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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辆北京吉普从城里出来,是下午五点钟的光景。从市区到城南的公路,凹凸不平的,要是下雨的天气,路上到处是水洼。政府说了好几年的改造,就是没见动工。连接金沙江南北的桥,是一座拱型的钢索吊桥,这是古城标志性的建筑,当它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矗立在金沙江上的时候,中国的吊桥史上,的确重墨浓彩的涂了一笔,它的风格,就如五粮液十里酒城一样,直接列入了古城的骄傲。
进人下班的高峰期,长长的车流象搬家的甲壳虫一般,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将公路挤得水泄不通。伟西不得不全神惯住的开车。他双唇紧闭,眼角的鱼尾纹显得更深了,但整个人看起来越发显得刚毅,洋溢着几分成熟男人的线条美。北京00是四乘四发动机,它的爆发力在车业界早有定论,但现在,它只有如蜗牛一般缓缓的爬行。伟西喜欢那种风驰电挚的感觉!车内有几个行李箱,甚至还有两个睡袋,靠后座上半躺着一个女孩,如怕见了车窗外的阳光,将窗帘拉得紧紧的,又好象大病初愈,她的两眼无神,目光呆滞。
这女人就是曼琳,他们看起来象去度假。那天夜里所发生的事,曼琳逃过一劫,足以证明目前她的处境有多危险,伏尔杰考虑了好久,就决定让伟西把曼琳带出去,一来可以从她嘴里掏出一点线索,二来他也想试探一下伟西的态度,借以保证曼琳了的安全。
伟西从回视镜中看了曼琳一眼,说:“曼琳,你怎么啦,从城里出来,就一直心神不定的。”曼琳并没有说话。顿了顿,伟西又说,“真的,琳,你一直都有事瞒着我,我看得出。其实,我也许从来就没有走进过你的内心,不是吗!”
“不,不是。”曼琳终于说话了,“伟西,我做梦都想跟你呆在一起的!有时我的内心是多么的自卑,你知道别人怎么叫我们的吗,我们的地位和三陪女没有什么两样。平日里你看见的舞女千娇百媚的,我们红的时候,人家对我们众星捧月一般,你知道,每当那时,我心里却是多么的希望有你在我身边。真的,只要有你在,我的心里就塌实得多。”
伟西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说:“可是,你却吸毒,我这一身中最不能原谅的就是吸毒的人。老天,富有戏剧性的是我爱的人却是个吸毒女,琳,你又知道我的心里有多难受吗,伤口上撒盐的滋味你有过吗?!难道有一天,上天要让我把最心爱的女人送进监狱。”伟西重重的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你真的就那么狠心,一点儿都不在乎我了?”曼琳低泣着,好看的鼻翼轻轻的抽动着。
伟西的心软了。
“曼琳,”他点燃了一支烟,“我们都忘掉过去吧,真的,等我忙完了目前这个案子,我带你回我们老家看看去。看看我们那里的草原,纯洁的天,碧绿的草地和青青的河。还有最有名的昭君墓和汉王陵。如果你愿意,我们就结婚吧,这种马拉松似的爱情长跑我快受不了了。我知道你喜欢你的工作,难道换一个方式不行么,----我是说以后都不要去跳舞了。”
“求你,伟西,你带我走吧,你能带我走吗?你还愿意带我走吗?离开这个地方,去那里都行,我们马上就走吧。”曼琳小声的呢喃着说。
“不行,我是个警察,我向往爱情,但我从来不做逃兵。”伟西说。
“可有人要杀我!”曼琳叫道。
伟西回过头来看了她足足有十秒钟,他说:“没有人能杀你,我会保护你的。如果有人跟踪你,那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
就在他们说着话的时间,前面的交通终于疏通了。娘的,从城里出来,短短的一公里多路要走三十分钟,交警他娘的全都死到鸟窝里去了,伟西破口大骂着。
