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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中旬,即使气温降到了七八度也未能阻止龙首散发出刺鼻的臭味,阿尔丰斯三人带着两天前开始腐烂的龙头出现在兰西帝国的驿道上。布兰克和洛卡始终没能追上来,离比赛的最后的期限只剩下最后一天,如果马匹还在的话,半天之内就能回到达蒙利埃,但是现在他们除了搭乘一辆破旧的驴车之外找不到其它牲口可以代步。
驴车是一个到城里去出售草料的农夫的所有财产,奥帕拿出一个灾币放到他手里,虽然由于东征的缘故驴子也成了重要战略物资,但是这个价格也让那个憨厚的大汉足足楞了十分钟才回过神来,欢天喜地的拿着那枚灾币撒腿狂奔,也不管凯瑟琳让他回头的喊声,生怕这几个白痴突然改变主意,其实阿尔丰斯只不过想让他载上一程而已。
奥帕在驭位不停催赶着那头犟驴,没有了布兰克好像所有的动物都在对它耍脾气,不论怎么弄,该死的畜牲总是闹着别扭。龙首就放在它的脚边,夹杂着寒冷气息的北风将腐烂的臭气向南送出,这让坐在草料堆上的凯瑟琳并不觉得特别难受。
驴车在驿道上慢慢往前行,阿尔丰斯心里盼望着能有几匹马从驿道经过,无论抢也好买也好半抢半买也好,也要将失去的时间赶回来。
"迪埃里先生恐怕已经早就回到蒙利埃了吧?"阿尔丰斯漫不经心的朝身边的凯瑟琳问道。
"大哥?我记得以前他去派瑞斯的时候总要耽搁上一段时间,那些贵妇们足够让他疲于应付,而且还有很多贵族亲戚需要做足表面上的礼节,陛下和大哥的年龄相彷,可能会让他留下来陪上几天也说不定。"
"男人陪男人?你们皇帝也有这种喜好?"奥帕边赶车边抓凯瑟琳话里的病语,反正现在也是闲着,还不如说些话让时间过得更快一点。
"不,"凯瑟琳面上一红,"陛下连自己的女人都没时间管,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开疆拓土的伟大功绩上,只是他过分的投入好像用错了方向。"
"为什么?这可是一个名流千世的皇帝最热衷的事情吧。"阿尔丰斯好奇起来。
"这片大陆上很多国家都是信奉杜基教,其中又以我们兰西帝国和神圣奥马帝国最为强大,再加上北方的格兰帝国,几十个国家和城邦拥有一个名义上的共主,那就是杜基教教皇。前年的哈丁会战,十字军一败涂地,圣城落入斯林姆信徒手中,消息传回教庭,时任教皇乌尔班三世接受不了这一沉重的打击,当场暴毙。那时我才十五岁,还天真的以为所有的战事都会告一段落,但是现任教皇是格里高里八世,从他接位的那一天起,就没有放弃过收复圣城杰鲁撒林姆的决心,所以才号召所有的杜基国家再次发动圣战。教皇和陛下的想法一拍即合,一个想复仇,一个是胸怀大志,战争的阴云一直飘荡在所有人的头上。
因为兰西帝国周边全是具有共同信仰的国家,陛下根本没有出兵攻打的借口,在他看来参加圣战是一个具有大义名份的借口,可以从不断的征伐中展现自己伟大的抱负。但是他们完全忘记战争为平民带来的创伤,第二次东征带来的苦果,直到三十年之后才逐渐安抚下来,这次东征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丧身于少数几个人的***和野心之下。"
凯瑟琳将整个东征的背景娓娓道出,虽然她不是两教的信徒,但确实是怀着一颗和平的心来看待这件事。
"既然牵涉面这么广,我认为以个人的力量并不能居中斡旋,虽然你的出发点是为了所有的平民百姓,但是一个君主的野心并不会因为这个而消除,因为他也是人,而不是神。"阿尔丰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同时想到了多克,巫王很好的将月之心和游牧民族之间的战争限制在一个局部范围,并没有像这些国家那样大张旗鼓的宣扬,这是不是一个战略性的决定?从而可以推想出多克并不像其他君主那样纯粹的为战而战。
