳。
那种不安感来得越来越强烈,后面的事情,黎妍儿都不太记得。
她像个牵线的木偶然被江怀瑾带着走到一个病房。
病房里爸爸和哥哥都哭红了眼,而她的母亲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眼睛睁得大大的,没有任何的生命征兆,正像是她梦中的样子。
然后,哥哥走过来抱住黎妍儿,伏在她的耳边说,“妈妈走了。”
黎妍儿呆呆地摇头,人不断地往后退去。
好像她退出这个房间,妈妈就没有死了。她甚至觉得自己是在做噩梦,抬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打得脸颊发痛,眼泪水都来了。
哥哥阻拦住她,“这是真的,妈妈不希望你这样对待自己。”
然后,黎妍儿脑子晕乎乎的,双眼一黑,人就晕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醒过来。
江怀瑾正守在病床,担忧地问黎妍儿,“你饿不饿?”
黎妍儿摇了摇头,神情呆滞地说,“不饿。”
“你都晕过去一天一夜,你不饿也要吃点东西,肚子里的小家伙也饿了。”
“我妈呢?”
黎妍儿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然后她拿起手机给妈妈打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机械的女声,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黎妍儿伸手去抓江怀瑾的手,再次追问,“我妈呢?你快点告诉我,我妈在哪儿?”
江怀瑾蹲下身张开双手抱住黎妍儿,“妍儿,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妈妈走了,你要接受这个事实。”
“不,不可能。”
黎妍儿摇头拒绝承认这个事实。
江怀瑾握住黎妍儿的手,郑重道,“妍儿,我知道你很难过,但现在你不能倒下去。你作为女儿要送妈妈离开,并且爸爸的身体很不好,也需要你的照顾,你应该站起来。”
黎妍儿错愕地看向江怀瑾。
江怀瑾拂过黎妍儿额头的碎发,薄唇拂过她的额头,“乖,我始终都会陪在你的身边。”
黎妍儿清楚不能躲避了,妈妈真的走了。
她趴在江怀瑾的肩膀放声大哭一场,哭得肝肠寸断,歇斯底里。
江怀瑾轻拍黎妍儿的后背,柔声哄道,“哭吧,哭出来就好多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我们一起去面对。”
黎妍儿哭得眼睛高高地肿起来。
哭是个很好的发泄途径,等哭完后,黎妍儿终于能够下了病床。
她换上纯黑色的衣服,在江怀瑾的陪伴下出席母亲的葬礼。
因她是江怀瑾妻子的缘故,又是珠宝设计师,来参加母亲葬礼的人很多,热闹又有排场。
母亲生前最好体面,她能看见那么多人来参加葬礼,应该感到欣慰吧!
黎妍儿只有这样子安慰自己。
葬礼结束后,律师开始宣读母亲的遗嘱。
所有的珠宝都归于黎妍儿,还有一处别墅,看得出母亲是真的很疼爱黎妍儿。
唯一做过的偏颇的事,就是隐瞒江黎两家的恩怨情仇,任由她嫁给江怀瑾。
除此之外,母亲在很多时候对她好得胜过哥哥。
等黎妍儿打开装着母亲珠宝的保险柜,从里面看到一张照片很是惊呆。
照片中有个女人长得很像黎妍儿,怀里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长得和小糖宝一模一样。
只需一眼,黎妍儿就认出那是小时候的自己。
那么照片中的女人呢?
她又是谁?
女人为什么和她长得那么相似,就连母亲都没有她那么像。
爸爸从门外走进来,看见黎妍儿正在看着照片,无奈地浅笑,“现在有些话,我该告诉你了。”
黎妍儿本能的排斥,“我不想听。”
黎父看出黎妍儿的排斥,轻轻地揉着她的头,“即使我不说,你应该都猜得出来。你想的没有错,照片中的女人是你的亲生母亲。你和她长得很像,其实她有个家喻户晓的名字。”
“爸,我只有一个妈妈。这个女人是谁我都不想知道。”
黎妍儿自从有记忆起,就是妈妈把她当作心尖宝来宠爱。
妈妈说女孩子要富养,否则日后会被一个名包,一条漂亮的裙子拐跑,所以她从小吃的,用的都比哥哥高。
也比一般的女孩子都要好。
黎父欣慰地笑了,“不枉费你妈妈疼你,不过她叮嘱过我,要是她离开了,要把真相告诉你。那样你在这个世界还有一个妈妈。你亲妈有个家喻户晓的名字,庄嘉里。”
庄嘉里!
这个名字猛地撞入黎妍儿的心底,她想起那个神秘女人。
曾经两人谈得很投缘,庄嘉里主动给她写了推荐信,送她随李薇学习珠宝设计。
黎妍儿蹙起眉,“是她?”
黎父煞有其事地点头,“她在未出道时,有过一段婚姻,生育了你。后来你亲父去世,庄嘉里又被导演看中,便把你交给你妈妈养育你。你妈妈生下你哥哥时,伤了子宫再不能生育。”
两人正说这话,保姆敲门进来说,“黎老先生,外面有位自称庄女士求见。”
庄女士?
这个称呼有点少见,又是在这个时间点冒出来,实在太过于敏感。
黎父拍了拍黎妍儿的肩膀,“你想不想见一见她?”
