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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高畹兮盯猴子一样打量半天, 中年女人也没有半分不自在,依旧是不卑不亢地平低着头, 等着她问话。
“嗯,不错, 极知礼数。”高畹兮赞赏说着,不经意看了一眼她的手腕,忽地皱起眉,抬头问她说,“你不是这宫内采选进来的?”
为了点明宫女的身分,每次采秀时,内务府都会在宫女左手腕点一枚墨砂。
面前的这女人却没有, 难道是她侍候的那妃子从家里带过侍女?
“不瞒姑娘, 奴婢是跟着娘娘一道进来的。娘娘入宫时,我家爷便也让奴婢跟过来了。”
“是么。”高畹兮闻言蹙眉,也没说什么,看她一眼, 道, “咳…既然如此,那你知道,你们娘娘是如何讨前朝陛下欢心的?”
“我们娘娘从不讨陛下欢心。”岂料,宫人却摇摇头,娓娓道。
她说完,看见高畹兮脸色不大好,立即改口说, “真要说讨人欢心的话,咱们娘娘尤善歌舞,我家爷…陛下也是极喜欢的。”
“哎,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闻言,高畹兮霎时茅塞顿开,神采奕奕地问那宫人说,“以你来看,什么歌舞最好?”
“这…”宫人为难看她一眼,委婉道,“各人所爱不一,这还得姑娘自己决断。”
她说得有理,高畹兮想想,淡淡点点头,笑着吩咐一人赏了几十两银子后,又风风火火地拉着木雪到了宫里的融露台。
这本是舞女们居住之所,钱玉不喜欢丝竹声,入了宫后,虽未取缔这处所,却也没再选舞女。
是以她们过来时,只能望见荧荧的歌台碧玉的帷幔,至于人影么,自然是一个都没有的。
“王妃,您这样匆忙,是做什么?”木雪被她拉着几乎脚不沾地一样跑,累得不顾仪态,趴在宫柱子上,弯下腰喘气问说。
“那宫人不是说,歌舞可以撩拨人心么,本宫就想过来这宫殿看看。”
高畹兮兴奋说着,四处转了一圈儿,见真的找不到一个舞女时,郁闷得不得了,原先的好心情也没了,随意坐在宫殿一处曲台上抱怨道,“可真是……这里几个月往前还热热闹闹的呢,如今可好,除了屋子上长草爬蜘蛛,这宫殿就跟废弃的没差了。本宫还想着,寻一两个舞姬让她们教教本宫如何跳舞的呢!”
“王妃,不用这样勉强的。”看她有些生气,木雪只好劝道,“也不定所有的人都爱这些的。”
高畹兮委屈不已,拍了拍地,气道,“可是下棋本宫一定下不过她,功夫一定也没她好,弹琴她又不听,书画她比本宫还会鉴赏,除了歌舞,本宫实在是想不到办法了。”
听王妃这么说,莫非那男人是士族中绝无仅有的佼佼者?可她们来京都这般久了,也没听过哪家的公子这样厉害的啊。
木雪心头颇为疑惑,想想这毕竟是她的事,自己一个外人也不好掺和,只好跟在她后头给她出主意道,“王妃莫要灰心,虽说这儿没有舞姬,但咱们可以在外头寻啊。”
“你说得有理!”急性子如高畹兮,听说后,一扫方才的颓丧,风风火火地立马就叫了个小太监,吩咐他偷偷出宫门去给她寻个舞姬过来。
她打着淳于敷的名义,小太监自然不敢不从,偷偷拿了腰牌溜出门后,就从外头领回来一个穿红戴绿抹粉的女人。
看年纪,比方才那宫人还要大些。
一来,便笑眯眯地打量了她们二人几眼,随即熟稔地笑着上来就扯住她们的手,道,“就是二位姑娘要学歌舞?”
这女人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这么老了,还穿得那么不正经,不会是花街柳巷的吧。
木雪皱眉,想要抽出这老女人挽住她的手,向那小太监问问究竟,这女人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
“一心好学”的高畹兮听说,却好奇地凑到她跟前,迷惑道,“哎,你这么老了,还会什么歌舞么?”
“那是自然了。”半老的女人扯出一抹明艳的笑,颇为自豪地挺起自己干瘪的胸脯,张扬笑说,“别看老身上了年纪,想老身当年,可是迷得这京都十围八巷的公子王孙们心肺都丢了呢,别说是普通的歌舞了,就连掌上舞在老身眼里都不是事儿!”