曼琳所说有人要杀她的事,也就是发生在上个周末的事,刑警处立了案,卷宗的代号八一三。两天前,当绰号叫“鲟鱼”的小头目被辑毒警务部在“怡情乐园”逮扑了后,消息很快就让外界知道了。让人颇费思量的问题是,伏尔杰并没有对外界发布什么消息,除了内部有几个人知道罪犯关押的确切地址外,谁也不知道罪犯的关押地址。但当晚就发生了震惊省厅的集体自杀案,为这,警局局长被省厅熊了个青头绿脸,而伏尔杰更是狗血淋头,狼狈不堪,集体会上,他一句话也没有说,独自抽光了一包三五牌香烟。狼狈是狼狈,但伏尔杰的心里却是雪亮的,那夜,连看守所的值班人员都被特警队紧急调走,去大滩头围捕一个从邻省逃串过来的甲级案犯,那个案犯是公安部发了通辑令的,有真枪真刀,事儿非同小可。整个警察局从晚上九点瞎忙到临晨六点,结果连鬼影都没有见着。一天后,事故原因整理出来了,原来是那晚有人用公用电话报了假案。特警队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在案发现场,伏尔杰仅用了十五分钟,就找到了答案。五个罪犯是中了剧氰化钾中毒,氰化钾是一包“红塔山”牌香烟,案犯吸了中毒死亡的,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很显然,毒犯是认识这个人的,而且他们相信来人能救他们出去。那么,这只潜伏在辑毒警务部里的幕后黑手是什么人。而且好象对警务部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想到这里,伏尔杰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他一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萝卜从心里烂。现在,他不得不把辑毒办公室的工作计划推翻,好好的研究研究了。伏尔杰当机立断,他指示伟西马上把曼琳转移到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那天,曼琳神智清醒过来的时候,伏尔杰曾单独提审了她。在那见三十多平方米的审讯室里,伏尔杰向曼琳抛出了两个绣球:第一个绣球就是,只要曼琳能把她所知道的都说出来,到时候在法庭上,就由辑毒警务部出面,帮助她洗掉罪名;第二个绣球是,伟西其实一直都在关心她,并有和她重归于好的意思。此时此刻,伏尔杰在曼琳这两条最脆弱的神经弦上一拨,曼琳终于说出了一些非常重要的口供,并承认说自己的确掌握一些贩毒组织的线索,曼琳唯一的要求是见一见伟西,说自己有一个日记本要将亲自交给伟西,现在,她把求生的唯一希望寄托在了伟西身上。
在曼琳长达十三页的口述中,伏尔杰综合分析,作出了这样的提交材料:
六月十三日,辑毒警务部重拳出击,先捣毁了两个江南的吸毒窝点,这些窝点平时以从事老年俱乐部为幌子,从事棋牌娱乐方式取得了工商局的营业执照。当辑毒人员进入里面包厢房的时后,发现里面又脏又臭,让人作呕。我们从几个惯犯的口中,进一步确定了位于河滨路的“怡情乐园”是个贩毒窝点。这个风月场所在本城的口碑还不错。十六日,经过线人的提供的可靠消息,警务部一举捣毁了“怡情乐园”这个贩毒窝点,当场收缴了海洛因二百四十克,摇头丸一百八十六颗,**和吗非各一百克。这个贩毒的头目外号叫鲟鱼,经查实系云南密支那人。十八日早晨五点一刻的光景,鲟鱼和他的四个同伙被人用氰化甲毒死在第一看守所,邢警队的队长刘溶已经接查了在个案子。在这次谋杀中饶辛活下了一个线人,叫曼琳。曼琳同时也上我们的卧底之一。
曼琳原名叫罗曼琳,三十岁,陕西宝鸡人,是早年随父迁居古城来的,曾在市歌舞团当过领舞,后市歌舞团解散,曼琳经人介绍就到了“怡情乐园”歌舞厅唱歌,她是古城娱乐界小有名气的主唱小姐。用这小妮子的话说,就是生活的质量上去了,心里却空虚了,她于是开始了吸毒,其实,在古城,所有的娱乐圈都充彻着这种不良风气,严禁不止。
曼琳交代,她是九九年夏天参加“怡情乐园”这个犯罪团伙的,把她带入贩毒组织的是一个叫罗龙的云南人。根据我们的调查,罗龙这个人根本无这个人,纯是化名。和兄弟警方的合作,我们又了了解到,这个叫罗龙的人,和古城的走私头子凡冲很吻合,目前,曼琳是见过罗龙的唯一线人。关于凡冲这个人,他是古城黑名单上的头号人物,这人受过严格的军训,以使得一手好枪法而出名。根据国安局提供的消息,凡冲还涉嫌走私枪支。-----
这份报告伏尔杰只花了两个小时便写好了,他明年就到退休的年龄了,一想到退休后甘孜州老家那片宽阔的、肥美的牧场,他的心情就激动不已。是呵,落叶总是要归根的,他这把年纪,现在,连最小的甥女儿都已经上初中了。伏尔杰点了一支香烟,缭撩的烟雾成螺旋形的上升着,和他纷乱的思绪纠缠在一起。一世的丰功伟绩,不能在退休的时候彻彻底底栽个跟斗下台!
