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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气氛骤然陷入了沉默。
我微微握紧了拳头,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悔恨地咬紧了牙。
其实早就猜到了的,茶色的发与眸,怎么可能认错?
当初那个独自一人在海外,不要命般填充自己的杜慕笙,究竟为什么而存在?每次看见双亲遗照时的无力感到底是从何而来。
究竟在畏惧着什么?一开始就确认不就好了么?为什么拖延了这么久?
明明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可是就是不敢去确认。
双亲去世的不可挽回。想要改变,却发现曾经给我温馨的家,只剩下一片狼藉。
连让我珍惜的人都没有了,十年积攒的劲像是打在了空处。
然后我就认命了么?开始得过且过地,在这个和谐的小镇里过着舒坦的日子?
用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中的方式,来消除自己内心的不安,来麻痹自己的迷茫。
我沉默地低下头,会客厅的灯光被聚集起来的泪水散射,让视线一阵朦胧。
垂下的手突然被温暖地包覆住,我抬起头,瑛正担心地看着我。
瑛一直向往美好地活着,并为此很努力,很努力地工作,小心翼翼地,时时刻刻关注别人的情感。
可是,她实在是太善良了,自己不能得到的美好生活,却让她更加珍惜别人的人生,甚至在今天早晨还在想为了他人逃离故乡。
和她相比,自己在这个小镇上以为稍微缓和了一点的心态,自己心安理得地陶醉在平静的日常里的心态。
真是差劲啊。
不争气地,也没有什么值得争气地,泪水从我的脸旁滑落,一向沉默冷静的我竟然抽咽出声,连呼吸也急促不稳,让周围的人慌神起来。
“慕笙君,别哭了,为了我的事情不值得的······”瑛有些手忙脚乱地在收拾得鼓鼓的行囊里翻找,一边想找一个诸如手帕这类可以擦拭眼泪地东西,一边出声语无伦次地安慰我,自己的身体却因为不安而微微颤抖着。
我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臂,用力将手忙脚乱的少女固定住,像是要把她颤抖着的不安挤出来一般。
“疼······”少女因为手臂上的大力而吃痛低声叫到。
“对不起,”我抬起了从开始一直低着的头颅,平时显得平静甚至有些淡漠的眼睛微微泛红,声音虽然沙哑,但是却很坚定:“这些年,真是,对不起!”
“请等一下!”最先反应过来的渚一叶横跨一步阻拦在我们中间,虽然用了敬辞,但是语气间却夹杂着克制不住的质问:“杜同学,能请你解释下着究竟是怎么回事么?”
“怎么回事······事实上就是······瑛是我的妹妹······”我因为渚一叶的突然打断而有些神思恍惚,没有多加思考地就脱口而出。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渚一叶近乎呵斥地大声打断我的话。
“好了,小叶。”瑛拉住渚一叶的手臂,摇着头低声阻止了她气势逼人地责问。
“瑛!你······你怎么能这么轻飘飘地······”
渚一叶神情呆滞了下来,随后充满了不甘与悔恨。
是啊,自己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的无所作为呢?说得再义正言辞,不过也是无视当事人感情的五十步笑百步罢了。在瑛成长最艰难的时候,自己作为血亲又做了些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直到一切悲剧都发生了以后,才作为所谓的同情者,慢慢地对着一片狼藉的过去无能为力地悔恨。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在场的唯一一位成年人,渚夫人缓缓开口道:“那么,杜先生,能请你解答一下我们的疑惑么?”
优雅有礼的声音里多了淡淡的疏远,虽然是知性温柔的女人,但是在面对为自己家庭种下十多年阴影的元凶时,也不会心平气和吧。
“当然,您有知晓一切的权力。”我振作了精神,深深地向渚夫人鞠了一躬:“请大家移步寒舍,先为大家奉上茶水吧。”
2.