木雪和高畹兮相视一眼,看见她眼里的跃跃欲试就觉不好,果不出她所料,高畹兮听说,信以为真了,拉着那女人就要让她说说,怎么做,才能夺人耳目。
“这还不容易。”闻说,那老女人捏了个娇滴滴的笑,对她们眨眼说,“这男人啊,都是以色字为先,什么舞啊曲儿的,还不是为了欣赏姑娘,所以啊,这舞,不需要跳得多好,关键,还是得看二位姑娘穿什么样的衣裳。别看那些舞姬身上的衣裳漂亮,有心思的,在上头做足了文章的,后来,哪个不是被尊贵的大爷们看上了?”
木雪听着心里就有种不好的预感,高畹兮却依旧是不管不顾的,拉着那女人继续要让她出主意。
于是,在那老女人的指导之下,高畹兮精心策划了许久的北齐宫廷绝妙勾人舞就新鲜出炉了。
当然,在这偌大的宫殿里,看官只能是钱玉和淳于敷了。
不过,考虑到她们心仪的对象不同,高畹兮还特别贴心地让小太监寻个理由把那两个人引到两个不同的处所。
她这样处心积虑,秉着想看她到底要耍什么把戏的心思,钱玉不嫌事大地命淳于敷过去了。她自己不想过去木雪那边,则想随便找个宫殿歇着。
洞悉她的意图,淳于敷无奈地一摊手,叹道,“殿下这样未免不公,您是知道的,文施…”
“哎,别跟我提这些。”钱玉忙出声打断她,一本正经道,“你一直孤身一人也不是事儿,孤看王妃人不错,你跟着她,好歹有个依托,孤也放心些。”
“殿下做媒的心思真是越发重了。”淳于敷苦笑着摇头,没说什么,按照她的吩咐,头皮发麻地过去寻高畹兮去了。
“哼哼,还好孤聪明。”望着她的背影,钱玉一阵开心,愉悦地扬起嘴角,转身想找个空闲的宫殿休憩。
“哎,人家说年纪大了腿脚才不利索,孤还未弱冠,怎么行这点路,就觉得腿脚酸得厉害呢。果然瘸子就是吃些亏。”自言自语说着话,她慢慢走进了一处寂静的宫殿里头。
方进去,就被一圈的素锦围住了。她望着里面里三层外三层的描画的素锦帷幔,一阵奇怪。
“咦,这是谁在这里放的这些,大晚上的,有些渗人啊。”
嘟囔说完,她抱抱手臂就要离开,刚挪了下脚,宫柱两边的灯忽的都熄灭了。
老天,她不是真的遇到鬼了吧。
钱玉想想,皱起眉头。她不是害怕鬼神的人,可这事儿未免蹊跷。不是什么鬼,就只能是人在捣乱了。
思虑至此,她高声道,“是谁在此处?”
没人回她。却在她话落后,帷幔间忽然被点点滴滴的灯火照得通亮,烛泪高高低低地滴着,将素锦都染做了喜庆的红色。
她正抬头盯着那些烛火看,自那素锦间却款款走出来一名穿着长袖流裙的女子。
她戴着遮眼的银具,一道银丝带嵌了枚碧玉,贴着她白皙剔透的锁骨,装饰在她右肩处,将胸前的饱满衬托的越发高耸。
这身姿面容,就是她戴个盔甲她都能看出来是谁。
“木姑娘真是好兴致啊。”略瞥了一眼她的装束,钱玉便收回视线,望着她淡淡道,“大半夜的不睡下,就为了在这里装神弄鬼吓唬孤?”
“这本是一处空殿,民女不过是过来散散心罢了,殿下怎么能刻意污蔑民女想要装神弄鬼呢。”木雪微笑着反驳说,“是殿下先前说过民女除了殿下的寝殿,其余的宫殿可以出入自如的,难道殿下想要说话不算话?”
钱玉被堵的说不出话。好好好,她自认说不过她,她走就是了,好了吧!
生着闷气,钱玉郁闷地望她一眼,一甩袖子,抬脚便要离开,“既然如此,那木姑娘就在这散个够吧!”
“哎,民女不敢当,这宫殿毕竟是殿下的,该是民女走才是。”
岂料,她还没走几步,木雪比她更快地反应过来,给她赔了个礼就要走,路过她身边时,不知怎么了,忽然身子一歪,看看就要倒在地上。
虽说在心底里发过誓,她要是再理会木雪的死活,她就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写,可就像那天在淳于府不忍心看她被人欺侮一般,看见她要摔下去,钱玉挣扎一下,心里还是没忍住,连忙箭步窜上去,一把扶住她后,还不忘一脸嫌弃地皱眉问她说,“木姑娘你这是喝酒了?平白无故地就能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