但眼前最棘手的事情是:毒品严重的扰乱了社会治安,辑毒、辑毒,如春风吹又生的野草!伏尔杰想,一定要把这个毒瘤彻底的切除。
妈的,查,一定要从这根藤上摸下去,摘下这只苦果。想到这里,伏尔杰重重的一拳砸在了办公桌上,把刚进门来的刘康吓了一跳。
“头儿。”刘康倒了一杯水,递了过来。他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伏尔杰把报告甩给了他。“看看吧,看了提出你的意见,要是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再修改修改。”刘康很快就看完了,他的情绪有些激动。
“对,探长,我完全赞成你的看法。我觉得,以我们目前这种工作方式,是……的确只能用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阶级斗争中去,假如古城没有幕后老板操控的话,能掀起这么大的波浪?”刘康喝了口饮料,然后补充说:“我觉得,对方已经有人、或或者说是收买了我们的工作人员。我们的行动好象我们的对手全都知道啊。”
伏尔杰一言不发,撅着嘴。他撅着嘴就表示同意你的观点,老探长的脾气就是这样的。
“刘溶队长那边的进展怎么样了?”伏尔杰问。
“屁个进展,刘队长这两天一直在忙他的刑警队的案子,跟本没有把我们的案子放在心上。”刘康有点儿愤愤不平,“探长,这个案子我们自己办吧,把它交给我好了。只要你出面和刘队长打声招呼,再怎么说,刘队长还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人。”
“刘康,你知道吗,只要是人,就各有各的难处,刘队长现在是归老头子管的。是我一声招呼就行了,还是要讲原则办事?---我是一名警察,不是黑社会的老大。”伏尔杰打起了官腔,他把刘康批评了一通。
刘康反驳说,“如果让刑警队去办,等弄出个所以然来,不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你闲着没事干吗?”伏尔杰说,“下午你就去档案室,把这个叫凡冲的家伙的资料给我取过来,这家伙可没给我们少演好戏。”
“行,探长,你倒是表个态,你对我先前提的看法有什么意见么?”刘康说。
伏尔杰说:“我能说什么,在一切还没有证据之前,先别瞎猜,你办事就不能多个心眼吗!”
刘康高兴的说:“听得出,你是同意我的观点了!伟西那小子呢?该不是悲情断肠,看破了红尘,伴古佛青灯去了吧。”伏尔杰乐了起来,嘿嘿一笑:“他才不呢,伟西现在有美人在身边,温香满怀,过着神仙般的快活日子。”
刘康顿时两眼发光:“伟西真的度假去了。探长,我也请两天吧,就两天,我打算有时间陪我老妈去相亲,老妈提起我的亲事,只差没把我的蛋黄给挤出来。”
“别找借口了,你小子想结婚,警局那些女警只差没有把长队排到你的家门口去。”好象什么事都不能逃过伏尔杰那双眼睛,“你这话骗别人行,却骗不了我,我是你的老上司哩。最近大家都十分辛苦,今晚我请客,吃重庆的火锅来凤鱼。”伏尔杰将烟头萘熄在烟灰缸里,又说,“伟西度假根本没带别人,只带了黑玫瑰一人。”
“呵,原来这样。”刘康一拍脑门。“探长,你又走了一招狠棋!伟西能心甘情愿?”
“的确心甘情愿。”伏尔杰回答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