在宅邸的会客厅内,众人在宽大的茶桌边上依次坐下,渚一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地盯着杯子,而随后赶来的八寻小姐看到了渚夫人后稍微有些尴尬,进屋后一直坐在我的对面,用抱怨的眼光看着我,似乎在埋怨为什么把渚家也牵扯进来。
平野太太奉上凉茶后在门口恭敬地说道:“招待不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随后不被人察觉地向我递了一个担忧地眼神。
我冲她点点头,她便默默地退出去了。
“实际上,一切都算是命中注定的吧。”我握住有些冰冷的茶杯,慢慢平复复杂地心情,开始叙述:“我在中国的家族,被爷爷一生很努力地打拼到了一个很显赫的位置。或许是价值观已经固定,爷爷对父辈的管理堪称铁血,尤其是作为长子的父亲,更是被严格地要求着。”
“父亲是一个很温和的人,为了爷爷的期望,还是所谓的家族责任,他忍痛割舍了自己挚爱的医学,走到了爷爷为他安排的位置。可是温柔的他太过优柔寡断的性格并不适合作为一个管理者,父亲虽然很努力地去适应他的角色,不过却没有换来爷爷的认可,而是不断地挑剔和责备。”
“就这样,父亲倒在了压力面前;而父亲的猝死也成为了母亲本来就不好的身体情况恶化的导火索。”
“双亲地离世,让我痛恨这随意夺走我珍爱的家人的冰冷的家庭,所以,我很努力,很努力地奋进着,想要掌握并改变它——我爷爷掌控着的杜氏。”
“然后,在今年的元旦,我做到了。可是,当我站在杜家的顶峰时,留给我的只剩下一个外表光鲜亮丽,实际上内在支离破碎的家族。或许只要还是福布斯榜首的那个杜家,爷爷就可以挺直脊梁问心无愧地度过自己的人生,但是,作为长子的父亲十年前猝死了,二叔叛逆不听管教,每天醉生梦死,整个家族只有爷爷一人,和一众家仆守在冷冷清清的主家······当我拿在手里时,却发现我追求的不是这个,让我心满意足的东西,一样都没有。”
“我在杜家没找到我想要的,于是爷爷便让我来到在奶奶故乡,也就是奥木染休养,放松十多年来绷紧的自己,顺便体会自己错过的经历。”我停顿了一下,平淡地结束了对自己过去十六年人生的总结。
“其实,刚开始见到瑛时,我感到很奇怪,可是,说不出这种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我抬头看向瑛,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和眼睛:“直到后来,在瑛的提醒下,我才注意到我们俩相同的茶色头发和眼睛,杜家人都是这种颜色的头发和眼睛,而且这种遗传经过研究,是很稳定很稀有的。”
“我向家里的长辈求证过,我有一个姑姑,因为不满于爷爷的原则,很早以前就离家出走了,她很可能就是瑛的母亲。我开始留意这方面的事情,本来准备找机会和瑛说这件事,可是后来知道了······瑛这些年的经历,所以一直在纠结,这件事对瑛来说是好事还是负担。”
“后来我知道了瑛的项链的事情,还有她对自己出生的迷惑······祭典那天,看到她那副迷失了人生的模样,为了她,也为了解开自己的疑问,我下定决心帮她······至少让她不再欺骗自己。”
众人看向瑛,与平时的活泼好动不一样,少女自从坐下后就默不作声,静静地盯着窗户外的星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让我更加自责。
“但是后来又牵扯了这么多人进来,到现在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不过这一切的事件,都是杜家人,我的姑姑,还有我所引起的······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作为晚辈也不能随便指责长辈的错,但我也不想逃避了,就算可能会被大家讨厌,也请至少让我做出补偿吧。”我深深地低下了头,对着众人说道:“渚夫人······还有瑛,真的很对不起!”
“所以说,把责任全推到孩子身上,才是大人的悲哀啊。”渚夫人微微叹了口气,随后领着依旧心不在焉地渚一叶站起身,微微低头道:“今天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告辞了,希望剩下的事情能够慢慢地解决。”
“是,给您添麻烦了。”我认真诚恳地说道:“那请让我们送您一程吧。”
渚夫人凝视了我一会,微微一笑道。
“好。”
3.
