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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地平线上,黄沙漫天而起,冷冽的风挟裹着金色的沙吹打着一颗颗荒凉的古树,发出满天啪啪啪的声响。荒寂,苍凉,迟暮,自从入了凉州,一片片荒芜人烟的院落,无处不在的弃田星罗密布在四面八方,好似要将整片大地都浸染成沙漠的赤黄。
朝近瞭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裹着厚厚衣服的兵士,他上身着红夭袄甲,下身穿灰色棉军裤,腰间的褂裆恰好覆盖住他的裆,眼神之中间或闪烁着对明朝的跃跃欲试与忐忑不安,男儿何不带吴钩?古来征战几人回?平凡的他,既想着能抓住机会立下大功,又唯恐不小心死在沙场,成为骸骨。
一只毛光发亮的秃鹫翱翔在天际,用敏锐鹫婪的目光逡巡着他的领地,他看着下方数百米处那一个红色的小点,嘴喙轻轻啄动,他曾尝过那种腐肉的美味,久久难以忘怀。他盘旋着,紧随着,久久不愿离去。
可是最终他还是准备颓然的退走,因为下方红色的小点并不止一个,他不知道具体有多少,因为身为一只鹫,他的双目,快被那惊人的红点弄的缭乱。
一个,十个,百个,千个,万个,万万个,一个点就是一个兵士,万万个点就是浩荡的兵海,红点汇聚成一条蜿蜒不息的红龙,盘亘在大地之上。
纵使心有千千贪意,身为一只秃鹫,也知道欺软怕硬,不过他会飞,又隔得远,这便是他猖狂的自傲…………
嗖!嘭!一道熟悉的弓弦拉动声响彻天际,一只锐利的箭穿云裂石,射向天际……
啾!啾啾!箭势不停,如惊雷横扫过秃鹫的脖子,深深的插入喉管中,鲜血四溅!秃鹫难以相信,扑棱了两下翅膀,哀鸣着坠地……
“怎么可能有人能射那么高,那般远!这不可能!”如果秃鹫是一个人,他定然会发自内心的狂呼天道何其不公!
“好箭法,吕将军神射!”行走在荒凉地域的兵群中,传出连绵不绝的赞叹之音。长久的行军让他们一个个看起来极为委顿与低迷,但见识到了这神奇般的一射,几乎所有人都感到内心一振。
吕布端坐马背上,缓缓收起他珍之如宝的紫雕弓,脸上带着淡淡矜持的笑意,既不让人觉得受到夸赞而倨傲,也不令人觉得难以身处。
“非布之勇武,幸得弓之助也!此弓名为紫雕弓,全身都是用产自胡地的硬杨雕刻而成,拉满弦之时,力达四石,吕某拼劲全力,才不过勉强拉成满月而已!”吕布解说道。
“吕侯倒真有自知之明,洒家可比不得啊!说的甚是,不过射了一只鹫而已,而且是因为弓厉害的缘故,有甚可看?莫非射了一只秃鹫就能认定吕侯箭术了得了?莫非不射中秃鹫就是吕侯射术拙劣了?非也非也!散了散了!”段珪阴阳怪气的说着话,身为天子亲选的监军,他的自我感觉极为良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他认定别人都不敢得罪他,因为他代表着天子。
对于据说恶了天子的吕布,他更是不放在眼里,无时无刻不想循着机会恶心他,埋汰他,甚至陷害他。
“段监军所言不错,不过是依仗弓之利而已。不过,就算是依仗弓之利,布依仗的也坦坦荡荡,身有荣焉!段监可知这紫雕弓的由来?”吕布的回答让许多人诧异,他的问话更是弄得许多人大惑不解。
他们都觉得吕布的语气有些古怪,方才吕布已亲口说出紫雕弓的由来,莫非还要当场考考段珪,测验一下他的记忆力。
段珪脸色黑沉下来,他认为吕布是在侮辱他,莫非暗讽他耳聋耳背不成,紫雕弓的由来,他方才可是听吕布说的清清楚楚!
“不过一四石弓而已,天下的四石弓,多了去了!”段珪冷笑道。
吕布缓缓摇头,看着段珪的目光如同一个卖力挣扎的小丑。
“鲜卑檀石槐,被誉为数十万鲜卑人心中的苍鹰,是万万众鲜卑人敬畏的大汗,鲜卑人认定的中兴鲜卑的绝世英主,更是屡次侵扰吾大汉朝的边疆,被吾大汉朝誉为心腹之患,恶狼之辈,防其如防川。可是而今,他……死……了,而他手中的弓,在我这!就是这把紫雕弓!”
吕布的话,以平淡的语调说出,仿佛是在叙说着一件极为普通的日常小事。
但在许多仔细聆听的大将与兵士耳中,却不蒂于石破天惊!
