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遗言

落花有情意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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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半小时,才算终盘,小阳后来有招昏手,让夏竹得隙又赢了一些,最终以六目半获胜。

    “让子了么?”方天林在旁问了句,夏竹不作声摇了摇头。两女只是默默地收拾棋子,等到棋盘空了,又开始摆起来。

    到了紧要处,夏竹就会替小阳讲解,比如这里是妙手,这里下得稍差,应该如何云云。竟是复盘。

    方天林在旁听讲,暗想,这两人的棋艺都很高明啊夏竹也就罢了,小阳什么时候懂这个的?难道是昕宜教的?不对啊,昕宜说过自己不会下围棋的。

    待到讲完,夏竹对方天林拘礼道:“少爷,孙小姐天分绝佳,尤其是这棋艺上,悟性过人。我只教了三日,她已经有小成,恐怕这教习的职责,我是担当不起的,少爷还当另请高明才是。”

    “她只学了三天?”方天林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夏竹点头称是,方天林又问小阳道:“小阳,你以前是不是就会这个?”

    “不会”小阳摇了摇头,她不敢肯定在方天林眼里自己下得算怎么样,反正刚才那局输了,应该算是很差吧“这几天刚跟夏竹姐学的,她说这个上手比较快”

    那你也不用上手那么快啊!方天林皱了皱眉,心道难道自己捡了个才女?要说她学中文的进度,确实是不一般,可自己也只是当她年纪小,语言接受能力比较强罢了。没想到,棋艺上竟然也有天分。

    “夏竹,你本事也是过人的,就先教着吧。反正这孩子没上过学,要学的东西也多。总不能因为她棋下得好,你就要请辞啊。反正我也没打算送她去学校,左右都是在家里学,你懂些什么就都教给她吧。她要学得快,就多教一点,劳烦你费心了。”

    “少爷言重,奴我领命就是了。”被调到这边以后,方天林便让她改口,要自称我,不许口称奴婢,夏竹一时受宠若惊,差点又说错了。

    方天林又对小阳道:“你既然和夏竹学东西,往后就不能再叫她姐姐了,要改口叫老师,明白么?”

    “是。”小阳恭谨地点头,随后对着夏竹拘了一礼“老师。”

    夏竹局促地摆手,口称不敢,方天林吩咐道:“这是应当的,往后这孩子既要受你照顾,又要蒙你教导,叫一声老师并不折杀你。以后你也别管她叫孙小姐了,我听着别扭,就直呼她名字好了。”

    少主金口玉言,她也只能照吩咐办事,便点头应允了。

    南郊护理医院。

    这是东城比较著名的一所集诊疗,看护于一身的综合病院。几乎每个病人都安排了专职护士来照顾,生活起居,吃喝拉撒全管,可以说是类似于高档敬老院的地方。有些家境不错的,家中老人若无人照顾,请保姆又不放心的话,就算没病也情愿花钱送到这里来。

    方天林站在609号病房外,门旁挂着一块小牌子,上面有病患的名字,苏继函。

    他敲了敲门,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护士打开门,见是他,招呼了声:“你又来啦。”

    自从这家医院建立以来,她就在这里工作,这个老人也是在那时候住进来的。她照顾这个老人已经有十年了,来探病的访客却屈指可数,因此这眼前的年轻人最近连着来了三次,她便轻易记得了他的相貌。

    “他醒着么?”方天林问了一声,前几次来,老人都是睡着,他就没有惊动他,看了一眼就没有停留,悄悄来悄悄走。

    护士说道:“刚吃了点东西,没睡,你进来吧。”

    这孩子和老人是什么关系,因他总是来得匆忙,走得匆忙,她也没来得及问过。反正看着岁数,想必也是孙儿辈的。

    方天林进了屋,那老头正坐靠在床上,身前摆了张小桌,桌上放着一份报纸,他两手尚放在被子里,没有去做那翻阅的动作,只是直直地盯着那张报纸看。

    “他醒着也不爱动弹,就是好看报。只是他现在看起来是越来越慢的,所以难得才翻一下。”护士解释了句,然后道“你先坐吧,我去给你倒杯茶。”

    “医生说他还有多久?”方天林轻轻地问了一句。

    护士犹豫了下,终究还是问了:“你到底,和这位病人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母亲的继父,母亲听闻他病重,所以托我来看他。”

    “那你妈妈为什么不自己来”

    方天林不语,护士知道他母亲必是有一番苦衷,也就没有再问。心道这老人也着实可怜,亲生儿女还比不上一个拖油瓶,就算没有亲来,也算是尽到一份心了。

    护士轻声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多则半月,少则十天,本来应该接到家里去了。可上个月就通知了他的家人,也没有来接的意思。看来是打算放在这里,只等收殓了。”

    方天林点了点头,提了张凳子,到老人一旁坐下。苏继函缓缓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点迷茫,然后扭头去看护士,用沙哑的嗓音问道:“谁”

    护士想要介绍,被方天林拦住了,他道:“我自己来跟他说吧,麻烦您先出去一下。”

    “好吧,那你嗓门可要大点,他有点耳背。有事的话,按床头那个铃,我会马上来的。”护士以为他当着外人的面不好意思开口,便知趣地出去了。

    等护士走后,方天林没有大声说话,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还有一支钢笔。他在本子上写道:我叫方天林,是苏姗姗的儿子。

    他递给老人看,苏继函一瞅,就神情激动,双手费力地从被子里伸出来,向方天林招过来:“姗,姗好么?”

    方天林微微地点了点头,他又写道:你想跟她说什么,我可以帮你传话。

    苏继函看着那行字,掬了两行老泪出来,张了张嘴,可他实在说不出口,他伸手指着那支钢笔。方天林便将笔递到他手里,他抖抖索索地写了起来,写得很慢,字有些歪斜,但还能辨认。

    对不起

    方天林接过本子,回到:她不怪你。

    老人的泪流得更厉害了,嗯嗯地哭出声来,又在本子上写了两个字:上官。

    他对不起上官家?方天林皱了皱眉,心念急闪,他为什么这么说。难道是因为没有照顾好苏姗姗的缘故?

    方天林问了两字:为何

    苏继函的视线从本子上挪到方天林的那双眸子,努力地睁着那双浑浊的眼睛,嘴里啊啊地,身子在剧烈地颤抖,想接过笔,手伸到半空突然顿住,身子往后一靠便闭上了眼睛!

    方天林慌忙按了床边的铃,并探向老人的脉搏,发现非常微弱,但并不是气息全无,才稍松了口气。

    护士是和医生一起进来的,看那情形马上将方天林请了出去,检查一番之后,医生出来和方天林说了几句。道是一时昏厥,暂无性命之忧,只是恐怕剩下的时日要供给氧气,言下之意,实在是要油尽灯枯了。

    见他昏迷不醒,知道等也是没用了,方天林就揣着一个大大的问号,离开了医院。

    过了两日又去时,老人刚被蒙上白布,他来迟一步。但就算早来,也是于事无补,护士道自那天后苏继函便没有再醒过,直至去世。

    老人临终带给方天林的,只有区区五个字:对不起,上官。这里面究竟有什么涵义,方天林没有去妄加猜测,因为猜测会影响他对真相的判断力。

    他能做的只是进一步求证,线索看似断了,但他觉得,答案已经离他越来越近。