车平稳地在公路上行驶,车上的气氛沉默得让人窒息。
“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八寻小姐以要和乃木坂小姐去联谊为由独自离开了,离开前,她用有点惋惜的语气对我说:“这就是你所想要的?原本以为是个懂事点的,结果却还是个中二的小鬼。”
她用警告的语气说道:“我话先说道前面,自己选择的事情,要自己坚持到底,哪怕以后会被瑛讨厌,也要把这件事彻底了结,如果你自己中途畏缩,自己跑回中国去,哪怕你是什么豪门贵公子我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坐在副驾驶上默默地看向前方,这条上学时走了许多遍的乡间小道,将自己深深地藏在了黑暗里,微不足道道的车灯只能照亮前方的一点点距离,更远处的地方只能通过两侧人家的灯火,才能判断出大概的走势。
就像从今以后的生活一样。
我微微叹了一口气。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就算理论上,每一步都是利于双方的举动,可是到了最后,所有事情堆叠在了一起,却仍然有可能对是他人造成伤害的结果。
人本来就是一个个充满矛盾的个体,人情更是逻辑学无解的难题,如果真的只是简单的叠加就能达到美好的结果,那么哲学也不过自诞生起,就为人推崇几个世纪了。
无论在自持多高的学历,还是多么广阔的视野,作为一个仅仅十六岁的少年,缺少岁月的沉淀的自己,面对人情世故,终究还是太过单纯了。
那天在露台上,渚一叶说得对,我只是一个傲慢的人。
逃避着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迷茫,仗着自以为是的正确,理所当然地用最优解插手别人的答案,高傲地凌驾在别人的人生上,以为自己是看破一切的明白人。
其实哪里明白,迷失了方向的我才是最不明白幸福是什么的人,却还像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中二小孩,对自己无能为力的地方抱诸幻想。
理所当然地会受挫,就像现在我只能目光迷离地盯着远处的夜色,却连回头观望车后的人的勇气都没有。
车缓缓地停在了渚家大门口,我下车来亲自为渚夫人打开了车门,后者对此只是洒然一笑,轻轻点了点头,便走进了大门。
渚一叶轻轻捏了捏瑛的手,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她们的手一路上都是牵着的,我想起了平时那个原则感十足,总替大家操心的渚一叶,心里尽是歉然,大概为了瑛的事情,今后会被少女讨厌了吧。
渚一叶有些逃避我的目光,跟随着母亲默不作声地走出了车厢,。
“对不起。”当她经过我的身边时,我轻声道歉。
少女脚步在大门前停滞了。
两人什么都没说,前来开门的月山先生静静看着我俩,气氛安静下来,我甚至可以听到少女深呼吸的声音。
“其实,你不需要道歉。”渚一叶轻缓了语气,与之前咄咄逼人的态度截然相反,少女转过身,努力让自己作出微笑。
“还记得你曾经对我说的话么?”回想晚宴时两人“莽撞地”深谈,渚一叶不禁摇摇头苦笑道:“‘现实中,现在的每一个人,都是过去的每一分每一秒的经历塑造出来的,过去的经历也许是苦难,也许是欢乐,但对于现在的人格来说,它们都是不可替代的基础。’对你来说,瑛的美好让你对她过去的遭遇很悔恨,可是······”
“恰恰是这份经历,才将这个美好的瑛塑造出来的。”我喃喃地,和少女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句话,然后两人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
“慕笙君看来真的很傲慢呢,只会用最优解来插手别人的事情,对自己的事情却还是一样的迷惑呢。”渚一叶掩着嘴,用调笑的语气说道。
“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吧。”我稍微轻松地叹了口气,至少渚一叶这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加油吧。”渚一叶看向了车内的瑛:“不管结果多么地坏,努力不会让它变成结局吧。”
“是。”我也看向了车内,这是目前最需要解决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