"作为培罗的圣武士,我只能通过消极备战来让陛下打消战争的****这也是目前唯一的反抗方法了。"
毫无疑问,凯瑟琳的想法过于理想天真,和米歇尔、道格拉斯等人并不处于同一层次,她只是怀着对战争的痛恨而去阻止战争的发生,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人性。正因为人性的存在,所以战争是永远不可避免的,像多克一样将屠族灭国的战争控制在一个最小的范围内才是高明的政治手腕。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反战论调会危及家族的利益?如果奥古斯都恼羞成怒,说不定会下令将反战的人员作为异端而迫害?教庭肯定会站在他的一方说话,最大的后果是将会发生一场声势浩大的内战?"阿尔丰斯慢慢的解释着,他想尽快让凯瑟琳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和你相处几个月,看得出来你不是那种具有野心的人,想让自己爬上皇帝的宝座。这个出发点原意是好的,但是稍微不注意就会被人利用,成为篡权的工具。"
"天啊,我以自己的信仰和太阳神的名义发誓,我绝对没有这种想法,绝对没有..."凯瑟琳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阿尔丰斯说的话,她压根就不知道一个单纯的想法会导致这样严重的后果,更想不到自己的父亲已经将后路安排得妥妥当当。
"既然我能这么想,你以为奥古斯都不会这么想?其他政要权臣不会这么想?一个反叛的罪名扣下来,整个德库塞尔家族垫上去都不够杀,而且,就算你不去这样做,侯爵的敌人也会这样广散谣言,你别告诉我,德库塞尔家族在整个兰西帝国没有一个敌人。"
阿尔丰斯所说的就是政治,赤裸裸的政治,虽然他不愿意去碰,但是这些想法还是从他口中无情的说了出来,事实就是如此,只是他没有像米歇尔和道格拉斯这几条老狐狸一样弄得面面俱全。因为那些人不但可以在这些千丝万缕的复杂关系中保护自己,保护整个家族,甚至可以达到凯瑟琳的初衷。
如果你想做好人,那就要比最坏的坏蛋还要奸诈十倍。这是盖勒特曾经说过的话。可惜阿尔丰斯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不但无动于衷,甚至还嘲笑盖勒特过于武断,他直到现在才终于了解话中的精髓,何止十倍,一百倍都不嫌过份。
驿道前方传来嗒嗒的马蹄声,阿尔丰斯兴奋得站直了腰,终于可以抛下这辆又破又旧的驴车了。一里远的地方正有一名骑士向北策马缓行,如果不是阿尔丰斯听力异于常人,逆风情况下几乎不可能在相距这么远的地方就能听到蹄声。他已经打好主意,万一对方不肯转让马匹就直接抢过来,一匹马足够了,自己和凯瑟琳带着龙首先赶回城堡,其它的东西就由奥帕慢慢运过去。
当和骑士接近到两百码的时候阿尔丰斯感觉有点不对头,对方还是维持着小跑的速度,并没有因为看到一辆驴车在驿道上行走而策马过来质问因由,这不符合贵族骑士的逻辑,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就是冲他们而来的,所以才不会计较太多枝节。
全身批挂着锁链甲的骑士将脸孔隐藏在面甲之后,背后斜挂着一柄双刃斧,宽阔的斧刃闪烁着阵阵寒光。骑士一勒缰绳,慢吞吞的爬下马背,八尺高的身躯挡在驿道正中,反手在马臀上猛拍一记,马匹吃痛之下转身撒蹄就跑。
"是父亲的手下,看他肩膀上刻着的纹章。不过他不会是来迎接我们凯旋而归的骑士。"凯瑟琳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军人,不是朋友,就是敌人。我认为侯爵麾下支持你的人并不多。"阿尔丰斯微微一笑。
