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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难怪门房管事暗自里犯嘀咕,就是司徒王允拿到名刺,询问几句后,心里也有些惊疑不定。
门房管事口中的晋阳王大老爷,正是王柔,字叔优,是晋阳王家的代表人物,如今也在洛阳为官,是司徒府的常客。
他登司徒府大门,压根无需传报,门房都早已认得他。
王允略一沉吟,抬头喃喃低语:“难道是他所派?”
过不片刻,来人即在门房管事的带领下,步入王允的内书房。内书房位于司徒府后宅,但又与后宅保持一定距离,在这里会客,不管是老熟人,还是新访客,说明要谈的,基本都是些隐秘事。
王允正是想到,来人可能是车骑将军郭太所遣,故而临时改变主意,在这里见客。
果然,当来人自称胡才,来自车骑将军府上时,证实王允原先所猜。
只是王允有些不明白,郭太这个时候遣人来登门求见,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记得很清楚,郭太曾是王柔旧部,董卓身死,他就透过王柔,试图招揽郭太率白波军归顺朝廷。
结果,郭太阳奉阴违,明面上说是奉司徒王允之征召,暗地里却与李傕和郭汜勾结,骗开函谷关,为李傕入主洛阳铺平道路。
这个时候,李傕为首的西凉军把持着朝政,郭太很是积极地为李傕出谋划策,官阶稳居李傕之下众人之上,他这次派人来,难道是想更进一步?
就在王允沉吟不语之际,胡才微微倾身,拱手道:“车骑将军遣才前来,一来是向司徒大人深表歉意,二来,则是看看是否有可合作之处。”
“歉意?合作?”
王允明知故问,状甚惊讶,叹道:“朝政有诸位将军操持,老夫闲人一名,车骑将军何来歉意一说,老夫又哪有什么可堪合作。”
胡才微微一笑,连声道:“司徒大人客气了,车骑将军率军入洛阳,乃是蒙司徒大人所召,只是当时迫于形势,车骑将军不得不与西凉军合作,此事车骑将军一直愧疚于心,不敢登门致歉,如今情势大不同,车骑将军就是想来看看与司徒大人合作之可能。”
王允对此不置可否,脸色无悲无喜,随口问道:“哦,愿闻其详。”
胡才身子前倾,差不多是伏在案桌上,压低声音,道:“车骑将军意欲与司徒大人联手,削弱,甚至驱逐西凉军出洛阳。”
王允面色立变。
他是真心没想到,郭太,一介贼头,竟然野心如此之大,先是不甘心听令于自己这个大汉司徒,不惜与李傕等人联手,合兵攻入洛阳,谋求共掌朝政,如今,竟然谋求除掉李傕郭汜,独掌朝政。
只是此刻他心里更有一个大疑惑,难道郭太以为,抛出这么个提议,就能打消他心中的担忧?
因为如若王允为首的士大夫们与郭太联手,除掉李傕郭汜,那时,朝政被郭太掌控在手中,对王允等士大夫来说,与朝政被李傕郭太等人把控,有什么区别呢。
胡才停了片刻,显是给王允留出思考的时间,而后解释道:“车骑将军说了,到时,只要拜他为大将军,朝政即可归于圣上及司徒大人之手,那时,关东诸郡也皆可顺服,天下当可太平。”
大将军!
王允心里暗自叹息一声,对郭太的野心之蓬勃,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一直以来,大将军一职,一般都只是外戚居之,少有其他人能位列大将军一职,郭太这么说,很明显,不但无法打消王允的疑虑,反而令之会加重。
胡才看样子准备甚是充分,对王允的这般反应,也似是早有预谋,笑道:“车骑将军自知如此,并不足以取信于司徒大人,一捱司徒大人赞同,即可留下亲笔信一封,以示承诺。”
王允对此仍旧不置可否,开口道:“此事暂且放下,车骑将军对此可有良策?”
“有!”
胡才答应得很干脆,很坚决,很有信心。
“上策,莫如借诏李郭入宫之际,伏甲兵,斩杀之;中策,则可挑拨李郭反目,相互攻伐,而后图谋之;下策么,则是引外兵入洛阳,与之血战。”
王允连连摇头,答道:“骠骑将军出行,哪怕入宫,也是甲卫随行,上策实不可行。下策么,亦难。至于中策……”
胡才神秘一笑,似是早就猜到王允会倾向于中策,笑道:“李郭二人,食则同桌,寝则同眠,亲密无间,如若令其反目,可自其后宅入手。”
“后宅?”
王允大奇,李傕和郭汜的关系之亲密,他是早有所闻,可如胡才所说这般亲密,王允就不知道了,不过从李郭的后宅入手,倒是颇为新颖。
胡才肯定地点头答道:“不错,正是后宅。车骑将军妻室,与李郭妻室多有往来,此等隐秘,也正是分别自李郭妻室处探听而来。李郭妻室对李郭此举,皆分别颇有怨言,如若两边同时着手,李郭想不入觳中,都难矣。”
王允略一沉思,即知郭太此策,的确是大有可为之处,可问题就在于,他该当如何相信郭太,以目前所见,郭太的野心,实在是太大了点。
问题绕了一圈,还是回到了起点,也就是双方如何互信。
王允这边好说,既然郭太主动找上门来,就说明觉得王允可以信任;可问题就是郭太如何采信于王允这边。
另外一个问题,则是对何太后和弘农王的处置,以及目前仍驻兵于洛阳的并州牧吕布。
就在王允犯愁何太后和弘农王时,他还不知道,幕僚闵贡,在听到并州牧吕布转述的李儒之言时,惊得目瞪口呆,半响说不出话来。
吕布刚刚见过骠骑将军李傕派来的幕僚李儒,此次会见闵贡,是在中军大帐旁边的一顶营帐,内里的陈设甚是简单,有宋宪亲自带人守在帐外,吕布完全可以放开心。
此前吕布交给闵贡的“救吾”绢帛,经过司徒王允等的辨认,的确是出自何太后之手,他们商议之下,都猜知,此必是源自于袁绍的檄文。
檄文上,袁绍言之凿凿的所谓当今圣上血脉不靖之说,众人都隐约有过耳闻,或者猜测,此传言正是出自何太后。
当时先帝病重,又中意于废嫡立幼,不立何太后所出的史侯刘辩为帝,而是改立王美人所出的董侯刘协为帝。
故而何太后为了影响朝臣,放出有关董侯刘协血脉不靖之说,后来随着大将军何进发力,史侯刘辩顺利登上皇位,此说也就不了了之。
如今袁绍以此檄传天下,明面上是号召各州郡群起反对,可暗地里,却不无包藏祸心,意欲提醒乃至逼迫西凉军李傕等人,杀何太后和弘农王,以消除此檄文的影响力。
这也正是司徒王允等一众朝臣,对袁绍所作所为甚为不满之处。
想必何太后也是恐惧于此,或者听到什么风声,所以才不惜这么大费周章,向吕布求救。
闵贡这么将两边的信息一揉合,立即在脑中拼凑出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知道吕布所说,并非恫言,而是李傕的确动了此等心思。
沉默半响,闵贡皱眉问道:“李郭为何会意欲使君动手?”
吕布摇摇头,坦率答道:“对此,布也知之不祥。”
既然如此,闵贡还是转念间即猜知李傕的意图,那就是既想毒杀何太后和弘农王,又不想背上弑君的骂名。
嗯,一定是这样!
闵贡在心里对自己如此说道,看向吕布,道:“既然如此,使君到底准备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