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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的卫兵一声令下，格斗士们跑进黄沙拂面的风中。按照黄耆之前教给他们的，三人一组，四面包围，不断游走。东夷长矛手结成圆阵，长矛一致对外。他们分为三层，外面人多，中间人少。第二层的人把长矛搁在第一层肩膀上，第三层的矛头则从同伴的腰侧探出。这是很明显的信号，假如有人胆敢滚过去砍腿，就会被第三层长矛钉在地上。
游斗拖延时间是不可能的。他们站在一个不断缩小的平台上，头顶悬着一个巨大的沙漏。每时每刻，脚下可供腾挪的面积都在减少。最终他们将不得不和东夷长矛手贴身死拼。只有某一方胜出，沙漏才会停止。
飞吕死得最快。他的体型看起来让人感到威胁，几个长矛手首先盯上了他。看起来他懂得如何应付这种场面，后退的脚步相当老练，随时等待着机会。其实机会差不多已经有了。他引诱两名长矛手冒失地交叉突刺，非常漂亮地贴身闪开。但他后退的步子大了一点，正好踩在黄耆的脚上。就这么一趔趄的工夫，第二排刺出一根长矛，穿透他小腹。
趁飞吕抓住矛杆的空隙，黄耆和另外两人冲上去，不约而同地贴地一滚。三柄短剑锋利至极，长矛兵第一排被砍倒好几个，阵型混乱。
其他人从不同的角度也在做同样的事。顶着两丈长的尖锋冲上去，赌自己不会被刺中，抓住矛杆，顺势贴身肉搏。最鲁莽的人最先死，活下来的差不多都拿同伴当过肉盾。
长矛兵腰里还有一柄匕首，不如裴寂的短剑那么长，但一样锋利。好几个冲进去的人就这样被捅了。东夷人很狡猾，专门让几个人拿着两把匕首，伏在中央准备贴身肉搏。猝不及防之下，巴掌大的小皮盾起不了什么作用，连小臂一起被钉穿。
黄耆狼狈地退回来，身边只剩下两个人。东夷长矛手倒下了十个，但还有十个毫发无伤。他们组成整齐的阵型，长矛如林而来。周围的木板不断塌落，他们可站的地方越来越小。这相当不利，十根长矛堵住了所有去路。
“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黄耆大喊，“我们死了，你也活不成！”
这话当然是对裴寂喊的。从一开始，裴寂就没动手。他冷静地站在最后面，把玩着手里的短剑，打量着战场。黄沙和鲜血，似乎并不能让他情绪波动。
转眼之间，黄耆身边的两个人也倒下了。黄耆已经退到裴寂身边，退无可退。面对十根锋利的长矛，他终于露出害怕的样子。“救我！”他对裴寂喊道，“我不想死在这里！”
“为什么？”裴寂问道，“我需要一个理由。”
“我能带你离开这儿！”黄耆的声音带着呜咽，“活着！活下去！去那里！”
他指向天空，指向那座飞翔的城堡。
裴寂举起短剑，迎向如林而至的长矛。只一个闪身，他已经切入矛阵之中。短剑左右挥砍，如一阵狂暴的旋风。皮盾早已被他扔掉，换成了一柄匕首。他从高处跳下，匕首刺入咽喉又拔出，转眼撞上另一个人。不过几个起落，周围已经没有站着的人。
断折的长矛插入黄沙，像绝望的旗帜。
全场观众一时都安静下来。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暴烈的屠杀。转眼之间，东夷长矛手被屠戮一空。这个从未见过的格斗士，他到底是谁？
黄耆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笑得四肢抽搐。“你太厉害了，”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很快、很快你就会被送到天上之都。知道为什么吗？新的天帝要登基了，马上就要举行灵眼启封的祭礼。他们需要很多像你这样的格斗士，精英格斗士。那可不是什么好事。你肯定不想被人在格斗场里像条狗一样宰掉，对不对？”他压低声音，“这事我们晚上再聊，我有路子。”
其实裴寂原本就是打算被送到天上之都，以精英格斗士的身份。这是唐十二为他安排好的路。到了那边的斗技场，他很容易就能逃走，拿回自己的剑和臂甲。
但眼下似乎有了另外一条路。黄耆说有办法在天上之都替他混到一个身份。
夜深人静的时候，两人凑在一起低声密谈。“关键就在那场大祭礼，”黄耆说，“我听说了一个消息。起义的奴隶们在策划一件大事。他们似乎想搅黄了大祭礼，不让繁缕有机会登基。”
来到此地这么久，裴寂第一次听到个耳熟的名字。“繁缕，”他低声嘀咕，“我确信在哪儿听到过这个名字。”
“繁缕是上一任天帝的兄弟，”黄耆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毫无恭敬之色，“他是个人渣。”
“先说说你打算怎么让我们在天上之都混到身份。”
黄耆意识到自己刚才跑了题。“是这样，”他赶紧把话题拉回来，“有人到格斗士里来联络，关于当天的表演。他们在外面有人，那些起义奴隶。你知道他们潜伏得有多深吗？厨子、园丁、木匠、天上之都的每一个奴隶都有可能是他们的人。只要你对他们有用，他们会帮忙的。到时候会有人在外面接应，咱们正好趁机逃走。他们会给你安排一个新的身份。卫兵、对、我觉得你适合去当卫兵。要是混得好，没准还能当个小军官呐。”
“所以、你和他们有联络？”
“那是当然？”
“你跟谁联络？怎么联络？”
黄耆笑了笑：“这事可不能说太细。我没有你那么能打，想从这个生死场逃出去，可就全靠这点关系了。他们答应过，要能尽量多招些厉害的格斗士，就替我也安排一个位置。我看你就挺厉害的。”
格斗士的房间严格说来就是牢房。头顶就是铁栅栏，值班的警卫走来走去。突然之间，他们头顶的栅栏被敲响，一个警卫大声吼道：“不许说话！睡觉！”
牢房里立刻没有任何声音了，裴寂望着漏风的天花板，开始思考到了天上之都以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