檀石槐死了,他的紫雕弓却落入吕布手中,那岂不是说…………想到一个惊天的可能,许多久经沙场的老将也都倒抽口冷气。
记得当初,鲜卑大汗檀石槐死了,死的莫名其妙,死因也甚是不详细。鲜卑人说是鲜卑图腾鹿羊仙接走了大汗,上苍天享福去了,这对他们来说只当成笑话!丁原的军报上却说他是受到流矢所伤而身死!这倒大大可信,流矢,是谁射的箭?又联想到吕布那神乎其技的一手神射之术,好像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吕布神色淡然而从容,檀石槐并不是他射死的,他心知杜明,但别人要偏偏认定是他射死的,那他也不能封住别人的嘴巴不让别人议论!他方才只不过稍稍春秋笔法了一下而已,嗯,只是而已。
感受到周围兵士对吕布愈发狂热敬拥的神情,段珪在马背上如坐针毡。
“牛皮谁都能说,但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洒家还说洒家的佛尘是散仙徐福曾经用来悟道所遗留的呢!”段珪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绿,一阵紫,五色交替,但也难以表达他心中的羞愤之万一。
不待吕布答复,周围一道道不善的目光就朝着段珪刺去,将军们还好些,目光多有隐晦,但大头兵们可不讲究那么多,敢质疑他们心中的偶像,信不信削死你成人棍哪!
段珪被一道道刺眼的目光盯的头皮发麻,却不愿服软,他可是把面子,看得极为重要。
这时,一道老迈却矍铄的身影开口道:云中侯与段珪监军同殿为臣,此番出征都是为天子计,何故闹得不愉快?老夫在这里做个何事佬,希望二位以大局为重!
哼!段珪高傲的冷哼一声,不说话了!实际上谁都看出他在借驴下坡。
“张帅有命,布岂敢不从?”吕布淡然道。
他对张温的感官,此人就是一个性格里面和着稀泥的人,段珪起初挑衅的他时候不站出来,等到段珪被打击的体无完肤后又站出来当和事佬,收获感激,高!从另一面说,如果换成吕布被这样打压,相信他也会站出来和稀泥,以收获感激。这么会做官,难怪当上了三公啊!但是,再会和稀泥,没有真本事,最终还是不行哪,历史上,张温征讨边章韩遂之乱,胡里糊涂打了三年,结果还是没平乱,最终还是丢了官职。
经过这段小小的插曲,大军又渐渐沉寂了下来,施施然的远行着。
烈日光辉倾洒着,汗滴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
凉州,羌阳县
一处敞亮而幽静的凉亭内。
一个肚皮微微拱起,满面横肉,陕北味浓郁的矮胖大汉眯合着眼睛,躺在凉胡椅上,间或瞥一眼周围恭顺而立的一干心腹。此人正是被朝廷任命为中郎将的董卓,以及他用各种利益捆缚所收取的一干心腹。凉亭外吹荡的风和风细耳,丝丝缕缕。但凉亭内的一干人却无甚所觉,甚至微有冷意,心中唯有对横卧在凉椅之人的敬畏与仰服。
“朝廷任命张温前来执掌大军,如此这般,这某就不是最大的那个官了?摁???”董卓眼露凶意,语气却平平淡淡。
“谁敢言此?董公在北地军士的心中,在吾等人的心中,永是第一效忠的对象。”李肃摸了摸小胡子,急切的表露忠心。
李傕,郭汜,徐荣,张济以及董卓新近收取的大将华雄,均是沉沉点头。在他们心中,主公董卓虽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是对待手底下的将领与兵士是从不吝啬的,既慷慨又豪气,充满了古秦地之风的董卓,无疑是他们值得效忠的对象。
“张温,是个老糊涂,说句掏心窝的话,让他执掌大军,某不放心,让他领着咱们打仗,某更不放心。据路程算,这糊涂虫抵达这里尚需近俩月光景。某只问一句,你们能否在俩月内完全掌控住这北地的五万大军?”董卓端坐而起,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荣之兵士,为主公驱策。”一向不喜争出头的徐荣当先开口,正是因为他对手下兵士的滔天自信,对他练兵的自傲。
“吾等必拼劲全力,将兵权掌控于手!为主公驱策!”剩余的几员大将慢了一拍,也殊无徐荣那么大的把握,但依然信誓旦旦的开口。
“哈哈,张温匹夫,有吾一干大将,你有何德何能掌权?其实,做个挡祸的傀儡也不错。”董卓心中止不住的狂笑。
没人能明白董卓的一颗不甘的心,他的那颗心,不是用血肉铸就的,而是用滔天无尽的野心所填满的,看到汉室一天天的衰弱不堪,他的野心早已如疯草一样长满。遇到韩遂边章的动乱,别人忧心忡忡,他却看到了千载难逢的机遇,这里是边地,这里的民众桀骜不驯,这里的兵士甚至不敬皇权。
老子想打一场仗,打一场持久的仗,一年,三年抑或十年,老子都等得起,当战争结束之时,千呼万众,所有兵士,只知有仲颖,不知有皇帝。退可为边地之皇,进可夺取天下!——董卓的自白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