"不多?简直是一个都没有,没有多少骑士会为了自己的既得利益而去考虑平民百姓的困难,所以他只是奉命来阻击我们的归程,有资格介入这场争夺的人只有另外一组五个人,我想大哥他不会亲自出马来做这种事情。"凯瑟琳面对这种情况也只有苦笑的份。
"看来你的头脑已经有点转过弯来了,那我们下面应该怎么做?"阿尔丰斯长嘘出一口气,如果对方存心阻挡,就表示迪埃里还没有回到城堡,时间上应该还赶得及。
"踩在他身上过去。"凯瑟琳皱着眉头,剑和弓都在和黑龙的战斗中被折断,矛斧和硬头棒留给布兰克他们防身,现在她身边已经没有任何武器。
说话间双方已经拉近至三十尺距离。骑士身影闪动,向驴车疾冲过来,连互相之间的客套问话都省略了。
"奥帕,你协助凯瑟琳防守,保护好我们的物品。"阿尔丰斯一跃而下,估计对方是想摧毁完成任务的证据。左手一拳打出,拳头后发先至,将对方的进攻路线封死。
骑士也是一拳打出,凛冽的寒气直扑阿尔丰斯门面。
"砰",双拳在空中互碰一下,阿尔丰斯被冲击的气流撞得向后倒退半步。骑士也在后退,众人眼前寒光一闪,双刃斧不知什么时候已然被抽了出来。
"好身手,奥兰多。不过就算想念我们也不应该先向一头犟驴问候吧。"阿尔丰斯站定身体,慢慢抖下右手的一层寒霜。
用来代步的驴颈上出现了一道逐渐扩大的血痕,驴头从颈部滑下来掉到地上,伤口处急喷出一股猩红的血液,驴身还在原地直立不动,场面显的诡异非常。奥帕反应最快,提起龙头一翻身滚到地上,接着凯瑟琳也跳了下来。失去头颅的驴身也慢慢歪倒,轰然倒地声中整辆车被拖得翻在一边,车上的干燥草料四处飞散。
"好快的动作,看来你在这次任务中收获并不少。"骑士的头盔被摘下,露出一副坚毅的面孔。不是迪埃里的侍卫长奥兰多是谁?
这一斧攻守兼备,完全可说得上是完美无缺。奥兰多毫无疑问是用斧的天才。阿尔丰斯还记得布兰克当日说从来没有看到奥兰多出手,可惜他和洛卡现在不在现场,这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同时他也暗暗心惊,刚才奥兰多后退的时候以极快的动作抽出斧头抹过驴颈,自己也只能在他的动作结束之后赶过去在斧身补上一拳。重力环已经重新套上,速度显然比奥兰多慢了一筹,但让他震惊的不仅是奥兰多的速度,刚才那一下抽击看似普通,却找不到任何破绽,如果是正面迎敌,除了以更快的动作向后避开,完全找不到反击的空挡。
"五年来,月芒还是首次见血。你是不是应该庆幸刚才我没有将斧刃对准你?"奥兰多单手握斧,话间透露着一种极度的自信。
"好快的斧头,头颅被切断的时候应该感觉不到多少痛苦吧?"阿尔丰斯也是静静的笑着,没有表露出任何自信,也没有显示半点怯意,就像一池波澜不惊的死水。
"我在这里等了十八日,你们的动作好慢。不过,我还是以一个对手的身份祝贺你们完成任务。顺带说一句,我赌三十个金币你们会空手而归,现在这笔钱泡汤了。"奥兰多摸着鼻尖,轻轻摇着头。
"你不会等着这笔钱讨老婆吧,如果急着用的话我可以无利息借给你五十个灾币。"奥帕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奥兰多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岁,"我欠下的债款已经多到下辈子都还不完,五十个灾币能解决什么问题?"
"所以你想去东方大肆抢劫?你的所作所为真是令人失望透顶。"
面对凯瑟琳指责,奥兰多无所谓的耸耸肩膀,"如果抢不到就让我战死算了,天天被债主追上门的滋味真是生不如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