“不用了。”
黎妍儿毫不犹豫拒绝。
她已经见过庄嘉里,当初以为两人是忘年交,长得相似,又很投缘,却不想这样的缘分。
想来也是讽刺!
黎父没有为难黎妍儿,起身去见客。
黎妍儿细细地搭理母亲的遗物,翻看母亲的相册,里面有很多两母女的照片。
照片中的母亲总是笑得那么温柔,看着她的眼神尽是宠溺。
黎妍儿摸了摸母亲的笑脸,眷恋地轻叹,“妈,你不是说过要给我肚子里的小家伙制作衣服,你为什么不遵守承诺了?”
因为母亲去世的缘故,黎妍儿留在家里住了几天,想要照顾父亲的情绪。
爸爸并没有再提庄嘉里的事情。
他对于江怀瑾无比的满意,尤其在主持的葬礼,觉得江怀瑾做得不能再妥帖。
“阿瑾,待人处事好得都挑不出问题。我在他这个年纪,可做不到如此稳妥。”
江怀瑾正陪着黎父下象棋,谦虚地说道,“我吃的米饭都没有爸爸吃过的盐多,日后仍需要爸爸多加指点。”
黎父放下象棋,欣慰地笑道,“妍儿交给你后,我没有什么不放心了。”
旁边的黎妍儿忍不住打断道,“爸爸,我不准你说胡话。你要长命百岁,看着我的孩子娶妻生孩子。”
黎父慈爱地注视黎妍儿,“好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黎妍儿抱住黎父,像个小女孩趴在爸爸的肩膀撒娇道,“爸爸,最好了。”
黎父宠爱地看着黎妍儿,“你啊,始终是个小孩子。”
在父母的眼里,无论孩子多大都是个孩子。
黎妍儿俏笑地问黎父,“爸爸,今晚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黎父轻轻地揉着黎妍儿乌黑的头发,“你做什么,我都爱吃。”
黎妍儿故意装出欢喜的样子,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厨房。
江怀瑾不放心地说道,“我去看一看她,她怀孕后,手脚变得很笨。”
“好好,去吧!”
黎父满意地轻笑。
全家人集聚在一起吃了晚饭。
晚上十点,黎妍儿才恋恋不舍地从家里离开,回到江家。
孩子们都困了,歪七倒八地靠在一起睡着。
江怀瑾抱起小糖宝,再叫醒儿子,“你们两个兔崽子快点下车。”
黎妍儿跟在后面,不得不感叹。
江怀瑾简直是个十足的女儿奴,不可救药的那种。
黎妍儿想到这里,鼻尖一酸,又想起母亲,还有爸爸。
爸爸和妈妈相爱三十年,她从未见两人红过脸,吵过架。母亲去世了,不知道父亲如何熬过?
那样的爱情太过美好,等某一方去世后,活下来的那个人必然是极其难熬的吧!
希望父亲能够想开。
黎妍儿怀揣着沉重的心情回屋洗刷。
江怀瑾担心黎妍儿,寸步不离地跟在她,就连她进去洗澡。
江怀瑾过了五分钟敲一次门,“妍儿,你好吗?”
黎妍儿不得不出声应道,“我没事。”
可能眼泪都流光,她没有再流泪。人也太过疲惫,晚上睡得格外香甜。
直至第二天早上,黎妍儿接到哥哥带来的电话,“爸爸走了。”
手机从黎妍儿的手里掉落下来,她的脑子空白一片。
电话的那头的黎牧之继续说下去,“我上半夜不放心去看爸爸,爸爸还笑着安抚我,不要多想,回去好好地睡觉。结果我早上去叫他起床,爸爸的身体都僵硬了。医生说爸爸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他又用红酒喂着安眠药,存了心不想活......”
黎妍儿心中不好的猜想得到验证。
爸爸和妈妈太过于相爱,以助于妈妈去世后,爸爸不想活了。
他苦苦撑下去就是想要帮妈妈办完葬礼。
毕竟妈妈向来都追究完美,葬礼也得要符合她的要求。
在这个世界,只有他最了解她。
黎妍儿快要被忧伤巨浪吞没掉,但她的眼睛干涩,挤不出一点眼泪。
也许这就是最好的安排。
在母亲去世的第七天,父亲也走了,两人的墓碑连在一起,像是肩并肩在一起。
在举办完父亲的葬礼后,黎妍儿抬头看向苍茫茫的天空,对身边的江怀瑾悠悠地叹息一声,“我再也没有妈妈和爸爸了。”
江怀瑾握住伞柄的手攥紧,用怜惜的眼神凝视黎妍儿,“还有我。”
黎妍儿没有回答。
爸爸和妈妈,以及丈夫都是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各自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江怀瑾主动伸手去牵住黎妍儿,“往后余生,我们一起走。”
黎妍儿默默地跟着江怀瑾往前走。
一个身穿黑裙,带着黑纱帽的女人拦下黎妍儿,“妍儿,我们能不能谈下?”
黎妍儿面无表情地拒绝,“不能。”
庄嘉里怜惜地直视黎妍儿,“你爸爸在去世前给我打过电话,希望我能够照顾你。”
“不用了,我已经28岁,我能够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们。”
黎妍儿冷冰冰地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